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经过小雨洗涤的天,分外清爽,湖边的杨柳露出一簇簇嫩绿的新芽,沿着柳枝往下垂去,格外使人心情舒畅。
夕阳西下,只还能看见一点点余光,洒落在湖面上,顿觉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晚风吹过,湖中的鱼儿被惊动,游来游去,渐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向外扩散开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正和丫鬟们玩耍的阮清欢忽然停住,细细地聆听了一番,觉得有些凄凉。
“府中有贵客来了么?”阮清欢抬头看了眼屋外的天空,府里从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吹笛子,定是有外客来了。
奶娘掀了帘子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搁置在案桌上,答道:“老奴昨日听说了今日有贵客来访,想必就是了。”
正了正衣襟,阮清欢朝屋外走去,并道:“既如此,那本郡主就去看看,你不必跟来了。”
“是,郡主。”奶娘应声,待她走远了才退出房门,忙活去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走出去见到是他,阮清欢没好气地说了句,笛声戛然而止。
华服少年却是不以为然,淡定地转过身来,对着她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清欢,昨儿个我可是有托你父王告诉你一声的,怎么,你不知道?”
“哼,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左右你如今来了,”阮清欢小嘴一撅,又道:“小七,你母妃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你,若是难过可以找我哭诉,肩膀借你。”
前几日明妃忽然被赐了毒酒,紧接着明妃一族被灭门,死状极惨,据小道消息,是皇帝下的旨意,是真是假她也没去打探过。
话一出口,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好一会儿,华服少年走过来将阮清欢抱住,低声道:“嗯。”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华服少年这才将她放开,似乎是好点了。
“清欢,若是可以选择,我宁可不当这个七皇子,平淡一生也就罢了。”华服少年正是七皇子冥世城,他的语气带着悲凉,说不出的伤感。
“嗯。”阮清欢重重地点头,然后拉了他的手,道:“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不由自己的,既然注定了这个身份,那就去适应它,小七,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他的面容长得越来越像前世的承灏,所以她对他上了心。
冥世城静静地看着阮清欢,随后又转过身去,折了枝柳条,道:“你说得对,清欢,我们是好朋友,我还有你。”
说罢,脚尖一点地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明天我要离开了,你来皇宫看看我可好?”
“好,我一定会去的!”阮清欢见他走了,急忙喊了句。
夜已深了,皎洁的月色笼罩着她,拉长了身影。
翌日一早。
“啊,完了完了!”阮清欢醒来,坐起身,嘴里大叫了句。
“怎么了,郡主?”刚打了水来的奶娘听到郡主的喊声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盆子跑了进来。
因着是刚醒,头发凌乱,睡眼朦胧的,阮清欢见是奶娘进来,便道:“来不及了,奶娘,你赶紧帮本郡主梳洗一番,本郡主答应了小七要去送他一程的!”
完了完了,都日上三竿了,小七该不会生气就走了吧?阮清欢耷拉着个脑袋,一脸的苦恼。
奶娘连忙应声,去了外间将水端了进来,伺候阮清欢梳洗。
“快,把那匹碎雪马牵来!”出了房门,阮清欢急急地对一府中小厮说道。
“是是是。”小厮连忙称是,跑去马厩牵了马过来。
阮清欢等不及他将马牵好就上了马,“驾!”一声就朝皇宫飞奔而去。
“郡主怎么这么急…”小厮如同个摸不着头脑的和尚般嘟囔了句,冷不防被郡主的奶娘敲了一棒。
“连郡主也敢编排,你活腻歪了啊你!”奶娘训斥道,在这个府中,郡主最大,王爷王妃还有老王爷都宠着,谁敢说她的一句不是?
