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传问:“回皇上,是只做两顶平定巾,还是连袍子也一并做了。”
乾隆道:“袍子倒不用,只做两顶平定巾即可。”
陈福传未明所以,以为乾隆急急传他回来有什么要紧事,还等着乾隆示下,见乾隆摆手,叫他退出去。
吓了我一身冷汗,乾隆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说他脸长,他反过来笑话我脸更长。
陈福传走后,我抚了抚胸口,真是伴君如伴虎,吓死人不偿命。乾隆转头看着我笑,我拉长了脸道:“如今是万寿节,不跟皇上一般见识。”说着赌气走到洋漆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水,一鼓脑喝下去榀。
乾隆从收案后走出来,走到我面前,抢下水杯:“这样喝水不好,喝水要一口一口喝。”
我道:“皇上一会儿风一会雨的,还不许臣妾压压惊鲲。
乾隆笑道:“谁叫你笑话朕脸长,朕平生就这一个缺点,别说你,连皇额娘、皇后也不敢在朕面前说谁脸长。”
我笑道:“脸长有什么不好,脸长才秀气。”
乾隆伸手在我头上弹了一个爆栗:“越说越不像话了,男人秀气成何体统。”
我正与乾隆开玩笑,殿外李玉道:“回万岁爷,庄亲王、和亲王求见。”
乾隆抚额笑道:“就顾跟你废话了,朕差点儿忘了正事儿。”说着走到书案后,急急把最后两笔回礼填上,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飘了我一眼,感觉眼神儿有点儿像秋天的菠菜,“朕刚才跟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你的脸不算长,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定能到口边。”
乾隆真是什么书都看,我直想撞墙。
今年的万寿节,较去年热闹了许多,万寿节宴席前后三天,前一日宴请文武大臣及外国使臣,次日后宫嫔妃,第三日则是王公家宴。
八月十三这天,乾隆给太后请安后,去接受文武百官及外国使节朝拜,回到宫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了。
等皇后率领嫔妃们给乾隆拜了寿。盛宴过后,皇太后率领太妃们先回了宫。
李玉把各嫔妃的礼物盛上,乾隆按着李玉的目光,先拿起皇后的礼物,赞美了两句。然后在里面拣起我送的香囊,故做吃惊地道:“这个东西好,很别致,谁送的?”边说边在鼻子下闻了闻,“里面的香也好,上好的敏竹梅芭。”敏竹梅芭是藏香里的珍品。
皇后低头看了看:“这倒像是令嫔的手艺。”
李玉笑道:“正是令嫔娘娘晋献的。”
皇后笑道:“令嫔的手艺真是越发的好了,亏她怎么编的,连龙身上的鳞都一般大小,金光闪闪。”
乾隆随手取下腰间别着的玉佩,把香囊挂上去,红地金龙与乾隆的龙袍相得益彰,更显得异常夺目。
乾隆对陈福传道:“晋献皇太后黄金二百两、白银一千两,南极呈符汉玉寿星一座、尼木香一盒、数珠五串;温惠皇太妃黄金五十两,数珠一串;裕贵太妃黄金五十两。赏皇后黄金一百两、白银五百两、尼木香一盒。令嫔黄金八十两、白银二百两、甘丹薰香一盒。”
黄金八十两!真是知我者乾隆也,知道我喜欢什么。
乾隆又道:“借皇后与令嫔的光,诸位嫔妃们也都有礼,娴贵妃、纯贵妃每人白银二百两,五色帕各一块,嘉妃、愉妃、白银一百两,数珠一串。怡嫔白银五十两,数珠一串,婉贵人白银五十两。”
乾隆此次赏赐之广前所未有,赏赐的还有定太妃、敏太妃及阿哥、公主们,各宫太监、宫女、六局、二十四司,不论职位大小,俱有封赏。
一时宫中上下一片沸腾,自古银钱都是好东西,何况是乾隆赏的。听巴朗说今年内务府收成好,乾隆想给各宫赏赐,没想到他是以这样的借口赏赐的。
从漱芳斋出来,送走乾隆及皇后,我刚想登舆,纯贵妃急走两步,走到我跟前:“今儿跟妹妹借光,得了许多赏赐,明儿有功夫定会登门谢恩。”听她语气不善,又看了看她凸起的肚子,我赶紧施礼:“贵妃此言折杀臣妾了,惊了臣妾是小,别惊了娘娘肚子里的阿哥、公主。”
纯贵妃脸色变了变。娴贵妃由于封贵妃时乾隆把纯贵妃排到了她前头,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而此时纯贵妃的话,可能说到了她心里头,她笑道:“纯贵妃有小阿哥、小公主,恐怕受惊,本宫没有,别儿本宫亲自登门谢恩,还要跟妹妹学学如何编香囊,来年万寿节给皇上也编一只,这些赏赐就是跟本宫借光了,只是本宫没有上好的敏竹梅芭香,还请妹妹赏两块。”
乾隆呀,你要赏赐,找个什么借口没有,非要把我拉进来,一只香囊而已,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嘉妃领着皇四子永诚,永诚跑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个鲜桃:“这是上好的蟠桃,皇阿玛赏的,永诚舍不得吃,送给令嫔吃。”
嘉妃拉了拉纯贵妃,催着她上了舆,然后自己也带着永诚登舆走了。
娴贵妃还想再申斥我两句,见纯贵妃走
了,顿时觉得没意思,也上舆走了。
等她们走远了,愉妃走过来,见我流眼泪,她劝道:“你生气是何苦的,皇上给你的恩典,你就要欣然接受。六宫之大无奇不有,你因一点小事儿,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我叹了一口气,拭了拭眼泪,乾隆对我好,我何尝不知道,可我不是皇后,我上头还有许多人,把我抬得太高,自然让上头的人不舒服,有朝一日,说不定摔得更重。
我问愉妃:“姐姐怎么看?”
