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枕边已经没有了那人,失落的心再次生疼起来,穿衣下榻,刚走到大帐‘门’口便有一小兵端着水盆过来,锦嫣接过道了一声谢便端到里面简单的梳洗了一下。顾君烨从外面进来,见到锦嫣还在莫名的舒了口气,笑着让人端了饭菜进来,许久都不曾有这样和谐的早晨了,二人简单的用了早膳,直到馗远进来说是有要事,顾君烨为难的看了一眼锦嫣,不得已走了。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锦嫣也跟着出来,守在外面的馗远上前一步阻拦:“皇后娘娘还在呆在大营里吧,这个时候,外面不安全。”
“不安全?”锦嫣冷哼一声,“如今将军捷报不断,兖国一半疆土都已经被将军收入囊中,怎么,本宫在将军的地盘上还会不安全?”
馗远面‘色’不变,平静的说道:“娘娘赎罪。”
“赎罪?本宫倒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赎将军大人的罪。”锦嫣字字带刺,原本对馗远并没有什么成见,只不过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兖国之日之状恐怕也少不了馗远的因素,忠君是好,妄自造杀戮却不是君子所为。
“臣一心为齐国为陛下,还望皇后娘娘体恤。”卑躬的态度,说着义正言辞的话,他将用毕生心血来效忠顾君烨,家国天下,方是真正的王者该追逐的东西,‘乱’世之中拼得一方天地,总是要有人牺牲的,换得的却是能传扬千古的盛世太平,他,有何错。
道不同理不通,锦嫣伸手推开拦路之人,凭着记忆朝着军营外走去,馗远在后面眯着眸子思索着一阵,没有追去,只拍了一个随从跟在皇后娘娘的后面。转身去了马厩。
军营中的人比昨日多了许多,见着锦嫣虽有些好奇却不敢肆意张望,又没有人引路,只能凭着感觉四处查看,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领头之人正是顾君烨,锦嫣跑过去,待他下马瞧了瞧后面没见到大批的兵马也就放下心里,仓惶问道:“你去哪了?”
“嫣儿,我们回去说吧。”顾君烨看了看四周,生怕旁边的人泄‘露’了一早的行踪,否则,他不敢保证身边的‘女’子听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好,回去说,你答应我的,不会再打仗了。”
“是,朕答应过你的,不会再起战事。”
帝王的承诺,一诺千金吗?锦嫣牢牢的抓着他的袖子,她爱他,恨他,到头来,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狠不下心来一刀两断,偏偏就着呢凌‘乱’的纠缠着,用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拼命的靠近他,也抗拒他。一旁的男人从军营中出来见到这一幕,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皇上,兖国皇帝已经奉上降书,这个时候还是要尽快派人去接手的好,慢则生变。”不知何时,馗远站在二人身后,眉目刚硬,开口说道,一句话,石破天惊。
顾君烨一腔怒火顿时燃起来,自己‘精’心守护的秘密居然被人道了出来,还是自己一向只会听命办事的属下。视线转移到锦嫣身上,果然见那‘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底下一群人见着三人之间的变化不禁有些愕然,怕引火烧身便告辞离去。在顾君烨的怒火下,馗远拱了拱手也离去,不管后果如何,他都不能看着顾君烨优柔寡断,更不能看着主子的千秋功业毁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可是在众人走后,偏偏还有一人,藏青的斗篷取下,如瀑的青丝滑落,顾长宁站在二人一旁,仿佛在等待一场笑话,想不到那个‘女’子居然跑出来了还找到了这里,不过,上天都在帮她,这一次她就不信了他们还能继续恩爱下去。
“馗远说的是真的。”她一次次的选择原谅,一次次的妥协,却也是一次次的失望。
“长宁,你先下去。”顾君烨不想让顾长宁再参和进来,这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事,现在只等着将她带回齐国后将给齐中显,以后都要她离锦嫣远远的。
顾长宁站立不动,这个时候若是错过了好戏恐怕就要等好久了。
“锦嫣,你听我说……”顾君烨看着那个挣脱自己怀抱的‘女’子,一时间的空落感伴随着恐惧,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却也是自己一步步‘精’心策划换来的结果。