小厮受训,摸了摸头,答了声不敢不敢就忙事儿去了。
皇宫一隅。
阮清欢下了马,将马牵到一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见着冥世城,不禁有些丧气。
“果然是生我气,走了么?”阮清欢小声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在那儿等着。
好一会儿,墙上坐了一个少年,正是冥世城,他看着阮清欢这副样子,哈哈笑出了声。
阮清欢闻声抬头望去,只见冥世城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墙上,悠哉悠哉的。
“好啊你,臭小七!你明明就在的怎么不现身?非要看我着急你才开心的吗?”说着说着嘴巴一扁,就要哭起来。
见她要哭了,冥世城赶忙从墙上一跃而下,站在她身前,手足无措地道:“哎哎,好了清欢,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的,你别哭了成不?你这样哭我会难受的。”
“你难受就难受去,和我又没关系,哼!”似乎是想到了他即将要远去可能回不来了的事儿,阮清欢真的哭起来了。
冥世城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道:“我走了你就没人陪你玩儿了,清欢,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小七,你说皇上为什么要放你去历练?他是不是不喜欢你?”阮清欢止住了哭声,但还是有些哭腔。
“看,小脸儿都哭花了,”冥世城从怀中掏出帕子替她将眼泪擦去,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清欢,你回去吧,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若是再不过去,指不定父皇要骂我了。”
阮清欢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嗯,你过去吧,我一个人回府,我是骑马来的。”
指了指一旁的碎雪马,冥世城顺着看了过去,又回过头来,有些舍不得,道:“嗯,路上小心,以后别睡懒觉了。”
呃,小七居然能猜到她是因为起晚了才骑马来的,想到此,阮清欢有些脸红。
深吸了口气,换上笑容,扬起脸对他道:“你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罢,一个人转身去牵碎雪马。
“你且去历练,我会助你的。”
阮清欢传音给他,声音清冷却透着坚定。
“好。”
冥世城看了眼她的背影,漠然转身,飞身离去。
“哟,这是怎么了?我才来你就要走了?哎,我有这么不受欢迎吗?”正这时,迎面走来一名公子哥,执着一把折扇,也算是风流俊俏了,可惜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阮清欢本是牵了马要回去了的,却听到了某人的嘲讽了话语,便也不着急走了。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睿王世子啊,难不成是上一次挨打没挨够?皮又痒了?”阮清欢大笑,哼,就他这怂包样儿,真是不禁打。
“你!阮清欢,好汉不提当年勇,本世子不和你一般见识。”段文凯一脸“我让着你”的样子,弄得好像自己多厉害似的。
哪知阮清欢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捧腹大笑,待笑够了才道:“唔,好汉不提当年勇?段文凯,不是我说你,你那算哪门子的勇?手下败将还敢这么猖狂,笑死我了。”
“笑死你活该!”段文凯啐了句,摇了摇扇子。
“明明还是初春,却整日里摇着把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疯子呢!”阮清欢最是看不惯他这种装君子的样子,都不知道分清季节,这种凉爽的天气也要拿把扇子,假正经!
“小爷我喜欢,你管得着吗你?”段文凯俊脸微红,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盯着阮清欢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啧啧摇头,却又不说话。
被他盯得有些心里发毛,阮清欢忍不住了,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呃。”段文凯极度无语,要不要这样?她上回害他出丑他都还没找她算账,这回还想挖他眼珠子?长大了绝对是个凶婆!
“呃什么呃?段文凯,要是想打架改日奉陪到底,今天懒得理你,心情不好!”阮清欢不想再和他说话了,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了,越过他跃上马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心情不好?她还会心情不好?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怕我就说,小爷让你,”以为她是不想搭理自己,就故意说她怕自己,哪知阮清欢轻笑了声就扬尘而去,急忙喊道:“哎!别走啊你,我话还没说完呢!”
“真是的,就这么把我抛下了啊!也太不厚道了…”见她真的走了没回来,段文凯小声嘟囔了几句,也离开了。
阮清欢骑着马像是要感受刺激般飞奔,有一滴清泪划过脸庞。
三年前容世景闭关,如今小七也要远行了,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怎么就不见你为我哭一次?小丫头,你都被我亲过了,哼,本小王看上的谁也抢不走,走着瞧!”冥世翊略微有些不开心,想到小丫头那么多情,可她那个身份,根本不容许她多情,莫名地有些伤感。
“主子,您总跟着清欢郡主和七皇子做什么?属下没看出什么啊。”又出来一名男子,年纪十五六岁左右,却是一副呆愣相。
冥世翊微愣,摇了摇头,敲了男子脑袋一下,道:“你就是木头脑袋!哪只眼睛看到本小王是跟踪他们了?我这是碰巧遇上,懂不懂?”
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男子还是不太明白,点头又摇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人都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冥世翊无奈,慵懒地说了声,便掉头走了。
“过几日本小王去萱姨府上探望她去,哦对了,小丫头也在,得买壶酒去,那丫头简直是嗜酒如命…”
冥世翊一个人边走边说着,男子虽还是不能明白他之前的话的意思,但作为隐卫,他还是跟了上去。
不是谁的童年都快乐,身份注定就要去面对,都说帝王无情,其实人心最是薄凉。
京城又少了一个人,但却不影响,只有那么少数人在伤感,在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