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似剪,吹皱云海,抚乱柳条。
翻山渡船如远古鲲鹏般矗立在万米高空之上,趴在栏杆旁,脚下雾云山,青神山,龙吟峰,虎啸峰,逐渐缩小,最后化为颗颗石子,点缀人间。青河,云河,黄河,横断江,四河如同小溪,围绕一粒粒石子,蜿蜒流淌,所过之处春风抚柳,绿意盎然。
若有心以道眸抹去图中红绿,只剩白河黑山二色,便可见大大小小人间,不过只是一副黑白太极图。
白河绕黑山,阳鱼吃阴尾。
衣衫褴褛的老道人抓着青羊的小胳膊,叭叭叭的说:“遥想当年,我可是人间俊杰,天上少龙。风流倜傥,就连监天神女都视我为一生所爱。而我,为天下大义,舍生取义,最终沦落为如此模样,可叹可敬啊。”
说罢,还特意冲着青羊露出一口满是蜡黄还缺个大门牙漏着风的笑容。
青羊嫌弃的把胳膊抽回来,嘟囔到:“别忽悠小孩子,就您那一副尊荣,风流倜傥?还能让孤寂万年,仰视星空的神女求而不得,您配吗?”
老道人双手打摆,说到:“让神女等我一万年,那哪能啊?最多三千年,我便一定去娶她便是。”
青羊翻着白眼别过头去,不理会这个装作很熟,其实就是蹭船票的无良老道士。
白晓倒是有些笑意,没想到天下还能有人在不要脸这一方面制住青羊,长见识了。
老道人转头就拉起白晓的手,说到:“其实你天资也是不错的,别看外表骨瘦如柴,没有二斤肉,其实心里还是一个可搬天下的大丈夫。可惜老道我眼光太高,实在是抱歉啊。”
白晓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然后笑到:“老道长别拿我开玩笑了。”
老道人自觉无趣,转头看向山龟。山龟默默转身,回到离开夹板,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埋头自闭,恢复肉身。
翻山渡船据说由墨家巨子统一建造,所花费价格极其高昂。从外观来看,与海船无疑。船底有两排数十米大小的木桨,用以扇风御气。整个船身由特制的符钢制成,其上张贴千百道风属性符箓,再由蕴含灵气的春夏秋冬四钱喂养。一艘翻山渡船开过天际,所花费钱财几乎是柩皇境修士一生积蓄。而且每过一渡便要更换符箓,若是没有足够的神仙钱,更本供养不起。
白晓和青羊第一次出山门,第一次坐如此之大的翻山渡船,青羊双手伸在白云里,欢呼雀跃。白晓望着渐行渐远的人间,感慨万千。
老道人似乎认准三人,在夹板上东转西晃又凑了过来,冷不丁的说到:“你与他,年龄其实相差无几,可心性确实天壤之别。”
白晓被老道人诡异的身形吓了一跳,明明上一秒还在十米外的船头搭讪女修,只是一转头便出现在身旁。
所说话语更是离奇,至上船至今,似乎每句都在忽悠人,又像是意有所指,绝非偶然。
白晓心湖逐渐沸腾,灵气缓慢自湖边上升,刚具气象的灵山尚未构建府邸,斩妖自山顶石台处飞升,随时可握于手心。
老道人似傻非傻,转身晃脑避开白晓手心灵气试探,而后接着说到:“年轻人,自上船至今,眼神便不停的在各路人马身上游走,随时寻猎捕获所有人动向。生怕下一秒就会出现一场变数。知道你眼神好,脑袋好,但也不必如此费心费力,天地间好人还是多的。”
白晓转头环视,老道人明明是开口讲话,周围人群中似乎只有自己听的清清楚楚。冷冷回答到:“我白晓无害人之心,难道还不能有防人之心了。”
老道人斜躺在白云之上,脑袋枕着清风,一手挠这后背痒痒,毫无神仙姿态的说到:“少年心头当如阳春三月,心头无忧,视野所及皆是春风。你就是思虑过多,深怕一秒钟不注意便会失去谁谁,所以才会错过良辰美景。心间浩然日月被一潭死寂的湖水取代,杀伐其中,如此痛苦不堪。”
白晓果断出剑斩妖,一剑斩碎白云,又抬手招来雷部至神。白日惊雷,随雷神挥手,道道天雷落在老道人消失之处。
忽然,一股春风拂过,一切消失无踪,既无白云之上的老道人,也无脚下金铁翻山渡船。
仰头,血月遮蔽半面天空,一座荒城矗立。
再一睁眼,一切化为虚无。
白晓浑身虚汗,躺在床上,原来刚才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可一切又显得那么真实。
青羊一直守在一旁,坐在床边的小竹椅上休息。
老道人站在门口,惊喜的说:“诶嘿,醒了醒了。”
青羊猛的抬头,看到满头冷汗的白晓,激动的一把抱住白晓肩膀,说到:“你吓死我了你,一上船招呼也不大就昏睡过去,我还以为你中毒了。”
老道人似是从未有过规规整整的站直,椅在门旁扣着鼻子说到:“我就说他只是晕船嘛,别想太多,好好休一觉,这不就好了嘛。”
白晓紧盯着老道人,声音冷冽的问到:“你是谁?”
老道人探去小指尖上的鼻屎,回到:“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后生,要学会放松。”
白晓面如金纸,扶着青羊下地,向老道人走去。
老道人手脚慌乱的往门后一躲,说到:“君子动口不动手,后生,别仗着年纪小就欺负我一老实人。”
白晓并未动手,路过老人走出房门。正如老道人所说,是敌如何,是友又如何。能一眼看透心间天地变化的人,纵是白晓,也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楚国令乙之地,有一座飞升台,每六年飞升台大开一次,天下修士武夫皆可入台。
曾有数人被引渡飞升,不知去向何方。大多一日便会返回,也有过一人半旬的记录。
一来一回之间,飞升之人体魄灵力都会大幅度增长,像是仙人抚顶,授予长生一般。
此处飞升台尤其受垂老元婴或武夫推崇。每年都会从天下各地寻来数十位垂垂老矣的老者,无一例外都是能够威慑一方的元婴境仙师或者天地境武夫。
但极少有人返回,极少。
监天神女负责天地之间的飞升,胆凡飞升者都要自监天神女眼前划过。类似于入城便要交通关文碟。
自幼年起,神女便要一人照顾诸天星辰,直到成年之后,正式入神位,证神道,得神格,再无人间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翻山渡船下一站所至,便是楚国令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