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柱子每次过来都背着一条麻袋,里面装的蚕蛹约摸着也得有五六十斤的样子。
那年头能这么大量买蚕蛹的人实在罕见,所以柱子跟人商量的结果是蚕蛹按着两毛钱一斤的价钱卖给他们,钱不凑手的话,可以回头给。
满囤干脆把板车借给柱子,叫他使劲拉。
每天清早,在他们家里就多了一项活计——炸蚕蛹。
满囤做不了这个,他只管拣着空间里粗大的木柴拿出来,劈好码齐,保证火力充足,至于炸蚕蛹的过程,全得靠着王氏在灶房忙个不停。
每天天刚明,他跟王氏两人就开始烧柴架锅。
满囤先提前把生蛹挑拣一遍,僵死的挑出来直接拿去喂鸡,要是没有的时候,他就顺手抓一把丢到食槽里。
这是鸡群最快乐的时候,每一只丢过来的蚕蛹都能引得它们咯咯咕咕地争来抢去。
王氏见着了都会摇摇头,眼神里写得明白,她可不赞成儿子拿好好的蚕蛹去喂鸡,但也不开口阻止。她用行动默默支持她的儿子。
满囤到现在为止一次也没让她失望。她觉得这真是老天赐给她的福气。
新榨的油倒在锃明发亮的大黑铁锅里,泛着黄金色的细沫,红通通的蚕蛹在锅里不停翻炒,香气四溢。
油烟飘到堂屋里,冬子他们几个就在一阵阵的香气中醒来,在整年不见油水的生活里,这种油炸的香味勾人心魂,馋的他们几个窜进灶房一会来捏一个,一会儿捏一个,不停在灶房里头穿梭。
王氏怕他们被热油花给烫着,板着脸叫他们别碍事。
满囤自己也是一边帮忙一边大嚼特嚼,干脆用大碗盛了,让小四他们端到院子里头吃。
王氏就故意大声叹气:“唉,瞧瞧咱家的娃儿,还寻思着出去学人做买卖,买卖没开章,自家人倒先吃过瘾了。”
“娘可不是小瞧你,等你带了这些小吃食上路,等拉车拉累了,还不走一路吃一路。等你走到镇上了,咳,也甭卖了,估计都已经吃光了。”
“娘你可不能这么小瞧我啊。”满囤咔哧咔哧嚼着炸得喷香的蚕蛹,反驳道:“我不是把烧鸡都囫囵个的捎回来了么。”
“哟,”王氏拉长了嗓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娘就说三儿怎么捎回来了这么多鸡腿儿鸡爪子,感情是买了好些只鸡,这是一路走一路啃到家了。”
“哎呀娘,鸡腿儿鸡爪子我可是舍不得吃才省下来的。”满囤也跟着起哄。
“娘眼花了?娘可瞧着有人跟俺们冬子在饭桌上抢鸡腿儿鸡爪儿吃的。”
“娘你可不能为着几个鸡腿儿不认儿子了……”
“哈哈哈……”
虽然要炸的蚕蛹很多,但是母子两人边炸边吃,气氛轻松。而且炸蚕蛹没什么难度,王氏炸得多了,炸出来的蚕蛹又香又酥,比龚大厨做的还好吃。
这次卖油炸蚕蛹的事儿,王氏全都听着满囤的,不仅用光了那桶新送来的油,还又管大厨借了几十斤。
现在这个年头,蚕蛹倒算不上是特别的难弄,但各家的油紧巴巴的总不够用,像油炸蚕蛹这样的零食就更是难寻。想要卖出去是不会有问题的。
满囤把第一批炸成的蚕蛹给柱子家装了两大盆,感谢他给自己帮忙。
自己则把炸蚕蛹往空间里一装,并没有急着去卖,而是先跑去了红星养殖场。
他在空间里已经收了不少的饲料,猪圈里的两头花猪已经长得肉滚滚,就快送去屠宰了,所以他要再逮几头回来,养到过年。
这两天吃着王氏做的红烧肉,满囤终于有了脱离饥荒的充实感。
更妙的是这里的猪肉香味十足,肥而不腻,每一口都非常解馋。
除去烧制的水平不谈,猪肉本身也是好吃的关键:因为要省饲料,农家的猪都不等长得足够肥就被提前杀掉。
王氏说的很有道理,出去买猪肉哪有自己养来得划算,所以满囤就跑去了养殖场。
等满囤抱着三只粉嫩嫩的小猪仔回来的时候,柱子已经很激动地跑过来报告好消息了。
油炸蚕蛹可是好东西,柱子一家没舍得吃,而是让柱子挑到镇上,卖了十几块钱。
对柱子来说,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他就很高兴地来给满囤分钱。
满囤听了这个事儿也很吃惊,五六斤的炸蚕蛹在贫穷的荣岗镇居然卖得这么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个柱子还真是位做买卖的人材。
柱子瞅着满囤不收他的钱,就积极地撺掇着满囤跟他一起去镇上卖零嘴儿。
