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赤抓了一把头发，脱掉身上的西装扔到一边儿，然后去冲澡。
水温勉强和体温持平，冲在身上没什么感觉。
他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面，就这么站着。
一个澡洗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冲完之后，他裹了一条浴巾，去卧室换了一套睡衣，接着又回到了客厅。
打开手机之后，尉赤看到了
是温嘉鱼。
尉赤倒也不意外，毕竟之前他们留了手机号码，他的
尉赤点了通过，之后温嘉鱼发来了一个表情。
是兔子。
兔子……看到这里，尉赤又想起了程娆。
尉赤没回复，温嘉鱼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尉赤：有，怎么了。
温嘉鱼：想邀请你来看我的比赛，当然如果你不想来也没关系。
尉赤捏着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给温嘉鱼回信：在哪里？
温嘉鱼：主城区体育馆。比赛九点开始，如果可以的话，你八点半到比较好。
尉赤：嗯，我会去。
温嘉鱼：好，那我等你。
尉赤：嗯，早点休息吧。
聊完，尉赤把手机放到了一边，闭上了眼睛。
他对温嘉鱼虽然不讨厌，但是也谈不上喜欢。
他只是想做点儿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哪怕只是交个新的朋友也可以。
说来也是可笑。他来帝京十多天了，除了工作中接触到的人之外，就没有任何朋友了。
他所有的朋友和人脉都留在洛城，然而——
想到这里，尉赤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手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电话。
他拿起手机一看，电话是尉正升打来的。
这倒也不意外。尉赤完全猜得到他要问什么。
他接起电话放到耳边：“爷爷。”
尉正升：“你觉得嘉鱼怎么样？”
尉赤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板，随后淡淡地开口：“嗯，挺好。”
“既然觉得不错，那就好好发展一下，我看那孩子也挺不错的，年轻漂亮懂分寸，很适合结婚。”
尉正升看问题的角度跟尉赤完全不一样。
现在他让尉赤找结婚对象，前提条件并不是“喜欢”，而是“合适”。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可能一辈子存在的，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结婚，并不会过得多么幸福。
“您想让我说什么？”尉赤问尉正升。
尉正升听过尉赤的问题之后，被逗笑了。
笑过之后，他说：“你呢？对她什么感觉？”
尉赤如实回答：“没什么感觉。”
尉正升：“没什么感觉是什么感觉？”
尉赤：“就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尉正升：“感觉可以慢慢培养。”
尉赤：“……”
尉正升：“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话别让我一直唠叨，我这等着抱曾孙呢，你成家立业了，我才能放心。”
尉赤：“我知道了。”
尉正升：“温学覃对你也挺满意的，你要在帝京发展，温学覃可以给你建立人脉……”
“爷爷。”尉赤打断尉正升的话，说：“有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没必要这样。”
“你没混过这个圈子，有些事情你不懂。”尉正升说，“帝京的情况比你想得复杂，你如果在洛城，我们当然不需要去找别人帮忙，有你爸在，人脉关系我们都走通了，你吃现成的就行。”
“现在你去了帝京，虽然我在那边也认识几个人，但是我说话没分量，你懂吗？你要是不得领导的重视，再往上走会很难。”
“……”
尉赤听得头疼。
他之前之所以不愿意转业，就是因为这个。
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是真的不适合他。
但是，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了，也就没什么办法。
俗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
尉正升唠叨了一会儿，他自己也清楚尉赤不太愿意听这些话，所以说到这里就停了。
临挂电话前，尉正升问尉赤：“明天约了嘉鱼吃饭吧？”
尉赤：“嗯。”
尉正升：“行，那你早点儿休息，明天出去多照顾照顾她，好好学学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和尉正升聊完之后，尉赤挂断了电话。
他靠到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拿着手机进了卧室，睡觉。
尉赤早起的习惯一直没变，早上起来之后，他出去跑了五公里才回来。
回到家之后冲了个澡，简单吃了个早饭之后，就换衣服出门了。
尉赤不喜欢装西装，上班的时候是没得选择。
周末时，他就穿运动服。
尉赤开车到了体育馆。
停好车之后，正要拿出手机来联系温嘉鱼，温嘉鱼已经过来了。
