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坐在自己对面，却是一脸的颓然。
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身，并没有格外脏乱，而整个人的气势，却是完全不同。
只是，还多了一种认命般的坦然。
叶天佑盯着顾流年，盯了很久，终于释然般的笑了起来：“我一直嫉妒你，从小就嫉妒，你知道吗？你就像是我的一面镜子，每次看到你，我就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生活的有多不堪。”
如果没有顾流年做参照，也许叶天佑不会觉得生活的如此不堪。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顾流年的时候，对面俊美精致的小小少年，穿着得体的西装背带裤，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自然的清贵，把他比的颜面无存。
一样是叶家的孩子，一个像是天上展翅翱翔的雄鹰，带着高贵的血统，似乎一出生就被人仰视着，而另一个，只能仰人鼻息，得过且过的活着。
顾流年是他的魔镜。
他没想到，当他终于能够承认自己嫉妒对方的时候，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所有的挣扎都宣告无效，一切又回到原点。
叶天佑突然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想要站到比你更高的地方，我想要毁了你，让你仰视我，可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我愿赌服输。”
“我只想问你，你对外公怎么下的去手。”顾流年的一双黑眸幽深，眼底有着深不见底的愤懑和压抑：“他对你视若己出。”
一个年过古稀，想要尽力弥补自己孙子的老人，不应该得到那样一个结局。
“你觉得他死的很冤是吗？”叶天佑一眨眼，眼眶湿润，嘴角的笑容惨淡而充满自嘲：“他直到最后，也还一直在替你骗我，他的心里，你才是他的亲孙子，而我，只是一个被怜悯的野种，凭什么，顾流年，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就该默默忍受这一切吗？我跟你是一样的，为什么我生下来就低人一等，为什么？”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不是必须反抗，但是如果不反抗，他一辈子都咽不下那口气。
凭什么呢。
“你曾经拥有最珍贵的东西。”顾流年的脑海中闪过洛七七的笑脸，玻璃般透明的笑容，海水一般澄澈的眸子，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是叶天佑不知好歹，他和洛七七可能根本不会有机会见面。
感谢他的愚蠢。
叶天佑垂下眼帘，笑的整个身体都晃动起来。
有没有那么一刻，他曾经离幸福其实很近？
在他和洛七七牵着手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在他静静的为叶老爷子烹一壶香茶的时候，当他在母亲的墓前发誓，要好好生活，重新开始的时候……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有最后一个请求，”叶天佑抬起头，因为眼眶含泪，所以显得眸子出奇的亮，恍惚之间，还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顾流年淡淡开口：“说。”
“对七七好点，她是我最对不起的人。”叶天佑说完这句话，眼泪终于不可控制的留下，滑到嘴角，是酸涩的滋味。
他曾经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可是他没有珍惜。
当他为了追求权力，抛弃所有的时候，他是那么义无反顾，可是如今一无所有，他发现自己最关心的不是那些财产的归属，不是复仇，甚至不是自己的生死。
而是她。
人啊，真是很可笑的东西。
“她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顾流年缓缓站起身来：“还有话么？”
叶天佑含泪点头，他知道顾流年说到做到，只是那幸福里，不会再有他的哪怕一丝的影子。
“小心顾司。”他的眸中闪过刻骨的仇恨，弥漫的无边无际：“他比我更应该下地狱。”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悲剧是顾司一手造成，然而从前的他也好，现在的他也好，都没有办法直接扳倒顾司，甚至为了向上爬，不得不依附顾司。
可是顾流年不一样。
顾流年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走去，在他的身后，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叶天佑哽咽着发出疑问：“你会杀了我吗？”
蓄意投毒，这个罪名加上顾家的势力，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只是死的方式会有所不同。
如果顾流年肯厚待他，他或许能够得到一个枪决，而如果对方存心折磨他，那么监狱里的死法，可以有几千几万种，甚至最可怕的，还是生不如死。
顾流年微微侧身，并没有望向叶天佑的方向，只微微的勾了勾嘴角：“不会。冤冤相报何时了。”
换在一年前，他势必会让叶天佑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偿还自己的罪孽，可是现在……
他的内心有了柔软的东西，因为幸福，所以整个人都变得仁慈。
冷静下来，他甚至发现，像叶天佑一样执着，一样非要争个高下，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命运的棋子，不过又一次的让顾司那种人得意。
所以，不必。
叶天佑的余生，就让他默默地在监狱里度过。
余生那么长，足够他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想个清楚。
顾流年脚步不停，不再回头，径直走了出去，心里某处见不得阳光的回忆，也随之一并抛到了脑后。
……
之前很多次听到网络暴力这个词，只是听过而已，并没有什么切实的体会。
因为洛七七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十八线，实在很难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可是如今的情况，让她很头疼。
虐狗事件的影响，绝不仅仅在网上。
她去剧组拍戏，路上遇见的人都会一种看恶魔的眼神对她指指点点，她去超市买东西，会有牵着贵宾犬的女人指使着小狗上来咬她，甚至回到公寓，看到公寓的门前被人用红色的喷漆喷涂了“bitch去死”的字样。
“看啊，那个就是虐狗的贱人，长得就是一副狐媚样，一点爱心都没有！”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人怎么不去死，还敢招摇过市，真是不要脸。”
“真想让她也尝尝被勒死的滋味，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