镇上的消费水平总是有限,摆一个小摊子就足够了,满囤自己没打算去,就又给他装了十来斤,叫他找着他哥夏鸣一块去卖,这样一来,夏鸣就不用每天趴着抄公文。
王氏见只是卖卖炸蚕蛹就能买回三只小猪,给满囤帮起忙来就更是有劲儿。
满囤呢,就埋头在家里,忙着和泥巴垒孵化器。
这种替代品式的孵化器样子很土,制作材料也几乎全用的黄土和竹蔑,但原理是不含糊的。
满囤看着手里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不由感叹在生产力如此低下的农村,人的创造力有多么强大。
白纸上画的是孵化器的示意图,尺寸详细,重点明确。而且给他这张图的人还抽出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给他亲自示范,现场拿泥巴做了一个出来给他看。
这张图纸就来自红星养殖场。
但不是出自大黑痣的手笔。
他这一次去买小猪,大黑痣正巧不在,听说是被叫到村里接生牛犊去了,接待他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年纪大一些的管理员,也就是曾经被老乡提起过的好打交道的老师傅。
老师傅两鬓花白,小小的老花镜压得很低,身上的蓝色工作服洗得发白,却非常干净。
满囤到的时候,天正好下雨,养殖场里没有别人来。
老师傅在听过满囤的要求后,一言不发地拿着根粉笔在小黑板上点点画画。画了半晌,点点头,随手卷起衣袖,从屋外的泥地里挖了块儿湿泥巴,三下五除二的捏了个小土包出来。
又把小土包捧在手上左看右看细致打量,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才把满囤叫到身边儿,给他重新又捏了一遍,中间过程讲得有条不紊,不时问他有没有听明白。
满囤是理工出身,老师傅一讲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等又一次被亲切地问道:“孩子,你听懂了吗?”时,他才明白自己点头点得太快,这老师傅以为他没听懂又不好意思讲出来。
满囤就赶快把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老师傅听了极为高兴:“对,很对,就是这样。”
两个人讨论半天,最后满囤要了张纸,动手把设计图画了出来。
老师傅推了推眼镜,重新审视着满囤。末了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但把图纸拿了过来,比照着重又画了一张。
满囤把两张一对比,才发现自己因为没有计算机帮忙,把简单的数据算错了一处,顿时脸上一红。
老师傅了然的笑了笑,又给他讲了需要注意的事项,顺带着教给他很多选种育种的要点,最后给他逮了三只小猪。
临别时,他还饶有兴趣地建议满囤:“回去养养看,多用心。以你的程度,努把力,看看将来培育出的品种能不能超过建中的‘红星五号’。”
“别看建中粗枝大叶,脾气大,但他培育的猪种在咱这片儿是数一数二的。”
满囤心里惭愧,他认真请教的目的不过是想让自己家的猪长得快,多长肉,他也能天天有肉吃,但这师傅的话里却对他寄以深切厚望。
他就一个个的轮流捏了捏小粉猪们的耳朵,看来你们中的一只比较幸运啊,长成以后就是我要留下育种的种猪了。
不过这三只红星场的名猪买回来后,满囤却没把它们往猪圈里放,而是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三只一尺长的小猪们除了趁着黄狗不注意的时候偷吃几棵菜园里的菜,别的时候都粉嫩可爱,扭着屁股跑来跑去,小尾巴还一卷一卷的,跟迷你宠物一样。
满囤垒着土孵化器,累了的时候看看追着小猪们跑来跑去的秋贵儿,趴在树下偶尔低吠两声吓唬小猪们的大黄狗,觉得在这样平和宁静的小院子里,再困难的时光都能过得有滋有味。
孵化器都垒好的这一天,距他自上一世穿越而来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离镇上中学开学,也还有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