她身上穿着白t恤，上面套着一件篮球衣，下面是短裤和篮球鞋，头发用束发带扎起来，看着格外有活力。
温嘉鱼瞧见尉赤穿着一身运动服，笑着说：“你这么穿更好看。”
尉赤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索性就没说话。
温嘉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比赛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我让他们给你安排了位置。”
尉赤上学那会儿挺喜欢打篮球的，尤其是中学时代，经常打球。
不过后来进了部队，就没什么机会打了。
他倒是挺少见女孩子喜欢篮球的，温嘉鱼绝对算得上那个特例了。
………
比赛开始以后，尉赤看到，温嘉鱼的动作很娴熟，技巧也很好。
看得出来是真的会打。而且，她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在场上特别地拼。
当然，拼的结果就是赢了。
比赛结束以后，温嘉鱼来到了尉赤的身边坐下来。
尉赤看到旁边有没有开封过的水，拿起来一瓶递给了她：“喝吗？”
温嘉鱼接过来，“谢谢。”
她刚打完一场球，还在出汗，不过她也没什么架子，一边喝水一边抬起手来擦汗。
她这样子，跟尉赤小时候接触的女孩子还真不一样。
他本来以为，像她这种出身的人应该会特别烦人，就跟古月一样，任性跋扈。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也是，能让尉正升这么夸的人，确实也不多。
她应该是真的优秀。
温嘉鱼喝了几口水，然后对尉赤说：“我没开车，你先送我回家换个衣服吧，然后我们下午再去吃饭。”
说完之后，她又征求尉赤的意见：“你方便吗？”
温嘉鱼这么有礼貌，尉赤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他摸了摸鼻尖，“行，你看着来。”
温嘉鱼收拾了一下东西，接着就跟着尉赤上了车。
上车之后，她报上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尉赤还不怎么认路，所以开了导航。
温嘉鱼是自己一个人住的，从研究生那会儿就开始一个人在外面住了。
她一个人住了一套loft公寓，里面装扮得很小资很温馨。
跟着温嘉鱼上来之后，尉赤坐在了沙发上。
温嘉鱼从冰箱里拿了果汁递给他，然后就去洗澡了。
尉赤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索性就拿起了手机看新闻。
温嘉鱼洗完澡之后换了一套衣服，之后又简单化了个淡妆。
女人收拾起来就是这样，节奏再快，前后也得一个多小时。
这期间，尉赤就坐在你的沙发上看新闻。
温嘉鱼化完妆出来之后，笑着喊了他一声，然后问：“是不是挺无聊的？”
尉赤闻声抬起头来，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那就好。”温嘉鱼走到尉赤身边坐了下来。
她这动作做得格外自然。
她刚洗完澡，身上有股香味儿，坐下来的时候尤其明显。
尉赤侧目看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一身卡其色的套装。
她这么穿，跟穿运动服，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温嘉鱼身材很好，珠圆玉润，不是程娆那种干瘪型的。
尉赤不会找话题，不知道说什么时候，他就闭嘴了。
好在温嘉鱼情商高，很会调节气氛，所以也不至于太尴尬。
………
下午的时候，尉赤跟温嘉鱼看了一场电影，之后又去了日料店吃饭。
温嘉鱼全程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儿不自然。
他们两个人都非常清楚长辈的意思。
温嘉鱼应该是无条件听从她父亲的安排，至于尉赤……他并没有做出选择。
晚饭的时候，温嘉鱼喝了几杯酸奶烧酒。
九点钟，尉赤将车停在了温嘉鱼公寓的楼下。
温嘉鱼刚才在路上眯过去了，停车之后，尉赤抬起手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到了，你醒一醒。”
温嘉鱼睁开了眼睛。
她很快就恢复清醒，笑着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可能今天有些太困了。”
尉赤：“那赶紧上去睡吧。”
温嘉鱼解开了安全带，张开手臂抱住尉赤，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很突然的一下，尉赤根本没招架。
“你喝多了。”尉赤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声音很冷静。
“没有。”温嘉鱼说，“我对你挺满意的。”
“我们这种家庭，结婚本身就没什么自主选择权。所以……能遇到你，很庆幸。”
她说这话的时候，胳膊还搭在他的脖颈上，“你比那些纨绔子弟好得多。”
“……”温嘉鱼说得挺直接的，尉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我们可以慢慢发展，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
温嘉鱼顿了顿，“啊，不过我忘记问了，你有女朋友吗？”
尉赤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温嘉鱼笑，“你现在有了。”
