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少年逐纸鸢,春风秋野,无忧无虑。
唐留似乎是看出了白晓心中的芥蒂,说到:“这个小密室有息土封堵,不用施展龟息术,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好。”
白晓轻轻抱过青羊的脑袋枕在腿上,看他在怀中睡的香甜,说到:“咱俩认识的时候,比青羊还小两岁吧。”
唐留回想起当年那个穿着草鞋,盖着斗笠的瘦弱少年,脸上展现出无比怀念的神色,说到:“是啊,那时我们才几岁,七岁?还是十岁?”
少时的回忆大多都是苦的,干不完的渔活,蒸笼般的大日,听不完的流言蜚语,以及刚刚去世的母亲和墓上小指头长的幼芽。
在那段最为痛苦的时光里,一切仿佛没有颜色,黑白的世界中只有小白晓默默挨家挨户的找些零碎活记,挣不上钱,却能让奶奶和小白晓吃上一顿热饭。
在白晓的记忆中,只有三人能给那段年幼时光添上一丝色彩。李三坚李大叔,奶奶,还有唐留。
奶奶是橘红色的,像是夕阳黄昏的日暮,因为她总是半夜半夜的在一盏微烛下纳鞋底,有一些买了,大半部分都让白晓存了起来,从小到大,时至今日还有数十双布鞋护着白晓的脚底,看着白晓远游。
李大叔是淡金色的,像是遥不可及的天庭一般,白晓一直在心里将他当做父亲,李大叔总是默默照顾白晓,无论何时,无论有人说什么样的话。但白晓不敢太过亲近,又不敢按李大叔说的,带着奶奶住进李大叔家。升米恩斗米仇,白晓懂的道理,奶奶说过,要知恩图报。
唐留是春风一般的颜色,春风一般的人。他总喜欢穿着一身满是泥点和树叶的衣服在小渔村上上下下跑来跑去,就像春风一般洒脱,是白晓最为羡慕的人。
事到如今,人依旧是那个人,却是天差地别。
白晓沉寂了一会,说到:“你杀了人。”
唐留点头。
“你杀过很多人,很多。”
唐留再次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想活下去。”
说罢,唐留冲着白晓笑笑,嘴角那个小小的酒窝里满是心酸,委屈的模样看的人格外心疼。
白晓没有再说话,二人极有默契的打坐恢复力气。
密室中无日月,白晓和唐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羊才幽幽醒来。
青羊满脸疲倦的问到:“白晓,这是哪啊。”
白晓一点青羊的脑袋说到:“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密室。”
青羊眉毛极为夸张的挑起,身处脑袋左顾右盼,不大点的密室尽入青羊眼底。
忽然,头顶上传来一行人走动的脚步声,白晓连忙捂住青羊的嘴巴,悄悄比了个手势。
青羊向上看去,漆黑明亮的眼瞳竖起,玄之又玄的道意将眼瞳变为淡青色。
开眸看去,数千名士卒手持铁铲,将整个楚府真正意义上的掘地三尺。田文更是不知道从哪里请来几位仗仙宗的阵师,布置大阵,一寸一寸的搜寻土地。
白晓狼烟四起的双眸,只看的模模糊糊的灵气人影,数千甲士宛如一个个芝麻大的火星,洒落在楚府各地。
楚府不远处,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灵力气团,密切的关注着楚府的一举一动。
唐留趴在地上,半边耳朵贴地,已无意中所得的谛听之术细细探查头顶的动静。
白晓屈指一弹,又在密室内再加一层禁制,而后继续盘坐。
青羊惊讶的说到:“啥情况这群人怎么跟没见过钱一样,别说金银财宝,就连屋檐上的琉璃瓦,古宅的青砖都拆解一空。”
唐留苦笑着说到:“咱们现在估计都成了通缉犯了,只能暂时躲在地窖,等家主苏醒在看他做什么打算了。”
说话间,安澜手握一水神行囊,直接将整个小湖水收了进去,在湖底细细查看,万幸的是息土妙用无穷,才密室内密室外隔绝成两方天地。安澜头上鼓起一个大红包,紧皱着眉头,将湖底一处处寻摸过去,刚才叹出一口气,又将满囊湖水倾泻而出,自顾自说到:“我这究竟是在惋惜,还是在高兴。”
唐留此时自然听不到她说的话,正一门心思的稳固体内初来乍到的天地之力。
一股股烈火爬上唐留肩膀,对着白晓问到:“武夫天地四境,征风,浴火,山罡,踏海。为何我第一境便是浴火。”
白晓思索一阵,想起《山海杂文异志》上的记载,说到:“天地境,便是吸引天地之力,归于自身,增幅自身实力,再放出。按常规来说武夫天地四境都是依次而来。但有些极为罕见的人,天生体内的武夫罡气便非同寻常,于是体内天地之力便也非同寻常。就像你,第一次觉醒天地之力便是火焰,那可能你的天地四境都会是火焰。”
唐留看着指尖燃气的火苗问到:“那你呢。”
白晓接着解释到:“武夫天地境之力分内武罡气与外武罡气。像我,就是接住外武罡气。吞外界之火入腹,化为怒火之甲凝与体表,挡万兵之击。如果无火可吞,那便无法使用天地火焰之力,这浴火境武夫便只能是更加皮糙肉厚一些。”
“而你,便是内武罡气,由体内武夫罡气化为烈火,在体内熊熊燃烧,进可攻,退可守。”
唐留将一缕火星在手掌心捏爆,果然炸起一个小小的火球。青羊问到:“内武罡气与武罡气有谁强谁弱的分别吗?”
