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观山河第五百六十四章放低才对诸葛尘与完颜青逡一道走下雀鹤塔,只留下想要赏景的鸦一个人在塔顶呆着。
走在长街上,完颜青逡仍旧有些恍惚,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获得了一场滔天富贵,虽然不是那天上掉馅饼,但面对龙椅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视而不见?
诸葛尘扭过头来,开口说道:“那日富商宅子后院当中,你与那女子的交谈,我是全都听到了的。奉劝你一句,城主府与我关系不错,你若还是执意动手的话,极有可能大败而归。”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皇兄派我前来,事成与否不重要,充其量也只是试探刚央城城主还是否如同早前一般忠心耿耿,能不能够扳倒,反倒不是特别重要。”完颜青逡摇着头,开口说道:“因此我只能动手,就算剑仙您阻拦,也不能叫我放弃。”
诸葛尘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好办,做做样子就好了。找个好时间,你在请便楼设宴,邀请城主府前去,我也会参加其中。到时候你配合我演一出戏,瞒过你那皇兄便好。就当作是我顺水推舟送你的人情,与买卖无关。”
方才还说买卖不饶针的诸葛尘,如今便已经开始为了完颜青逡着想,不管真假,总之这位王爷,是越来越期待与白衣将买卖做成。
转过街角,两人分道扬镳。诸葛尘则回到了城主府,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城主,将事情说出,只不过是隐瞒了与完颜青逡的那笔有关于龙椅归属的买卖。倒不是刻意提防着城主,只是这件事关乎甚大,寻常人能不知道尽量还是不知道为好。不然极有可能沦为把柄,被人算计。帝王家的事,哪里是寻常人能够盘算得清的?就算是诸葛尘,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够让完颜青逡稳坐龙椅上。毕竟自己有心插柳,而对方就算名正言顺,在动荡之时,也得看自己的手腕如何。他又不可能时刻盯着云梦,毕竟总有一天,自己会返回天上天,而且距离那时候,似乎已经不远了。
将事情与城主说出之后,城主有些感慨的说道:“从我那独子身上看不出来,不过在诸葛小子你的身上,我倒是觉得,未来的天下,终归是不适合我们这些老人了!真期待那座百年之后的江湖,一定会让人心神往之的。”
诸葛尘只是品着滋味寡淡的清茶,并未回答。
就在此时,管家推门走入,开口说道:“老爷,城主府门庭那边,来了一队人马,应该又是因为某些不值一提的事情起了冲突,想要找您判决。您看是先让他们候着,还是如何?”
“还是现在就去看看吧,拖着也不是这回事。”城主站起身来说道:“诸葛小子,你且在宅子当中逛逛。这些园林,有的是我请人来侍弄的,有的则纯粹就是我的兴趣使然。听千秋说,对于园林你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不如先去看看。”
诸葛尘苦笑着说道:“千秋又胡说了,我一个不解风情的剑修,对于园林能有什么见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与叔您一起与看看吧。我这人没别的,还挺喜欢凑热闹的。”
一行人来到门庭这边,城主坐在首位,管家站在城主身后。至于诸葛尘,则随后拿了一把小板凳,坐在台阶之下,嘴角勾起笑容,让人看了便觉得毫无威胁。
在门庭左手边,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腰间佩剑,但浑身上下并无剑修气息,想必只是做样子吓唬人的。毕竟行走市井江湖当中,表明自己的剑修身份,便能够省去很多的麻烦。不少山泽野修,都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有些甚至一听到剑修二字,便会小心谨慎的去避免与对方产生冲突。这不仅仅是因为剑修的难缠,还因为得罪了剑修,八成便是一场不死不休了。对于把活命放在第一位,随后再是抢夺机缘的大部分山泽野修来说,能不得罪“附骨之疽”一般的剑修,还是不得罪微妙。
而那女子,则生的英气十足。若是两军阵前披甲上阵,定会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他的身上,诸葛尘嗅到了剑修的气味,只是浅淡如水,让他也不好判断。
至于右手边,则是一队人马,为首的乃是一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就算是面对高居上方的城主,他也能够挑衅的瞧着对方。瞧那样子,恐怕应该便是云梦皇都当中的某位世家嫡子。
诸葛尘有些好奇的瞧着对方,而后两人目光在空中交织,那公子哥竟然哈哈大笑道:“得,又遇见一个不怕死的!”