尉赤：“……”
他遇到的女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主动？
温嘉鱼瞧见尉赤蹙眉的表情，笑着说：“你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
“我对你没什么感觉。”尉赤如实说，“不讨厌，也不喜欢。”
“这不是正好吗？”温嘉鱼说，“没什么感觉，才好培养感觉啊。”
“……”
尉赤一向不是能言善辩之人，突然就被她说得无语了。
“我爸和你爷爷都希望我们在一起，你今年也快三十了吧，确实该到结婚的年龄了。”温嘉鱼分析得很理智，“我们结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好处。”
“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尉赤问她。
“婚姻的前提是合适，不是爱情。”温嘉鱼笑朝他眨了眨眼睛，“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吧？”
尉赤将温嘉鱼的胳膊从脖子上拽下来，对她说：“我可以跟你试一试，结果怎么样不能保证。”
“没关系。”温嘉鱼说，“我又不是什么单纯小姑娘。”
尉赤：“……我再想想吧。”
温嘉鱼：“好呀，我可以等。”
希腊。
程娆和萧野两个人在雅典呆了三天的时间，把比较感兴趣的景点都去了一遍。
第四天一早，两个人坐飞机到了圣托里尼。
从雅典到圣托里尼的飞机很小，上面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情侣。
上飞机的时候，萧野身子很沉，差点儿踩空台阶。
好在他及时地扶住了旁边的扶手。
阳光刺眼，刺得他眼前发黑。
这几天，他体内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烈，一开始只是胸口疼，后来浑身都开始不舒服，晚上根本睡不着……
整天精神头都不好。
为了不让程娆发现不对劲儿，他每天起来都会喝一杯黑咖啡。
这样一来，精神头会稍微好一些。雅典到圣托里尼并不远，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圣托里尼是爱情海海域的一个小岛，机场算不上大。
出发之前，旅行社已经安排了人在这边接他们。
来到出口处，他们很快找到了举着牌子的人。
萧野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程娆，走了上去。
落地向导带着他们去酒店的路上，特意和他们确认了去教堂办婚礼的时间——就在后天下午。
这是萧野之前就选好的日子，八月二十一号。
圣托里尼是蓝色的，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镶嵌着“浪漫”二字。
萧野订的是岛上最好的酒店，蜜月套房。
从房间里可以看到整个岛上的风景。
接下来的一天，程娆和萧野在岛上拍了不少照片。
有几张，还是穿着婚纱拍的。
………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一向不怎么在朋友圈发言的程娆，竟然一鼓作气发了九张图。
全部都是她和萧野的合影。
有他们在卫城时拍的照片，还有在雅典街头拍的照片，有他们在酒店时的自拍，还有在飞机上的合影……
最后三张，是她穿着的婚纱和萧野在岛上拍的照片。
都是手机拍的，谈不上多么精致，但因为风景实在太美，倒是加分不少。
程娆的微信里加了不少大学同学，大家瞧见她发的这些照片之后，纷纷点赞，还吵着要吃喜糖。
程娆没有回任何人的话，看完这些评论之后，就放下手机，转身抱住了萧野。
萧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问：“开心吗？”
“嗯。”程娆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萧野说，“我只想你开心。”
尉赤习惯性地在六点钟醒来。
跑完步回到家里之后，他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新闻。
后来微信里收到了温嘉鱼的消息，尉赤便点开了
温嘉鱼跟他说了国考的事儿。
自打上次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尉赤跟温嘉鱼的联系就没断过。
不过，基本上都是温嘉鱼主动找他的。
尉赤平时工作忙，不可能每天跟她聊天儿，只是偶尔回两句。
不过温嘉鱼不是那种特别喜欢缠着他的人，基本上说几句就不会再说了。
尉赤简单回了温嘉鱼的消息，准备关闭微信时，却看到了朋友圈的红点。
上面的头像……是程娆的。
哦，对，他们两个人分开之后，尉赤一直都没处理程娆的联系方式。
他以为，按照程娆的个性，应该会把他删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她竟然还留着他的
人手贱的时候怎么都挡不住。
尉赤抿着嘴唇刷新了一遍朋友圈，然后看到了程娆在朋友圈里头发过的九张图。
他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捏着手机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不是没有看过他们两个人的合影，心理建设做过很多次，但是真正看到，那种冲击并没有减少。
