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暗径,一行又回至前厅。
蚩尤仍没有消息传来,候卿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不由有些忧心,却又恐恶兽乘机来犯,便想在巫祠外设个结界,念头刚起,已往外走去,却被银灵子一把拽住了胳膊。
感受到银灵子拽着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候卿不由微微蹙眉,但他下意识地没有甩手,只是盯着银灵子看,须臾,缓缓开口道:“我去设个结界。”
银灵子此时其实有些害怕,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外头的凶兽来头不小且极其危险,就好似有感应一般,上次在昆仑的时候,也是有这样的感应!
若来者是四凶,会不会又是冲着候卿来的?他们上次没能掳走候卿,此番会不会想故技重施?她知候卿必不会缩在后方,待设完了结界定是要出去看的,她好怕候卿会有不测,很想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但她若是跟着走开,就只剩女巫戚孤身一人了,她还着实有些不放心。
候卿一直观察着银灵子的神情,见她脸上一时忧一时惧,还伴着些许犹豫为难,一双星目看着自己,忧色见底,候卿心里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蚩尤曾私下里向他表明过自己对银灵子的戒心,也告诫过他不可轻信,但他看着银灵子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心里总会产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疑心不起来,每每皆是如此。
候卿想不出个中缘由,理智告诉他这一点本身就很可疑,银灵子擅幻术,那双眼睛,会不会也是种迷惑术?但候卿除了有熟悉感再无其他,他也曾让蚩尤注意过她的眼睛,但蚩尤则连熟悉感也没瞧出来。
候卿这般想着,已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但他眼中刹那的怀疑之色还是被银灵子看了去,银灵子不由一怔,只觉心里似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蓦地一疼,她虽不谙人情,这抹怀疑还是能看懂的,毕竟蚩尤时不时就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是真心喜欢候卿,虽然候卿从不回应,想来是对她无意的,但她并不介意,反正她就一直缠着他,总有让他接受自己的一天!但候卿的疑心却让她有些接受不了,虽然当初在昆仑山上也曾被他怀疑,但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今时怎同往日?
银灵子不善藏匿情绪,心里委屈了立即表露在了脸上,倏地放开了候卿,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声音翁翁地,“卿哥哥,你、你怀疑我?”
手臂上突然一空,候卿一怔,抬眼便瞧见她横眉竖目地看着自己,满眼不可置信,没来由地心里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女巫戚已拉住了银灵子,埋怨地瞪了候卿一眼,道:“你怀疑灵儿什么?”
候卿一时竟有些无措,无奈道:“没有,我先去布结界。”说着迅速转身而去。
女巫戚看着他微有些凌乱的脚步,眸中染上了一层笑意,见银灵子仍是一脸期期艾艾,握着她的手拍了拍,道:“我看呀,卿儿没怀疑你的意思,别难过了。”
银灵子吸了吸鼻子,忿忿道:“他方才分明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定是以为那凶兽是我引来的,我怎么可能这么做!要不然我当初也不会出手相救,没的还跟凶兽结了仇!”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耷拉着脑袋轻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是妖族,没来由的就是会遭疑?卿哥哥他……”
“没有的事!”不待她说完,女巫戚已出言打断,道:“众生大同,只是能力形态不同罢了,你虽是妖族,却是个良善的,切勿妄自菲薄。”
见银灵子仍是蹙着眉,想了想,道:“主神平日里并无族群之见,怕是对你有什么误会,不过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时日久了,是善是恶定能知晓。至于卿儿,待此番变故过去,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银灵子闻言,心里便似有一股暖流淌过,脸上顿时阴霾全无,笑眼弯弯,道:“既树爷爷之后,戚伯母是第二个待我这般好的呢!”
“树爷爷?”女巫戚不解,问道。
却见银灵子突然神色一黯,道:“树爷爷便是我还没成妖的时候栖身的那棵银杏树,它是棵灵树,多亏了它的灵气,我才能那么快成妖。可……它突然就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每每想到这个,银灵子就觉得心里难过,她当初食了媱果后不久,树爷爷就突然枯萎了,短短几刻间已是灵气耗尽再无生气,她至今都不明所以,本还想等自己成了妖,给树爷爷看看自己的俊俏模样呢,可转瞬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女巫戚见银灵子神色黯然,不想再惹她伤心,正要岔开话题,便听候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道:“结界已布好,你们万不可出结界,我去外面看看。”
“等等!”