诸葛尘并未言语,只是收回视线,双手抱在脑,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城主瞧着下方,而管家则是声音洪亮,开口说道:“双方来到城主府,所为何事?”
左手边那男子当即跪倒在地,哭腔着开口说道:“城主在上,还望您主持公道。”
他话音刚落,在见在那公子哥身边的一名腰间悬挂双刀的男子皱起眉头,便是弹指而出一道刀气。而诸葛尘就好似早就料到对方有这一手一样,站起身来,踏出一步,一拳将那刀气打碎,而后飘然落座,神态自若的说道:“说事便说事,动手可就伤和气了。若是想要舒展筋骨的话,我陪你去外面玩会?”
那佩双刀男子冷哼一声,瞧着诸葛尘说道:“求之不得。”
诸葛尘哈哈大笑,随后摆手说道:“逗你玩的。”
“竖子找死!”佩双刀男子当即便要冲上前来,斩去诸葛尘的头颅,只不过被那公子哥拦下。
“城主府中,别这么激动,听听城主怎么说。”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微笑着说道,可那神情,就如同林中毒蛇一般,让人很难舒服。
闹剧告一段落,在城主的示意下,那男子继续说道:“我与我家小姐不知因何缘由,得罪了那位公子,本来道歉事情也就此作罢了。没想到足足三天三夜,他们仍旧对我们二人穷追不舍。思来想去,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拜托城主您来主持公道,让我与小姐能够逃出生天。”
听完男子不知所云的一番话后,城主眯起眼睛,瞧向那公子哥开口说道:“可是如他所说?”
“我清楚刚央城在咱们云梦诸多城池的特殊,可这件事,奉劝城主一句,能不要管,最好还是别管为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我保证城主能够从中获利极多。你需要做的,就只是现在离去,甭管是喝酒还是如何,只要将那两人交在我的手中,就可以了。”公子哥看着放在手心的玉佩,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看得出来,他对于城主,根本就没有半点尊重。或许是因为自身家世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害怕“脏”了眼,亦或是云梦地界上,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这公堂之上,可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只能遗憾的告诉公子,如此不行了。”城主缓缓说道。
公子哥听后诡异一笑,开始还好,到后来竟然是放声大笑。而那位女子则皱起眉头,终于在忍不住的情况下开口而出道:“一个纨绔子弟,充其量也就是靠个好爹才能够兴风作浪,你配得上这么嚣张吗?”
“严姑娘,投胎也是门本事。再者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曾经的你,不也如我一般,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而且当作是理所应当的吗?”公子哥停下大笑,伸出手来空中一点道:“只可惜了,如今家破人亡,想要像从前一般,也没这个福分了啊!”
姓为严的女子终于忍不住,抢过身边男子腰间佩剑握在手中,便要向着这边冲来。诸葛尘这才清楚方才为何会心声奇怪的感觉,原来这严姑娘走的便是剑修的旁门左路。由此登高,开始时候自然处处顺畅,但等到行走至半山腰后,便会感觉难如登天。而剑修也从来不将这些修行人视为同道中人,手中虽然持剑,但即便境界足够高,也不过是一介剑客罢了。距离蕴养剑气凝聚剑心,还差的远了,尤其是自己开拓出一条剑道出来。
“城主这回你看到了,是她先动手的!”公子哥开口说道,随后在他身边,佩双刀男子首先掠出,手中双刀,便要收割去那严姑娘的性命。
诸葛尘并未起身,仍旧是当作在看戏。可在电光石火间,佩双刀男子竟然想率先一步将他斩落马下,这就逼得诸葛尘不得不一拍腰间胶柱剑,以白驹急速闪过对方的攻势,而后落在不远处,眯起眼睛说道:“看来你是真不怕死。”