尤其是最后三张，她穿着婚纱的照片。
尉赤捏着手机，只差把手机捏碎了。
看后面的风景，他大概可以判断出来他们两个人在欧洲。
萧野不是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吗？
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真是可笑。
尉赤绷着嘴唇，点开程娆的头像，然后删除好友。
过后，他打开温嘉鱼的对话框，给她发了一句话：你当我女朋友吧。
发完消息之后，尉赤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儿。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应该活在过去的。
温嘉鱼不比程娆差，客观来说，她各个方面都比程娆优秀。
既如此，他何必在一个没可能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真的不值得。
尉赤的消息发出去之后没多久，手机突然响了。
低头一看，温嘉鱼的电话。
尉赤接起电话，声音有些粗哑：“怎么了？”
“你刚才发的微信消息，”温嘉鱼笑着问他：“没发错吧？”
“没有。”说到这里，尉赤停顿了一下，然后问她：“你不愿意吗？”
“当然不是，”温嘉鱼微笑着，声音温和：“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这么说。”
“不是你说的吗，感情可以培养。”尉赤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培养一下吧。”
“好的呀。”温嘉鱼痛快地答应下来，“不过这几天我要复习，周末你来找我吧。”
“可以。”尉赤答应得十分痛快。
因为第二天要办婚礼，所以头天晚上，程娆和萧野很早就睡了。
程娆定了七点钟的闹铃，然而，萧野不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卫生间里漱口。
喉咙里不断地往外涌着血，他半蹲在马桶前，看着血在水里晕开，双眼发黑。
………
七点钟，程娆被闹铃吵醒。
她醒过来的时候，萧野已经换好了西装。
他一米八三的个头，比例又好，穿西装特别好看。
他今天没戴帽子，手术结束之后，头发稍微长出来一些。
不像之前那么光秃秃了。
程娆起床之后，穿了鞋走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脖子，仰头，近乎痴迷地看着他。
“好看吗？”萧野的手指贴着她的嘴唇缓缓摩挲。
程娆在他手指上轻吻了一下，“嗯，好看。”
“去洗漱吧，我等着给你穿婚纱。”萧野俯首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程娆点了点头，之后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随便吃了一个三明治，她便开始换婚纱。
程娆没化妆，但是穿上婚纱之后丝毫没有违和感。
很好看，很亮眼。
………
九点不到，两个人从酒店出发去教堂。
教堂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程娆和萧野的这场婚礼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一点钟。
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就轮到了他们。
程娆挽着萧野的胳膊，和他一并走入了教堂。
他们两个人的步伐都很慢，时不时地彼此对望一眼。
七八分钟的时间，终于走到了牧师的面前。
萧野从身上取出了信封，面对着程娆。
这封信，是他很早前就准备好的。
程娆并不知道萧野准备了这封信。
他刚刚开口的时候，程娆就哭了。
“我等这一刻等了将近四年。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秒，我就开始幻想你穿上婚纱嫁给我的样子。当我身处地狱时，你是我的光。我无数次想要选择死亡，但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我选择努力地活下去。我真的很开心，一路走到今天，你终于是我的妻子。”
他捏紧信封，微笑着看着她：“宝贝，我爱你，永远。”
程娆站在距离萧野的一米不到的地方，哭得泣不成声。
牧师看到后，贴心地给程娆递上了一张纸巾。
他用英语对程娆说：“新娘不要哭，从今以后你是最幸福的人。”
萧野念完信之后，进入了后面的流程。
教堂婚礼的过程其实并不繁琐，前后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流程走完之后，萧野牵着程娆来到了台下，在证书上签下了名字。
这样一来，他们便成为了合法的夫妻。
签字的时候，牧师帮他们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祝福你们，希望你们永远都这么幸福。”他笑着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程娆和萧野两个人先后对他说了“谢谢”，之后，便道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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