初春的阳光还带着浓冬的寒意,海风呼啸仍旧刺骨冰凉。
清晨的微光照亮了石洞里的一切,南帆还缩在钱娇前不久留下的棉被里,似乎还能嗅到她留下的味道。
也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钱娇曾来过的痕迹。
正午的阳光照在海滩上,闪着璀璨的亮光,南帆挽起裤腿,从海水里拾起一个海贝,抬眼蓦然的看着远方。
蔚蓝的海岸线上,水天相接的地方,他总幻想着,那个人会架着小船,从那个地方回来。
钱娇的死,让彦家陷入了一片灰暗的低糜,而南帆的失踪,也让孟家陷入了恐慌。
直到钱娇坠坑三个月后,孟家终于通过,曾经南帆和钱娇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找到了孤岛。
只是他,再也不肯离开。
即便是孟老先生几次登岛,南帆依旧不为所动。
而孟家新一辈的希望,因为一个女子而殒落的消息不胫而走。
直到有一天,孤岛上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姿挺拔,一张阴柔魅惑的脸,美得有些惊心动魄。
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眸光滟潋,夺人心魄。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美到极致的脸,落在南帆眼里,也似无一物般的虚无。
他绕过云泽,穿过春天万物复苏的山头,在那一片山坡驻足静默了许久,像是在想像几个月后,那一片花海的滟潋风光。
云泽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所及的山坡,望不到头的杂草。
他没有见过那一片花海最灿烂的模样,自然无法知晓此时南帆心里所想的,那个此生都无法企及的美梦。
南帆在山坡上站了许久,提步往海滩的方向走。
像是做了很多次一般的熟练,很自然的挽起裤腿,踩在绵软的沙滩上。
踏入微凉的海水里,拾起一个被海浪拍打上来的海贝。
突然抬头僵立在那里,目光深远又仿佛毫无焦距的,落在海天相接的远方,久久收不回视线。
云泽定定的看了他的背影许久,直到南帆收回视线,又在海水里摸上来几个海贝,才走回海滩。
绕过山林一棵大树的时候,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向绿荫里一个早就被鸟弃了的鸟巢。
似乎正透过那个鸟巢,在看那个已经不会再出现的那个人一般。
云泽的眉毛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跟着他一路回了石洞。
南帆熟练的收拾好刚刚捡回来的海贝,放入吊锅里烹煮了起来。
没有添加任何佐料,甚至是盐巴也不曾有一颗的汤里,带着浓浓的腥味。
云泽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缓缓喝下。
这几个月,他就是这样过的吗?
云泽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狭长的桃花眼里,有暗芒闪动。
就在南帆视他如无物一般,又躺回地上的棉被,闭上眼,蜷缩成一团的时候,他终于吐出一口气,对他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她还活着。”
云泽说着,见地上的人仍旧蜷缩着身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他蹙眉顿了顿,才耐着性子又继续说:“你知道的,我体内的母蛊是能感应到她体内的子蛊的,一旦子蛊死了,我体内的母蛊也会立刻感应得到。”
云泽的话说到这里,果然看到南帆蜷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扫了一圈石洞,眼神落在火堆旁那块带血的石块上,暗沉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
原来,这里不仅仅是他们曾一起遇险的地方。
原来,都城的不辞而别,她来了这里。
原来,她爱他,从来都不是他插得进去的。
这个真相,让云泽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无底的疼痛里。
要是早知道,她那样爱他,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逼她。
要是早知道,她那样爱他,他是不是,就会成全他们。
可是一切都迟了,即使他知道,即便一切重来,他也仍旧不会放手。
他闭了闭眼,收回纷乱的思绪,再说出口的声音,已经带着深深的疲惫。
“我来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不想她回来的那天,你却已经配不上她了,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云泽说完,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蜷缩在棉被里的南帆,直到云泽的身影走远,他才像是回过神来,脑海里都是云泽说,她还活着的话。
云泽说她还活着。
他体内的母蛊,还能感应到子蛊的存在,那她就还活着。
他晦暗的眸子里,也因为云泽的这句话,渐渐染上光亮,一点点,染满眸光。
他缓缓的撑坐了起来,酸涩的眼眶里有水光闪烁,冷硬的脸庞上,也染上了一丝柔软。
她,还活着……
云泽带来的这个消息,就像一剂最有效的神药,让南帆整个人都仿佛充满了希望。
他认真严肃的收拾了一番自己,架着小船离开了孤岛,最后又去巫咸岛的天坑看了一眼,才转身回了都城。
孟家因为南帆的回归,所有的颓败瞬间散去,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所有的荣光。
尽管此刻回归的南帆,已经冷硬、森冷得像来自地狱里,残留在人间的一缕孤魂,仿佛这人世间,除了等待那一个人回归,能让他有所反应,这世间再没有他愿意多看一眼的风景。
最严酷的训练,和接踵而来的任务,成为南帆等待钱娇出现的岁月里的唯一。
孟家和南家自作主张的联姻,也因为南帆回归后的冷漠态度,就那样不了了之。
仅仅只有大半年的功夫,南帆以他不要命的狠劲,已经从团长升到了副旅,这样年轻的副旅,不仅是孟家的骄傲,更是军部的骄傲。
而伴随着这些骄傲的,是他身上几处几乎每每致命的伤。
也只有在获得一个又一个军功章的时候,南帆幽深冷漠的眸子里才会闪动一抹微光。
仿佛只有他获得足够的荣光,才配得上那个他久等不回的人。
一年的时光悄然而逝,南帆还苦苦的等着那个人回来的时候,远在Y省云名山上的云泽,却突然感觉到了体内母蛊的躁动。
也就在那一瞬间母蛊的异动里,让他整个人,僵硬的仿佛如同一座雕塑。
因为,子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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