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床榻上躺着,男人也没有出去干活。本来刚下过雨,应该去田地里瞧瞧,但又不放心家里的小娘子,便只在院儿里做些事情。
昨儿傍晚风大,这院里落了好些树叶,赵老三不紧不慢的清扫干净。然后又将磨盘刷了一遍,怕屋顶被风吹坏了,又上屋顶去修整了一番。
卧房里虽是窗户紧闭,但也通透明亮。还好苏觅病得不严重,被自己男人这般细心照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赵老三怕自己小娘子口渴,干完了手头的活,紧忙烧了开水端到卧房去,见苏觅已经起身眉心一拧:“娘子怎么起来了,好生躺着才是!”
这下苏觅如云般的青丝全部散开,披在肩头,一双水眸闪烁,清秀又稍微圆的面颊白生生的,一副病态娇弱样儿。男人瞧在眼里,疼在心里,一双大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叫你在床铺山休息,就要乖乖听话!”
男人薄唇一张一合,虽是带着几分俨然的口吻,环着女人的手却是十分温和。女人后背贴着男人的胸脯,只觉着自己十分舒心,虽是心头还觉着些许恶心,心头早已经乐开了花:“夫君不用在家里陪着我,我下午就可以和夫君一起下地去。”
“家里就我们两张嘴,哪里用得着这么着急下地去!”赵老三道完,拥着小娘子的手紧了紧,用下巴抵着她的头。
“那夫君在家里歇着,平日里你卖豆腐去了,我也可以下地干活。”苏觅抿了抿唇,苍白的面颊稍微有了丝丝红晕。
“你就在家里歇着,若是想出去走走,便同我一起上街卖豆腐去,家里的田地有我呢!”男人哪里舍得让自己怀里的小娘子去干重活,只想她跟在自己身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见怀里的小娘子起来好一会儿了,男人顺手将她横抱起来,踱步到床边轻轻放下去:“娘子还是躺着休息会儿!”
“你要走了吗?”苏觅侧身拉着自己男人结实的手腕,一双秋水剪眨了眨充满了柔和与不舍。
“我不走,我就在旁侧陪着娘子!”本来男人是准备去泡豆子,但见自己娘子拉着自己舍不得离开,心底一软俯下.身又坐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娘子的面颊,见她闭上了眼睛,这才将手移开。
外头微风习习,阵阵蛙声从田间传来,泥土芬芳在鼻间游荡,苏觅心头无比踏实,这一睡便是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醒来后,伸手擦了擦眼眸,瞧着男人还在枕边坐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刀削一般硬朗的面颊:“夫君这样坐着累不累?”
“瞧着娘子睡觉,竟不觉着累,倒是像在看一副画卷一般!”赵老三漆黑的眼眸,紧迫的盯着自己娘子看,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儿,心底柔.软得恰春日里村旁侧那块清澈的河一般。
“娘子好些了吗?”赵老三见她要起来,紧忙扶着她瘦削的肩膀。
“也不知道夫君给我喝的什么汤药,这才一日不到,就已经好了,眼下浑身有的是力气,怕是下地翻土都不成问题。”在娘家时候,苏觅也这样难受过,但都是拖个十天半月才回过神儿来。
“那些药都是以前在京城……在京城的时候买的!”
“夫君也去过京城?”苏觅倒是有些惊讶,仰着面庞一双水眸瞪得圆圆的。
赵老三面色有些凛然,眸底像碧潭里的水,深不可测:“之前去过,不过也是去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苏觅听男人这般风轻云淡的说一句,心头的惊讶才平息:“夫君饿了吧,我去做夜饭来吃。”
为了守着小娘子睡觉,赵老三中午也没有吃饭。不过没干活,倒是不觉着有多饿。
“娘子去院儿里走走,我去煮夜饭!”