下一刻,浩然剑气便在此地激荡开来,他步步前行,走过之处,留下朵朵青莲。这是入魔之后,诸葛尘的独特感悟,正好这一次拿对方来试试。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的世家,配得上嚣张二字。”诸葛尘手持胶柱,白衣下摆随着剑气飘摇,仅仅一剑,便洞穿了佩双刀男子的胸膛:“莫非是书院院主的儿子?不然的话,怎会有如此大的口气?”天天
这一剑,诸葛尘是刻意留了力气的,不然那佩双刀男子此刻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他收剑入鞘,一气呵成,随后开口说道:“在这里,希望你们能够稍微安静一些。若是想要提剑弄刀的话,我不介意陪你们练练手。当然,下一次若是让我出手的话,可就不会像这一次这么轻松了。怎么说,你们也得付出一条人命的代价才行。”
若是此刻并非身在城主府,而是诸葛尘独自一人的话,公子哥那一伙人,都得死在他的剑下。可在刚央城,毕竟自己还得为了城主着想,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不然真得罪了什么人,诸葛尘倒是无所谓,远游而行,不一定何时能够落脚。回到大衍或是苦海书院之后,占据天时地利,放眼整座天下没几人敢去这里撒野。但城主还是也是只能留在刚养成的,若有人存心复仇,便会是一桩惨案。
在公子哥身边,有几人赶忙将佩双刀男子搀扶回来坐下。他与公子哥摇了摇头,谨慎说道:“公子,此人杀力最起码也是臻道境界,更是那最难缠的剑修,咱们这些人恐怕招惹不起。”
公子哥微微点头,他嚣张归嚣张,但却不是蠢人。晓得其中利害,也清楚诸葛尘并不想与他们撕破脸皮,因此笑着说道:“这位剑仙,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现在之后,便不会如此了。”
对于一位杀力在臻道以上的剑修,最起码在这座天下,便已经可以称之为剑仙了。而在那天上天,则需要跻身圣人境界。就连伪圣,亦或是以旁门左道之法的,都仍旧只是剑修而已。
与聪明人交谈,省心省力。诸葛尘旋即坐回了那把椅子上,打了一个哈欠,没一会的工夫竟然睡去了。
等到他醒来之时,环顾四周身边已经无人。转回大宅当中找到城主,闲聊片刻后,诸葛尘这才知道城主也没打算去管这件事情,最起码不希望自己插手其中,招惹一身腥。因此他只是放言至少在这刚央城内,不允许公子哥一行人动手,至于出了刚央城,是死是活全无所谓。
对于这样的解决方法,诸葛尘仔细想想,也觉得不能再好了。而在他准备转身之际,城主却叫住了他,说这那对男女,是有着想请他吃饭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借此拉拢一位剑仙,哪怕不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能够结实留下一份香火情,也是很好的。况且他们二人能够在今日侥幸活下,自然是因为诸葛尘的出手。哪怕究其原因,当然不是为了他们,可结果已经放在了眼前,道谢还是必不可少的。除非连这点事情也不会做,放不下脸面。许多时候,没有实力,还做不到左右逢源,到手的机会哪怕已经在掌心捂热,也终究还是会溜走。
对于白来的饭局,诸葛尘当然不会拒绝,笑呵呵的与城主答应下来后,便离去了。
没想到回到屋子当中,还未等他呆上一炷香的世间,便听见一阵敲门声。起身开门,诸葛尘便见到一张有些印象的面孔,正是白日里跟在那公子哥身边的一名侍从。
诸葛尘挑眉问道:“有什么事吗?”
“公子请我来,想要邀请剑仙把酒言欢。公子说与您一见如故,而且仅仅一剑,便让他过目不忘。如此天骄,不能结识,未免可惜了些。希望剑仙能给他一个小面子,也好化干戈为玉帛,为先前的唐突向剑仙致歉。”侍从颇有礼貌的说道,由此便可见,那公子哥果真不是一般人。身边跟着的侍从都如此有涵养,为人处世尤其是说话的方式,让人能够感觉十分舒服。寻常富贵人家,要么是钻进了钱眼,要么就是根本想不到这点,因此下人办事冒失,最后也会或多或少的侧面体现在主子的身上。
本来也想喝酒,但却不想自掏腰包的诸葛尘便顺势答应了下来:“我知晓了,你先回去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吧。天黑之前,我肯定会去就是了。”
侍从有些疑惑的问道:“剑仙您都没有询问究竟在哪,如何会去?”
