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呢?”蒙才生把刚想转身走出办公室的仁忠叫住,“怎么就想走?要你办的事多着哩。”
“他?”仁忠停了一下放在门壁上的手,看着所长大人。尽管仁忠对蒙才生的安排心存不满,可他那敢当着所长同志的脸,把这过分的曲线全写在脸上?只是他觉得蒙才生另有安排,自然是用不到他的了。所里正式工虽不多,也是个个都是一个顶他们临工三个的哩?仁忠心里想道。这样想着,仁忠也就把手中的活儿放下了,无事的时候,与领导挤在一处,仁忠总觉得有些许压抑的感觉。所以,无事时,他是尽量不与带官的主共处一室的。这也是他迟迟不得转正的一个主因。他也知道,但他觉得他首先要对得住自己。——这肥忠有点随性。
“他不是和着你们一起去的吗?”蒙才生问道。
“他才不呢!”仁忠开了开门,又掩上。想起这小子把任务丢给自己就开溜,仁忠就觉得自己在这所里过得有点窝囊。
“那他去哪了?”
“在台球室罢。”
“这小子……”蒙才生嘿嘿一笑,乐了。他也喜欢台球,可他的台艺却实在不敢恭维。
——可他就是喜欢。很多人都说,他是个球痞。他也知道,可他不恼。只有在台球桌上,他才嘿嘿的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事。可要是他在办公室嘿嘿笑,那是谈及到他的儿子了。说到别人的事,他才不是这个样子。他不太关心别人的事(除了与他饭碗有关的事),所以,蒙才生的官位也是慢腾腾的,十年八年的才动一下。来到上下镇实属迫不得已,上级才派到了他。因为他的前两任都暴毙在任上了。局里连连钦点了几个,那几个都是迷信家,宁可离职,也坚决不赴任。无奈之下,点到了这个快到退休年纪的蒙才生。说来,蒙才生也是从临时工熬出来的。蒙才生本以为做到指导员份上,他已是对自己的仕途不抱什么幻想的了。想不到临退,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蒙才生一接到任命,想也不想,就接了下来。临难受命的蒙才生,在接到局里的通知后,二话不说,带儿子就赴任来了。说起蒙才生的儿子蒙升华,还真有点令蒙所长头痛:书读不成,工做不正,就知吃喝玩乐,打小开始,就给他这个做父亲的添了不少麻烦。可麻烦归麻烦,要是别人的孩子,蒙所长还可以训上个狗血淋头,可他自己的香炉趸嘛。就得顺一顺喽。——鬼叫他有个当官的父亲,还是个带枪的!
“你去找一下他,我有话吩咐……”蒙才生对仁忠说道,话才说出口,他又叫住了仁忠,“算了,还是我去吧。”说着,蒙才生捧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茶,从椅子里站起来,背着手走到仁忠身边,“——还是不把办公室整理一下!都成茅房了……”说着,蒙才生也不理仁忠领会不领会他的指示,从仁忠为他开启的门洞里走了出去。
在那间后临河湾,前搭街市的台球室里,蒙才生找到了他的宝贝儿子蒙升华。上下镇就那几间台球室,都在派出所的拿捏下,蒙才生一找就着。正在把杆戳球的蒙升华看到他老子蒙才生驾临。“得”的一声,把一个红球点进兜里,然后才与做父亲的打声招呼。
“来啦?”蒙升华向着蒙才生说道。
他们两父子都常光临这里,在没人和所长同志玩的时候,阿猫就是陪练。所以,他们父子之间,没什么代沟,有话直说,大不了红红脖子,球一开,又是另一新局面了。
“他妈的,”蒙才生直到蒙升华跟前,挥手在蒙升华头上来了一下,“闹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
“什么事?”阿猫装作不知道样子,摸了摸被父亲掴过的头皮。
“上上村的事,是怎么搞的?”
“什么上上村,下下村的。我不知道!”
“妈的,欠揍!”蒙才生拿起一旁的球杆,“仁忠都告诉我了!”
“……他回来了?”
“你不是不知道的吗?”
“他怎么了?”蒙升华直接绕过蒙才生的问话,探问仁忠的事。自从把事儿交给仁忠之后,蒙升华就以为十拿九稳的了。所以,他与仁忠别后,就跑到台球室与阿金他们玩儿去了。他不大把那事放在心上。他要办的事多得很,去天成饭店逗一逗那里新来的媚娘啦,去河垂一下钩啦,去乡下捉一两只顺手鸡啦;要不,找个地方,开两局,做做庄家,或者抽抽水。总之,华少的生活过得比他父亲蒙才生更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