这傍晚的风吹着倒是爽快,苏觅伸了伸腰,心头甜滋滋的。没想到,自己男人这般怜惜自己,连生病都这般享福。
院儿里的鸭子嘎嘎的叫着,苏觅拔来一把脆生生的眉头草,捏在手头让它们慢慢吃。才两三日,这小鸭子倒是长了不少,黑不溜秋的眼睛盯着眉头草,小嘴一下一下啄着。
男人见女人才有了点胃口,便煮了一些清淡的吃食,炒了个萝卜丝,凉拌了一碗儿竹笋,还煮了一些青菜粥。
二人吃完后,男人抢着收拾了灶房。
翌日一早,女人起来时,男人已经去镇上卖豆腐了。
苏觅觉着神清气爽的,喝了一碗豆浆,又吃了半碗粥。见天际万里无云,院儿里梨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便知道今日又是一顿好天气。挽起衣袖,扛起锄头就下地去了。
菜地里撒的种子长出了嫩芽,苏觅弯腰放下锄头,麻利的将旁侧长出来的杂草拔干净。
前几日吹风,有的竹条被吹歪了,拔完了草将旁侧围着的篱笆又扶了扶。见其他妇人都在水田里干活,想着自己家的田还没有翻,便扛着锄头往自家田去了。
这是苏觅第一次去自家田里,到了田里便挽起裤腿挖了起来。她想着将水田里一圈挖成渠,再叫男人赶着牛下田来耕。
嫁给赵老三便没有干过重活,苏觅倒是觉着浑身都是力气,一个时辰这田四周水渠便已经挖了一半儿。
不知不觉便已经是晌午,苏觅从田里起来,扛着锄头到水塘边将裤腿和脚上的泥巴都洗干净。见旁侧有两个孩子,边将自己裙褥口袋里放着的干粮取出来:“你们吃!”
虽是不认识,但都是村里的孩子,苏觅见着可爱就想哄哄她们。不料这二人不但没要苏觅给过去的核桃果子,反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苏觅以为是这小孩儿怕生,紧忙抱着哭得最凶的女娃娃宽慰起来:“别怕!别怕!我是村里赵老三家的妇人,不是什么生人!”
这女娃娃非但不哭,竟然开始抓着苏觅的肩膀捶打起来。
竟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搂着这女娃娃,站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好言哄着。
这女娃娃哭声特别大,一会儿便瞧着两个妇人快步过来,一把推开苏觅将女娃娃抱在怀里:“花子不哭……”
这女娃娃趴在妇人怀里,侧身指着苏觅:“娘!这个克男人的恶妇想要吃了我们!”
这两个妇人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娃娃,见娃娃被苏觅吓得哇哇大哭,便指着苏觅骂道:“赵老三家媳妇儿,这般欺负女娃娃算什么?有本事就冲着我们妇人来。”
见怀里的娃娃哭得凶,苏觅心头也着急得紧,“这位婶婶,我不过是见这女娃娃可爱,便拿了些核桃果子哄哄她们,没曾想竟然吓着了她们。”
“你这克男人的命,自然会吓着她们。这么小的女娃娃,哪里经得起你这不干净的妇人哄!”这妇人说起话来,字字难听得紧。
“许是娃娃怕生,吓着了娃娃是我不对,可是婶婶我和我家男人过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这般辱骂我!”饶是着急,一张小脸通红。
“哼!你在苏家村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们赵家村的人不知道,自家哥哥嫂嫂亲口说的,难道还有假?”这妇人搂着娃娃,怀里的小人这才停歇了,不做声儿依旧流着眼泪花花儿抽泣着。
苏觅这才晓得,这些妇人怕是见了她都会躲着,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哥哥嫂嫂来家里要钱,她没有给。哥哥嫂嫂便将她之前与薛老爷准备接亲的事情闹了出来,并说她是克夫的命。
这些村妇本就迷信得紧,家里的男人便是整个天,生怕沾了这妇人,便会变成克夫的命,克了自己男人。
苏觅也不想多说什么,心头想:“这薛老爷明明是还没有和自己接亲便死了,和她有什么干系?”
“周家媳妇儿,听说这酒鬼王大村死前也在地边和她拉拉扯扯的。”另一个妇人瞪眼道。
“赵老三媳妇儿,赵老三这么好的男人,要是我就一头撞死,或是投了河也可以,定不会昧着良心害了他!”搂着女娃娃的妇人道完,撇了撇嘴吐着口水阔步离开。
阳光明媚,见两个妇人消失在田埂上,苏觅这才摸了摸面颊,竟有泪珠子滚落下来。妇人的话虽是难听,但是这理儿更让苏觅难受。若是她真是克夫的命,那岂不是会害了赵老三。
一路扛着锄头往回走,素日里赵老三对自己的宠爱浮现眼前。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听说女人若是命硬便会克夫,若想化解这命硬的运势,便只有投河做个水鬼,或是自己离开男人避得远远儿的。
想到要离开赵老三才能化解这命硬的运势,苏觅哭得更伤心了,白生生的面颊上挂着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子簌簌往下掉落。
刚回家打开围了院子的篱笆,便瞧着男人回来了。今日赵老三回来得早,双手推着板车,在田埂上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女人立即拉着衣袖,沾了沾自己面颊上的泪珠,生怕夫君知道方才在田间和妇人拌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