诸葛尘笑着说道:“以你家公子的身份,想请我喝酒,难不成还会去稍差的酒楼不成?这刚央城内,最好的也就是请便楼了,当然只能去那里。”
侍从开口说道:“不愧是剑仙,先人一步,便观一切!”
这马屁工夫,说实话,真不怎么样,不过诸葛尘还是笑纳了。
……
果真如诸葛尘所说,天黑之前,他便走入请便楼当中。
作为刚央城最大的酒楼,请便楼门前自然是车水马龙。诸葛尘小心翼翼的躲闪着,走入其中,步步登楼而去。
此时盲老人已经回去为自己的孙女做饭了,因而没有见到。不过随着夜幕降临,比之白日,请便楼当中无疑更为热闹。吵闹声不绝于耳,诸葛尘只得以剑气包围自身前行,就如同藏身于一座小世界当中。
今日请便楼顶,已经被人包场,自然是那位公子哥的大手笔。反正他也不在乎这几个银钱,而且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在诸葛尘的身上。要说对方想要对他动手,诸葛尘是万万不信的。江湖行走,想要毫无忧虑,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难,其实也绝不会难到哪里去。只需要把万事当作生意,苦心经营下来,便没什么值得苦恼的。可如何经营,就是另外一门生意经了。每个人皆有不同,传授不了。
一见诸葛尘,那公子哥便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瞧那架势,两人哪里像是发生过冲突的?分明是昨日故友,或是他乡故知才对。
诸葛尘同样也是笑着应和着,两人并肩坐下,他这才发现,酒桌上,就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似乎是看出了诸葛尘的疑惑,公子哥开口说道:“今日宴席,就只有咱们两人。我这人不喜热闹,还望剑仙多担待。当然你要是说不行的话,我现在就让那些侍从上来便好!”
“不必如此麻烦了。”诸葛尘开口说道,随后拿起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端起之后放在鼻子旁闻了闻,忍不住开口说道:“公子这酒,可是好酒啊!不仅醇厚,而且回味无穷,不知公子可还有库存?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从你那买来几壶。就算一壶你要卖一枚洞天币,也是可以商量的。至少在我眼中,这酒值这个价。”
公子哥轻轻一笑,旋即开口说道:“剑仙这么说,不是在寒碜我吗?别说是几壶酒,就算是把我芥子当中所剩下的全都送给你,只要你肯开口,我就绝不会心疼。”
“一码归一码,不过公子若是能够让我买一些,送我个一两壶的话,那就更不错了。”诸葛尘开口说道。
两人言语,看似波澜不惊,可其实互相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看似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公子哥,其实也只是觉得与寻常人交谈,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太过谨慎。但是面对以为年龄与他相差无几,境界却已经能够被称之为剑仙的年轻人的话,自然不会再如同先前一般。那几壶酒,对他来说,远没到珍贵无法出手的地步,因此反倒不如当作顺水人情,也能够就此看出对方的性情。
历来喜欢在无论大事小事上贪便宜的人,都难有出路。吃亏是福固然不是一句好话,但便宜占个没完,真当自己的福缘得天独厚了?
一直到桌上没了酒壶,就在公子哥吩咐侍从在拿上来几壶的时候,诸葛尘突然问道:“白日那对男女,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公子?若是不能说的话,你就当我没问过便是。”
“有什么不能说的。”公子哥已经明显有了醉意,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装的:“那两人当中的女子,身份不一般,本是云梦宰相家的闺女,也算是享尽富贵。只不过宰相倒台之后,严府都被人抄家了,她一个女子,得亏也是修行人,不然连皇都都走不出。”
诸葛尘问道:“那公子?”
“剑仙明明猜到了,为何还要问我?”公子哥哈哈大笑道。
这时候,能够对前宰相家中独女展开追杀的,当然只有当今宰相了。毕竟想要坐稳位置,首要的自然就是清理“前朝老臣”,在自己的眼皮下扶持亲信党羽。人人皆如此,这便是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也难怪公子哥如此嚣张,有一个宰相父亲撑腰,在云梦确实能够横行霸道。
诸葛尘眯起眼睛,不再拿杯子喝酒,而是转而手提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而公子哥也是豁出去了,不断陪酒,哪怕已经有些反胃,仍旧不停。他的父亲曾经告诫过他,要想生活如意,身段,得放低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