愉妃笑道:“就因为是你,本宫心里跟着高兴,要是换了旁人,本宫一样不受用。你该理解她们,她们又不是在乎银钱的人,自然会不高兴,可是宫里在乎银子的人很多,会有人感恩的。听说秀贵人、张常在今儿也赏了许多吃食。”
我心里想,感恩倒不必,不恨我就知足了。
回到永寿宫,乾隆打发李玉接我过去看他的寿礼。好东西真是太多了,看得我目不暇接,光围屏就十几架,其中一架缂丝围屏,我弹了弹,像牛皮纸一样:“这个好,若上面再题些字就更好了。”
乾隆点了点头:“这个提意好,等皇额娘六十大寿,朕在上面提个万寿颂,送她老人家,也可换个好彩头。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朕赏你两件。”
“还赏?”
见我不情愿的样子。乾隆皱了皱眉头:“什么叫还赏?难道朕赏你东西,你不高兴。”
我摇了摇头:“可臣妾的柜里都放不下了。”
乾隆忽然笑起来:“对了,你不能摆出来,财不露白,所以该摆在案子上、架子上的,都让你锁进库里或柜子里了,前儿皇后跟朕说,永寿宫里没几件好摆设,殿里空荡荡的,该适当添些了,她是没去你的库里或打开柜瞧瞧。”
我笑道:“怪不得皇后打发巴朗给臣妾送来红英雪玛瑙花插一件、芝鹤同春青玉双孔花插一件,臣妾奇怪这不年不节的,皇后如何赏赐如此贵重之物。”
乾隆随手递我武陵仙种甜桃一盒、洞庭秋色橙子一盒、太平瑞实苹果一盒:“这些果盒你拿回去吃吧,记住千万不要藏到库里或柜里,否则没几日就坏了。”
谢了赏回到宫,把果盒里的水果,每盒取了两个,让春桃送去承乾宫给五阿哥。
皇后那里我不用惦记,自然会有的。忽然想起永诚,看了眼桌子上血红的鲜桃,眼里忽觉得热乎乎的,自从帮四阿哥打了次鸟后,他似乎对我有了感情,有好吃的,总是惦记着我,在孩子心里,什么好也不如吃的好。又每样取了两个命夏荷给延禧宫送去。
春桃回来时食盒里带回一碟什锦火烧、一碟梅花包子。夏荷回来带回一大碗泡菜及两碟拌菜,还有一小瓶辣椒酱。
夏荷等屋里没人的时候,走到我跟前说:“嘉妃娘娘说纯贵妃说过那句话就后悔了,让主子别往心里去,说纯贵妃有口无心,还说谢谢主子惦记着四阿哥。哪日让四阿哥过来谢恩。”
嘉妃虽和我没什么深交,但我心里一直很感激她,当初慧贤皇贵妃送殡之时,见我和三小姐说话,怕我上当,及时叫了我回宫,虽说这是乾隆嘱咐的,但是若她坏一些,不管不顾,等我受了骗再出来做好人,乾隆也没办法怪罪。
过了万寿节,宫里传来一件天大的喜事儿,皇后怀孕了。乾隆一直有嫡子继承皇位的梦想,当年的端慧皇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自从端慧太子过世后,如今乾隆有五位阿哥,却从来没提过立太子之事,想是期盼着皇后能再生个皇子。
皇后怀孕后,因前三个月保养,免了众嫔妃的晨昏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