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对于冬季贪睡的人们来说,这样的十二个时辰,并非长夜,更别说闭关中的修士,对他们而言,这样的一夜,更是有着一息而过的错觉。
“想不到,练就这阴灵手,前后居然用了我十五个时辰。“苏鸿起身,眉头微皱。
他伸手往腰间储物袋上轻轻一拍,手中多出一套黑色衣衫。
“这龙飞的衣衫,穿在我身,大小也相差无几嘛。“苏鸿抬起脚步,往山洞,洞门而去。
雪花漫天卷地,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飘落在越国的每一寸大地,也飘落了在这座山洞门前。
苏鸿伸出手掌,雪花安静的落在掌心,化作一滩雪水,从五指缝隙,流淌而下,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一阵寒风吹向他消瘦的身体,他身穿的黑衫,以及满头披肩的黑发,在寒风中“哗哗“作响。
他棱角分明,精致的五官,并没有二十岁左右,青年人该有的阳光气息,有的只是冷峻中,带着淡淡的孤独。
这世上就有着那么一种人,从出生就带着孤独而来,随着成长,这孤独不但没有离他而去,却似比从前更加浓郁了几分。
苏鸿,就是属于这样的一内人,不管是在淮安,还是人畜不往杂役区的三年里,他也曾试着融入人群,但却依旧格格不入。
在他的生命里,除了那几个不多的亲友,在无人能让他露出真正开怀的笑容。
但此刻的苏鸿,却是踩着满地白雪,笑如春风,站在化灵时,哪块山石之上,眺望着北海彼岸,济州的方向。
“苏鸿,开始你的复仇之路,带着你的仇恨,杀回宗门。你要相信,只要有老夫在,哪怕你将此宗闹的天翻地覆,我也能将你平安带出这个蛋丸小国,从此天大地大,任你逍遥快活。“
脑海中传来寂无常沧桑的话语,苏鸿回头望向巨峰之上,哪里是蓬莱宗山门所在,片刻之后,他眼中滔天的恨意,逐渐被平静取代。
“今日不回宗门,等我返乡看望一番,在到宗门杀人放血,也为时不晚。“苏鸿嘴角带笑,传出话语。
他抬手往腰间一拍,只见一道乌光闪现,几声嗡鸣之后,眼前悬空漂浮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
苏鸿没有迟疑,身体轻轻一跃,平稳的站在剑身,迎着前方浓密的风雪,往济州的方向,快速飞去。
他那满头披肩的黑发,以及身穿的黑衫,并未被冰冷的雪水湿透。
风雪迎面扑来,苏鸿运转灵力环绕四周,如此就形成了无形的屏障,将那风雪生生阻挡。
“原来,体内吸收了灵气,便不会在出现,还是凡人时的那种眩晕之感。“苏鸿低头看去,下方是流向远方的海水。
下雪天的海面,并没有平日那种波涛起伏的壮观,这让苏鸿想起三年前,前往蓬莱宗的一幕幕场景。
墨色降临,飞剑在高空停留了片刻,
“云海县。“苏鸿向下看去,眼里靠海的城池,只有蚂蚁般的大小,
“爷爷,照顾好自己,待孙儿学了本事归来,一定带你老人家,遨游星空之上,看遍越国山河。“苏鸿脑海里,回荡起离别时说出的那句承诺,他的笑容更加浓郁。
“淮安,爷爷,青木,回来了。“苏鸿心中浮现出,那个承载着他,十多年记忆小镇的轮廓。
那个小镇里,有他生命中最尊敬的两个老人,一个是他至亲之人,爷爷苏德海,另一个虽名为老仆,实则待他如亲孙一般的刘文举。
苏鸿心脏狂跳,运转体内全部灵力,操控飞剑,瞬间,飞剑像是一把啦开满月的弓铉“刷“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带着满心思念的他,穿过墨色中浓密的风雪,飞过济州府,飞向了淮安镇。
淮安镇上空,飞剑停下,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苏鸿看向下方镇子里,那点点的灯火,他的眼内有了浓浓的雾气。
三年前,那个身体单薄,性格内向,带着梦想前往陌生蓬莱修仙的少年,受尽了欺辱,经历了生死,终于在这旧年的最后一天,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家乡。
