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孟老太太,有点没能明白过来,老太太是在跟谁讲话。
肩膀上一沉,身体被人半圈地搂在怀里,身后就是男人结实的胸膛,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响在耳畔,“还请奶奶放心,孙儿定当全力以赴。”
孟老夫人希望早点抱孙子,她不忍见到老太太失望的样子,她脑子一热,应了一句,一定好好努力。
怀孕这事如何能够全力以赴?
不能百发百中,自然就是量变,以达到质变了。
只要两个人的身体没有问题,孟老太太的曾孙还不是“努力”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了?
孟云泽的这句全力以赴,实在有够黄暴。
初夏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恨不得自己此刻是隐身的。
在坐的都是过来人。
老夫人可没觉得孙子这话太孟浪,听了孟云泽亲口的担保,只觉大喜过望。
“哈哈哈!好,好。
不愧是我梁春晓的孙子。
就是有迫力!”
初夏被这祖孙两人弄得面红耳赤。
初夏耳根都红了,把头埋在胸口。
孟老夫人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来见初夏的。
咏咏这孩子她虽然五年前就见过,对待故人之女跟拿对方当孙媳妇看待,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咏咏是个好孩子。
她善良、懂事,可惜,太柔弱,又有点自卑。
孟家三少可以找一只兔子,甚至也可以娶一只蝴蝶回来摆设。
孟家的掌权者不行。
一个柔弱的跟菟丝花似的女人,如何能够扛得起孟家女主人这个身份的分量?
老三是个惯有主意的人。
他在微博上向所有的人都介绍了咏咏,说明对待这段感情他是十二万的认真。
纵然有任何人反对,恐怕都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孟老太太是不愿意为了咏咏跟孟云泽起冲突的。
所以当她看见孟云泽微博,得知孟云泽竟然跟咏咏在一起之后,她迅速地收拾好了她的震惊,费解,不满。
她带了鸡汤过来,不是没有带着几分试探的目的。
五年时间没见,老太太费了好些眼神,才将楼道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将记忆里那个目光透着卑怯,穿着土气,眼神却干净似盛夏雨后夜空的女生划上等号。
标志性的乌黑的长发全部都被剪短,剪成了利落的短发,一身帅气的警服包裹下是纤瘦的腰身,脸上的肌肤没有以前那么白皙,大概是因为职业的缘故,被晒得有些黑,跟五年前相比,变化不可谓不大。
唯有那一双眼睛,望向你时,始终如干净如昨。
可以说,对于五年后的这第一次见面,老太太是极为满意的。
她对咏咏本人并没有什么偏见,只是单纯觉得对方太过柔弱的性格,并不是他心目中孙媳妇的人选。
见了面之后,才发现,固有印象当真是害人不浅。
她的孙子不也是从五年前那个时常出入风流场所的不羁三少,成了如今人人交口称赞的孟总?
她又凭什么以为,五年前那个不安、自卑的女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呢?
老太太心里清楚,只怕是她跟毛姨的车才从度假村开出,那边的负责人就给老三通风报信了。
老三得知她昨天就回了罗市,必然也就猜到她今天肯定会来见唐家丫头。
孟老太太决定早上来看咏咏,也算是临时起意,倒是没想到,她前脚才到,老三就收到风声紧跟着就来了。
这小兔崽子安插耳目,都安插到她的眼皮子底下了。
可她能说什么?
当初力排众议,将老三从外头领回的人是她。
钦定了老三为孟氏集团总裁的人,依然是她。
孟家需要一个杀伐决断的继承人继往开来。
老三是把尖锐的利刃,她也曾是磨刀之人之一。
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怪这把凶器太锐利,太伤手?
左右,她都是老三最尊敬的奶奶。
安插人手,也不是冲着她来的。
她问心无愧。
儿大不由娘,孙儿大了,有自己的盘算,她是既欣慰多少又有点惆怅。
一入豪门深似海。
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想少一些算计,当真只是那个乐观豁达的老太太?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厨房里还有鸡汤,一定要盯着咏咏,把它们全部都喝完,知道么?
