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道袍邪祟这位享誉魔窟之中的大人物,城主曾经在百年前的城主宴会上见过一面,便牢牢记在了心中。只不过以它的身份地位,也就只能远远观望,想要上前攀谈,无异于惹祸上身。道袍邪祟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总会有好事者秋后算账。
所以难免心灰意冷的它就只有在宴会之后回到了小城,继续精打细算赚着自己的钱财。日积月累下来,也算是有了不错的家底。
只不过从前它觉得财可通神,至于现在,再想起来就只有呵呵的冷笑了。修行人的世界中,万贯家财是一方面,可归根结底还得看自己的境界杀力。不然靠着父辈遗留下来家产的二世祖,才是世界的实际掌舵人。
抬头看去,城主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白衣的身上。一步错步步错,它是万没有想到对方与芸城城主的交情真能好到这份上。随叫随到?恐怕椅子上那位也没有这份能量吧。而自己的生死,它倒是看淡了。有死无生,谁让自己起了歪心思,想着能把白衣与沁冥的性命一起留在城主府。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倒也没什么可以后悔的。
道袍邪祟来的匆忙,如今口干舌燥,便对诸葛尘说道:“诸葛小子,给我拿壶酒,实在口渴的不行了。最好是前几日咱们俩喝的那个,过瘾!”
它说的自然是诸仙酿,可如今只有一壶存在芥子中的诸葛尘自然舍不得。最后那一壶,自己一定得在高兴至极,或者是无比烦心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对月独酌。至于别人想要分一杯羹,就是甭想了。
所以白衣嘴上说着想得美,却还是拿出一壶酒来,酒是仙酿,对付道袍邪祟足够了。
道袍邪祟喝了一口后,不满的说道:“枉我劳累一场奔波至此,结果就拿这么一壶来糊弄我……”
见诸葛尘没有答话的意思,道袍邪祟悻悻然闭上了嘴。可等它无意中看到沁冥之际,又嘿嘿的坏笑起来,朝着诸葛尘耳语道,而声音又刚好能被在场的邪祟全部听见:“我说诸葛小子,几日不见,怎么身边又换了一名女子,当真是艳福不浅。而且还是魔窟里的邪祟,之前那个叫柠黎的哪去了?”
好巧不巧,城主府外又有一道声音传来。诸葛尘一拍脑袋,才知道大事不妙,这是柠黎找上门来了。饶是诸葛尘再迟钝,也知道把这两名女子放在一起也一定会唱一出好戏给他听。而且这种时候听也不是,一定得的得罪一方。不听就更不是了,干脆两方都得罪了。他在这一瞬间便开始权衡利弊,可纵然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才能算是最好的办法。
最后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出去,左右都是一个死,早死早超生。
可没想到已经察觉出了端
倪的沁冥又跟在了他的身后,今日的战火,向来是不会迟来了。
诸葛尘干脆把心一横,带着沁冥出了城主府,径直走向柠黎,而后开口说道:“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等在客栈,我办完事就回去找你的吗?”
柠黎白了诸葛尘一眼说道:“感受到了你的剑气,我便知道你又与人争斗起来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实在放心不下,便寻着剑气找来。”
话说到这里,柠黎便瞧见了小鸟依人靠在诸葛尘身后的沁冥,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是谁啊?”
不过五个字而已,诸葛尘便从其中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本想着闭口不答,可柠黎就那么温柔的看着他,实在是如坐针毡。而且他还感受到了沁冥幽怨的眼神,把他置身在两难之中。
不远处传来嘿嘿笑声,诸葛尘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此时的道袍邪祟喝着从诸葛尘那里拿来的酒,手中还攥着一把顺手从酒桌上抓来的花生,有滋有味的吃着。至于里面的城主等人,则被它以气机牢牢看住,绝对逃不出去。
看出了诸葛尘的窘迫,而且沁冥心中也清楚两人间最多也就是友人的关系,边站出来为诸葛尘解围:“这位姐姐,我是诸葛公子的一位朋友。或者说,就是他的丫鬟。”
好在有剑气悄无声息的将诸葛尘的背后冷汗卷入衣衫外,不然他就得汗如雨下了。而且自那日订立天道契约之后,两人耳朵关系便无亚于主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柠黎笑着说道,但熟悉她的诸葛尘知道,距离九尾妖狐一族的小公主的暴怒恐怕就只有一线之隔了。想到这里,他便向前一步,挡在两人的中间。以沁冥那微弱的境界,扛不住柠黎的一招。
柠黎瞪了诸葛尘一眼,却饶过他伸手挽住了沁冥的胳膊,好像她们两个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诸葛尘待在一旁,听着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沁冥心机深沉,与她相比就只能当得上天真无邪的柠黎竟然能够不落下风。果然如坊间流传的一样,女人的争风吃醋,从来都是无师自通的。
“妹妹芳龄几许,怎么就与诸葛认识了呢?而且还成为了他的丫鬟,可就误终身了呀!”柠黎率先发难。
沁冥微笑着回答道:“能跟在诸葛公子的身边,便是我这一声最难得的选择。”
诸葛尘刚想阻止,起码说上一句女子何苦为难女子的公道话。可没想到心头响起一声怒吼:你给老娘死远点,滚!