“淮安,爷爷,青木回来了。“苏鸿颤抖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只有风雪呜咽夜空。
他在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思念,操控飞剑,往下方散发点点灯火之处,快速降落。
淮安镇,墨色笼罩的上空,风雪在耳边不停呼啸,似在欢呼着这个思乡之人,终于回到它的怀抱一般。
飞剑降落石门前,化作一道乌光,飞进了苏鸿腰间的储物袋。
他迎着风雪,抬起头看向石门上的三个大字“淮安镇“一股久违的熟悉,充斥着他的全身。
苏鸿深吸一口这熟悉的气息,听着镇里传来欢呼,缓缓闭上了双目,独自感受着,这次期待已久的回归。
淮安镇,长街上,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里面点着几根拇指粗细的红蜡烛,将整座小镇上空,照的灯火通明。
每年的这一天,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前,都能见到这样的景象。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抱着几根超过他身高的烟花竹筒,来到一个粗狂汉子的身旁。
“爹爹,爹爹,迪儿想看,点这一根,点这一根嘛。“孩童不停的扭动身体,将其中一根烟花竹筒,递到汉子的眼前。
这时,那些身为父亲的男人,就会如眼前这家“王记铁匠铺“皮肤油腻的汉子一般。
他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轻轻揉着孩童头顶的乱发,接过孩童手中的烟花竹筒,溺爱的笑着说:“迪儿乖,你且看好,爹爹这就为你点上,春节才能看见的烟火。“
随着汉子将手中的烟火点燃,在淮安镇上空“蹦“的一声爆炸开来,整座镇子之人,都在这旧年最后一晚,变得格外友善。
就连在镇中心,那颗古槐树对面,天悦客栈的老板娘张氏,也是如此。
张氏虽是全镇最为精打细算的婆娘,但她此刻却是端着一个装着猪蹄的粗瓷大碗,冒着浓密风雪,慢慢走向那颗屹立多年的古槐树下。
古槐树下,有一个衣衫油腻,白发凌乱的老者,他背靠树杆,将冻的瑟瑟发抖的身体,紧紧的抱成一团。
老者乱发之下,浑烛的双眼,看见风雪中走来的妇人,他将原本冻的瑟瑟发抖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一些。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每次前往客栈门前,在垃圾桶中翻寻食物时,这妇人都是举起一旁的木棍,口中骂骂咧咧,对他不断追赶。
张氏看着紧紧抱作一团的老者,许久之后,轻叹一声,将粗瓷大碗轻轻放在古槐树下,转身在风雪中,走回了客栈。
老者乱发下,浑浊的双眼,疑惑的看向张氏背影,这与他记忆中的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那粗瓷大碗中,散发肉香的猪蹄,以及腹中传来的“咕咕“声响,却是不允许他在思索下去。
他伸出肮脏油腻的双手,一把将猪蹄拿在手中,埋进他那满头凌乱的白发里,大口大口的啃食起来。
这个旧年下雪的最后一夜,一切都是那么平和,所有人皆是那么的友善,但却唯有一人,她的心中却是满满的惆怅。
此人就是从蓬莱宗回到淮安,寻找苏鸿的周婷。
她身穿一身白衣,站在天悦客栈顶楼的窗前,看着楼下在风雪中欢呼的人群,她心中的担忧,更多上了几分。
楼外寒风袭来,将她额前青丝吹乱,她伸出纤纤玉手,将脸颊一旁的青丝挂耳后,展现出了她,绝美的容颜。
“苏鸿,你不是回到淮安镇了吗?为何我找遍大街小巷,却依然没有你的半点踪迹?“周婷嘴唇微动,低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