咏咏太瘦了。
太瘦了不好生养的啦。”
老太太握着初夏的手,站起身,开口,便又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可亲老太太。
人都见着了,没什么不满意的,自然是要主动走人啦,不然某个不肖的家伙估计也要下逐客令了。
初夏脸上的红晕就没退下去过。
老太太开口,要孟云泽亲自送她到楼下。
初夏于是清楚,老太太这是有话要跟三叔说呢。
她很体贴地没有提出要求一起送老太太下楼,只送到门口。
孟云泽陪老太太下楼,毛姨跟在他们的身后。
出了宿舍楼,一阵北风刮过。
沉沉积压的云层,压了日头。
早上那么点阳光,像是昙花一现。
气温很低,很有可能会再次飘雪。
“你猜,我在度假村,遇见了谁?”
三人的脚,深深浅浅地踩在院子里的雪地上。
孟云泽稍稍走在前面,替老太太挡风。
闻言,转过头,“是大哥吧。”
语气里没有半分意外。
老太太瞪她,“哎呀。跟你聊天,好生没意思。
你配合一下奶奶,好奇地问一句,是谁呀,再不然,装不知道,求着我问,是会早泄还是会痿呐?”
孟云泽是知道老太太祖上是悍匪发家,年少时,可是骑着马,跟在其兄长后头争强斗狠过的。
对老太太如今一大把年纪,冷荤不忌,也是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
老太太被孙子一副便秘的样子给取悦到了。
老太太哈哈笑了几声,孟云泽面露无奈,专心地搀扶着她,生怕她老人家笑得太过开心,没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脚底打滑。
雪天路滑,城强力壮的人这么一摔,且不好说,更别说老太太如今这个岁数了。
老太太又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收敛了笑容。
“我不说,想必你也猜到了以诚这次回罗市,不只是简单的过年回家团聚这么简单。
他是冲着你现在的位置来的。
以诚想必是获悉了我在度假山庄的消息,刻意在那里等着见我,想要试探下我的态度。
周一的股东大会。
你且瞧着吧。
记住,我告诉过你的话,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行了,回去吧。
我还指望着抱曾孙呢。”
话锋一转。
老太太抬了抬手,走在身后的毛姨便几步上前,搀扶了老太太的手。
孟家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
孟云泽目送着老太太的背影,制止老太太在毛姨的搀扶下,上了车。
孟云泽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老太太这句话无疑是在提醒他,不要小瞧了孟以诚。
五年前的孟以诚无疑是不足为惧的。
但是倘若孟以诚当真那么不具有威胁性,老太太不会多此一举。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如今的孟以诚身上,必然是有了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孟云泽踩着雪,往回走。
意料当中,宿舍的门是半掩着的。
孟云泽周遭的肃杀退了个一干二净。
推门进去,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休息的初夏听见关门声,迷迷糊糊地地睁开眼,“老夫人走了?”
“嗯。我看着老太太上的车。
困了?怎么不进卧室去睡?”
孟云泽在初夏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视线落在她眼窝那两处青黑上。
值班虽然夜里没有规定不能睡,但是想来,也睡不安稳。
初夏掩嘴,打了个呵欠,眼角便泛出了生理的眼泪。
初夏圈住孟云泽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小小声地诉说着自己方才所受的惊吓,“老夫人忽然来访,吓了我一跳。”
不是不想进去卧室睡,是心里到现在还忐忑着,所以才撑着意识,等三叔回来。
孟云泽听出了初夏的言外之意。
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嗯,我也吓了一跳。”
初夏忽然不觉得困了。
她抬头,眸光熠熠地望着他,“真的?三叔也吓了一跳么?”
大概是觉得孟云泽这样的性子,没什么能够令他收到惊吓的,以至于孟云泽这么说的时候,初夏一脸的惊奇。
孟云泽笑了笑,“当然是的真的。
我的咏咏这么讨人喜欢。
老太太要是一个高兴,看上了你,要你搬过去陪她一起住,解解闷什么的,我可怎么办?
一个人,可生不了孩子。”
初夏被孟云泽这话给燥得红了脸。
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方才又是被这人给逗弄了。
“我,我去睡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初夏偏是那只不会咬人的兔子。
她面红耳赤地推开孟云泽,跑进了卧室里。
钻进被窝里,把脸跟身体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当真是羞死人了!!!
她那时候怎么就脑子一热,说了那么一句不过大脑的话呢,还被三叔听了去!!!
……
周一,股东大会如期而至。
孟祥宗在许久没有露面的孟家长孙孟以诚的搀扶下,来到孟氏集团的高层会议室。
孟启明跟孟志豪也来了。
看着向来坐在上首位置,今天只能坐到沦为陪衬的孟云泽,两人的眼底藏着隐秘的快意。
不过一个私生子,压在他们的头上这么多年,他们如何甘心?