这都哪跟哪,他诸葛尘招谁惹谁了?又不是你们两个的胜者,就能把自己视为囊中物。真要是可以的话,从天上天开始,乃至以后,因为这事身死道消的就得有。
何况与谁结为道侣这件事
,还是神王的时候诸葛尘考虑过。毕竟那个时候万事不愁心,只要他肯拿出真心思来,什么样的不能到手?只不过现在,类似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再想了。连境界都未过仙凡之隔,岂能沉溺声色。大仇在心中,那沦落到天下的五年之苦,他得以剑气让某些人清楚,自己究竟做了日后会多么后悔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是曾经设局让他自斩神王体,而是百密一疏,让他留得性命,能够东山再起。
只有当心头大石放下之后,诸葛尘才会重新变回往日那个真风流的自己。而不是今时今日,表面笑的阳光灿烂,心底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的白衣。在天上天,跌境沦为废物的他第一次明白了人情冷暖。流落天下的五年更是明白了何谓世态炎凉,体会了生存之道。至于魔窟,从少年步入青年,剑道增长,剑心纯粹。对于儿女情长,反倒是放下了。
他撇下两人,走到道袍邪祟的身边,开口说道:“别看了,快些把事情解决,等下请你喝酒。”
道袍邪祟看着白衣突然坚毅起来的眼神,笑着说道:“可以,那屋子里的邪祟,你想怎么解决?”
“都杀了。”诸葛尘面无表情的说道:“它们既然办了错事,就不能一带而过。若是一声声对不起有用的话,老子练剑干什么,让人觉得好看吗?!”
不明白诸葛尘为何发怒的道袍邪祟只好照办,双手一抬,一拳将眼前的屋子砸个粉碎。
等出了城主府,沁冥与柠黎仍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而且互不退让。都是些绵里藏针的话,却能说个津津有味。
诸葛尘走上前去,开口说道:“我与城主要去吃饭,想跟着就跟着,不想的话就继续留在这里吵就好了。”
两人从诸葛尘的眉心看出了煞气,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她们不知道是什么能够让一向好脾气的诸葛尘摆出这样的表情,都想着为他分忧,可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从何开口。要是再多想一点的话,白衣对于她们而言就是一个匆匆过客。意外与她们相识,又意外的发展成了如今不算明朗的关系。可既然是过客,又怎么停留在她们的身边。
没准的话,对于白衣而言,像她们这样的,还很多吧!
看似多情人,实则最无情。也许曾经的他满面的真心笑容,可如今还能留下几分,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沁冥与柠黎两人走在后面,破天荒的都有些同情对方。遇上这么一位,万幸中的不幸,而且绝不后悔。
……
酒桌之上,少不了诸葛尘与道袍邪祟的推杯换盏。
而柠黎与沁冥也放宽了戒备之心,说着悄悄话。
道袍邪祟喝了一口酒,开口说道:“诸葛小子,我明明觉得你这样的修
行人,生来就是应该游戏人间不忘返的。怎么给我的感觉,倒像是偏偏希望原路返回?”
诸葛尘笑着说了一句玄奇的话:“心有不甘而已,也许离开之后,也会重返人间。”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道袍邪祟借着酒兴说道:“不过能够与你相识,该是好事,这就足够了。”
诸葛尘回答道:“城主不必多想,这是自然。”
不知为何,酒桌之上突然寂静无声。
此时店小二正端着一壶酒走向了隔桌的客人,没想到脚底一滑,将酒水全部倾洒在了客人的身上。
顿时,谩骂声,道歉声以及呼叫声响彻本就不大的酒楼。
诸葛尘突然抬起头来,睁开的双眸爆发出夺目的神色,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纵观近千年,城主可曾后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