白晓摇头说到:“这要看各自的使用了。看似内力更为方便一些,而且千变万化,攻击手段尤其出色。但外力则更多是根据对战环境而改变。身材战场不断挪移,所使用的天地之力的种类便更加多。风随火势,两者相加便会爆出数倍与以往的威力。”
唐留明悟似的点点头,说到:“原来如此。那还有内武罡气的前辈吗?”
白晓细细回想当初书中所见,说到:“距记载,好似确实有一位,是北寒之地的一位雪女。血魂十三将中的雪歌奉命北征北寒之地时,被雪女冻杀万军。”
唐留暗到:“雪嘛?”
白晓解释到:“武夫罡气看似分为四类,风,火,土,水。实则如自然天地,千变万化。冰,雪便是水的分支。不过内武罡气也有致命的缺点,不可所以乱用。”
唐留正坐,说到:“愿闻其详。”
白晓照着当年所见之书,说到:“内武罡气,自身和融入四大元素之中,动辄出拳便是火海,巨浪,有悖天和。自身体魄也会逐渐元素化,极难长寿,所以少用是一。其二,觉醒内武罡气之人,极少,大多扬名于战场之中,譬如雪女,借北寒之地的地利,冻杀血歌数万大军。一旦出现,必遭军武争夺,争夺不得者,大多必杀。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允许这种人成长强大。”
唐留极为慎重的点点头,一身气息逐渐熄灭,归于体内深处。
三人谈话间楚雄才便挣扎着起来,问到:“我还活着?”
白晓将情绪激动的楚雄才按下,说到:“是唐留救你回来的。”
楚雄才一听更加激动了,魁梧的身躯颤抖着说:“你不该救我啊。只有我楚家家主身死,大秦帝国吸收我体内半数武运,才会放过楚家的后裔子嗣啊。”
唐留按住楚雄才说到:“就算你身死,体内所含的武运也不会直接归于大秦,而是远赴千里,由子天公子吸收。如果风雨楼的碟子跟随你以内的武运锁定子天公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楚雄才听罢也暗自心惊,问到:“风雨楼真有此类术法?”
白晓点头说到:“有的,不然怎么寻到我来此地气息。”
楚雄才长舒一口气,本以为自死便可转移风雨楼碟子注意,没想到差点暴露儿子的踪迹。
唐留说到:“家主为了公子宁愿牺牲自己,公子又何尝不是。如若家主身死,公子必然会随家主赴死。所以,两个人一块活下去,才好。”
楚雄才内视体内天地,苦笑着摇头说到:“怕是晚了,一身体魄气机尽毁,这辈子恐怕再无机会求得天地境了。”
青羊说到:“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结果被白晓一个脑崩打的抱头鼠窜。
楚府密室,看似巴掌打点的地方,其实别有洞天。楚雄才在墙壁上连点数下,一阵阵机关齿轮转动的声响传来,墙壁打开,里面豁然开朗。
左手边金银珠宝成堆放在一旁,右手边数千套旧时楚军甲胄相叠,摸向楚刀,锋刃犹寒。正中央是一块碧玉高台,淡色光柱直通天际,寻常之人根本看不见。
白晓轻声言语到:“这便是放置玉玺的通天台吧。”
唐留环顾四周,这里就算是他,也是第一次进入。门外三道墨家机关术,一有不慎,大门将永世封闭。
楚雄才摸向通天台,一身暂存的武运尽数归于台中,整个人虚脱般倒在地下。
青羊口无遮拦,随口说到:“看来楚国亡秦之心不死啊。”
楚雄才一字一句的说到:“楚虽三代,亡秦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