“大哥!”
“大哥。我们可长时间没见了,散会后去喝一杯啊?”
孟启明给了孟以诚一个热切的拥抱。
孟志豪则亲热地招呼孟以诚散会后聚聚。
兄弟两人都对边上的孟云泽选择性地视而不见。
董事会的众人各个都是人精。
老总裁已许久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今天突然出席这次的股东大会,还带着久违露面的孟家大少……
——孟氏集团,怕是要换帅了。
这是董事们脑海里闪过的不一而同的念头。
董事们热热切切地去跟孟以诚打招呼,当然,在经过孟云泽身边时,也都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总裁。
这是两边都不得罪的做法,这帮老狐狸,早就修炼成了精。
“云泽,许久不见。”
孟以诚扶着孟祥宗落座,隔着老爷子,对着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的孟云泽主动笑着打招呼道。
孟云泽的目光落在孟以诚脸上那看似真诚的笑容上,唇角微勾,亲亲热热地唤了声,“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双方你来我往,把这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演得淋漓尽致。
说起来,孟云泽已经五年没有见到这位兄长了。
五年前的孟以诚还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草包,见到他就只会跟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似的,一个劲地吠。
会叫的狗不咬人。
不叫的恶狗,才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想起那日老太太的那句“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孟云泽到现在,方终于彻底明白老太太那日话语的重量。
会议秘书奉上茶盏,孟云泽在一片氤氲的水汽里,借着掀盖喝茶的动作,垂眸掩去眼底的戒备。
孟祥宗慈和地注视着他们兄弟二人亲热谈话的样子,笑呵呵地道,“呵呵。原先爷爷还担心你们两兄弟许久没见,会因此生分。
如今见你们仍然亲密如旧,爷爷深感欣慰。
想来,爷爷让以诚进公司帮你们,你们也一定能够相处愉快。”
孟云泽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沉了下来。
那晚,在书房,他以孟以诚的前程作为要挟,换老头松口,答应在今天的股东大会上鲜明立场。
老头不甘愿地答应了下来,并在他走后摔碎了茶杯。
却原来,老头还是没有死心。
无法将他从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就索性安排孟以诚进来。
他应该感动于老头对孟以诚的良苦用心么?
上等的白茶,入口极其甘冽。
孟云泽慢条斯理地品茗,对于周遭若有似无的试探的眼神,视而不见。
孟启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啧,还以为能够见到这个贱种大惊失色的模样呢!!
转念一想,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之前一直都是孟云泽独大,也是时候,还有什么不一样了。
孟启明也低头喝了口茶,嗯,味道确实不错。
表现的最为直接的,还是孟志豪,他当即兴奋地问道,“真的吗?爷爷,以后堂哥会来公司跟我们一起上班?
太好了!
以后我们又可以经常一起……讨论公事了!!!”
孟志豪是个二世祖,之前没少跟在孟以诚的后面声色犬马。
孟以诚年会玩,人脉也比他广,自从孟以诚多年前被安排去了G省,这五年来又深居简出的,孟志豪生生少了不少乐子。
如今当初带着他回来了,叫他如何不兴奋。
好在,孟志豪不务正业归不务正业了一点,总归是脑子还在,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嚷嚷又能够跟孟以诚寻花问柳这类事情,临时改成了讨论公事。
“当然。
之前是你堂哥的身体不大好,大伯也舍不得他太过辛苦。
经过这些年的将养,以诚的身体也硬朗了不少。
也是时候……”
咣”地一声,茶盏放在桌子上,制造出清脆的声响。
孟祥宗的话被突兀地打断。
众人齐齐地将目光落在喝茶的孟启明的身上。
“不是我!!!”
孟启明高举着手里的茶杯,以示清白。
他手里的茶杯就没放下过,刚才的那声动静怎么可能是他发出来的!!!
当真是,人在会议室坐,锅从天上来。
孟祥宗面色不郁地收回目光。
众人错愕,视线在场内逡巡。
不是二少?
那是谁?
但见孟云泽擦了擦手中方才被溅到的茶渍,见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的身上,缓缓地勾起唇,笑道,“不好意思,方才手滑,弄得动静有点大。”
孟祥宗的脸色一下沉下了下来。
不等他发作,孟云泽就又做出倾听的姿态,“抱歉。爷爷,您刚刚说到哪儿了?
您继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