银灵子虽有些气恼候卿疑她,但一想到外面的凶兽可怖,就忍不住替候卿担心,不自觉已冲到了结界处,急道:“外面的凶兽应是昆仑山上的那些,只不知来了多少,卿哥哥,你……”她本想让候卿不要去,可料想候卿不可能听她的,反而可能惹他不快,话到嘴边改了口,“你千万小心。”
候卿本以为女巫戚会阻止他,正想着要如何应对,不曾想追出来的是银灵子,愣了一瞬,回头看了眼银灵子,道:“你……们也小心,结界有异样我会知晓。”说完便迅速离开了巫祠。
候卿以神识探寻蚩尤踪迹,一路追至余泽,已能觉察出凶兽的气息,是混沌!
下一瞬,便见九黎的首领们正几个成一弧,收尾相连,个个操戈执斧,轮番对着半空劈砍,而他们攻击的对象便是一头正展着双翅的浑圆猛兽,赫然便是混沌!再看周遭,竟不见其他恶兽,混沌孤身一个,看样子不似是要来攻打九黎,候卿一时猜不透他的意图。
便见蚩尤在混沌下方,操控着戈斧正在猛攻,而混沌后方不远处则另有两道身影,稍靠前的那个周身正裹着狂风,道道风刃往混沌身上招呼,候卿在悬圃上见过,是钟山山神烛龙;而稍靠后的那个纤细身影则看得候卿眸色一深。
吴回!
只见吴回正操纵着火灵网欲缚住混沌,烛龙的那些风刃与之配合,倒是将火灵越吹越旺。只是那混沌很是强悍,比之在昆仑山上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那么多上神齐攻,竟是应付得来!便见其怒吼声声,利爪齐挥,动作极其迅猛,爪风连成一片,好似坚盾,使得诸多攻势都无法近其身!
候卿此时离得近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由皱眉,也不知是谁受了伤!
便在此时,混沌眸中紫光一闪,狂啸一声,那裹着他的火灵伴着风灵骤然间皆被震散,吴回身子稍晃了晃,吐出一口血来,而烛龙也不太乐观,亦是捂着胸口,显然有所损伤。
候卿见状,当即催动神力,一团水雾瞬间往穷奇袭去!那水雾移动极快,转瞬已笼罩在混沌周身。
“哦?又来一个,尔等神族,惯会以多欺少!”便听混沌冷哼一声,待看清了候卿,竟冷笑道:“又是你?!”说着利爪动作不停,勐地浑身一抖,全身刚刺化作黑雾,向着水雾反裹而去!
候卿面色一沉,一瞬间眸呈青色,那水雾顿时分化为无数股,看上去似是在渐渐消散。
混沌又猛抖了抖,刚刺不断驱散着水雾,待得见那水雾已几乎看不见了,才露出轻蔑之色。
然而须臾间,他那神色却凝在了脸上,原是那原本已消散了的水雾竟突然间不知从何处又钻了出来,触及其爪风亦未散去,反而渗了进去,以迅雷之势覆在了混沌的皮毛之上,刹那间化为滚烫沸汽,勐地渗入其皮肉!
候卿一见得手,立即连催神力,欲将水汽渗入穷奇骨髓!可混沌皮肉极厚,水灵只能止于其皮肉,候卿倒也不躁,灵机一动,立即将水汽又瞬化为冰,想要缓住混沌的动作!
那混沌果然动作一滞,便让蚩尤寻到了破绽,戈斧突破爪风,狠狠砸中混沌一翼!其余诸神连忙跟着齐攻。
这下,混沌显然被彻底激怒了,仰天一声长啸,竟用了十成兽力!候卿只觉刹那间头痛欲裂,懵了一瞬,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动弹!
便见混沌正迅速往下跃去,眼看着就要压向被吼声震得同样无法动弹的蚩尤,候卿心中大急,一瞬间体内的神力都似是翻滚起来,轰地冲破了这无形的束缚!
候卿大吼一声,催动了全数神力,霎那间乌云蔽日,骤雨倾盆而下,雨水瞬间裹住混沌全身,也同时让蚩尤起了个激灵,身子向旁边一歪。
混沌却转瞬挣脱了雨水,轰然落地,那地上竟被砸出一个深坑,一时间地动山摇,将九黎诸神的阵法都给震散了!所幸蚩尤已退开,否则定要被砸成肉泥!
不过候卿的雨势也丝毫未减,此时已有积水,迅速攀上了混沌后爪,雨水也如天罗地网般又缠住了混沌,使其挣之不尽!
混沌鹰翼被伤,又被雨水所缠,怒不可遏,当即以血为引,血水骤然顺着雨水回击,勐地截断了水灵束缚!
此时诸神皆已从先前那吼声中回过神来,直觉这一击堪可致命,都不由自主而本能地化出了守御界,唯有候卿被血水牵扯,又耗费了太多神力,根本来不及转攻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