“好,那你告诉我,馗远在说谎,你昨天明明答应我的会退兵,君烨,一个齐国不够吗?万里江山一朝为帝,你的屈辱是顾沧澜给的,纵然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抛却良知和伦理我也只是想要你从仇恨里解脱出来,可是慕国和兖国是无辜的,一个是我的故乡,一个是收留我三年,将我送到你身边的地方,那里有养育我的父皇母妃,有外公和舅舅,还有我最好的朋友,君烨,我怎能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毁了这一切。”曾经恩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们是备受世人‘艳’羡的一对眷侣,转眼间却要为了江山变成仇人。手掌下意识的撑着小腹,哪里还有他们的孩子,可是现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讽刺,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了,竟然不知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嫣儿,你别这样,朕不会杀了顾沧澜,也不会杀了刑元启,只是这天下,嫣儿,朕说过的,会给你一片太平盛世,不是三年,不是五年,而是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不会再被任何人破坏。”她会难过,她会心痛,他何尝不知,只是这条路上非死即生,得到齐国又怎样,三国永远不能太平,他永远都不能强大到可以毫无顾忌的为她遮风挡雨,原本就是错误的棋局,只有成为最大的强者,他才能翻身成为‘操’纵者,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永远的踩在脚下。这是在真相揭开后的三年里顾沧澜几乎剪断了他所有的羽翼得到的教训,他要得到她,就要先得到这个天下。
锦嫣只觉得好笑,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了,竟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扯开嘴角,眼角的泪水却先掉落下来,苦涩的滋味,一直流到心底。
“若是这天下和我只能选择一个呢?”满手的杀戮怎么配拥有幸福,坐拥江山又如何,午夜梦回里那些人命一个挨着一个的在耳朵边索命,既而自嘲的一笑,“是我问错了,锦嫣怎敢和天下比,倒是让皇上看笑话了,好,好,既然如此,那锦嫣就恭祝吾皇成就齐国的千秋霸业,早日青史留名。”转身的一刹那仿佛听到心脏破碎的声音,紧紧的咬着贝齿,耳朵里是顾长宁种种的冷哼,带着讽刺和轻蔑,她终于还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嫣儿,你给我站住。”顾君烨上前一步拉住锦嫣,他不会让她离开的,不顾她的反抗,用手臂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朕不会后悔得到这天下,嫣儿,朕可以放刑氏一族所有人一条生路,刑元启和古菁华依旧可以高高在上,嫣儿,朕只是想用这牢固的江山作为后盾,朕不能失去你。”
不能失去吗?她也不能失去他呀,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晚了,晚了,一切都已经为晚了,君烨,亲手挖去我的一半心脏你还能口口声声的说爱我吗?或许从我去安城的那一天起,一切就都晚了,我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渐渐的再也抓不住,君烨,很多事情是没有两全法的,你要江山,锦嫣可以成全,可是我却不能忘了我骨血里是慕国公主的事实,母妃为了我殒命,父皇为了我失去皇位,君烨,你的爱便是夺走我所在乎的一切吗?”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执着的守着他的爱作为自己最后的依靠,却日日惶恐不安。拼命的挣脱他的怀抱,她踢他,咬他,闻着他身上的血腥之气还是会真真的作呕。
顾君烨顿时无措起来,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他不能放手,若是今日放手的话,他不知道后果是会有多残酷。
顾长宁在一旁冷冷的看和二人之间的动作眼神逐渐疯狂,容锦嫣是她的噩梦,是要有她的地方,自己的光环便会被夺走,亲情、爱情,他全都输给她了,不可以,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狰狞的双瞳闪着嫉妒的光芒,身上的斗篷滑落,她上前一步去啦锦嫣,想把她从顾君烨的怀里拉出来,顾君烨看见‘插’进来一脚的顾长宁顿时怒不可竭,一章将她拍到地上,顾长宁为顾君烨的很i型你感到惊愕和伤痛,不过脑中思绪一转,换上一副痛苦的样子躺在地上呻‘吟’起来:“我的孩子,孩子。”
闻此声锦嫣一怔,停止了挣扎的动作,转头看向顾长宁‘露’出一丝愤恨,百般忍让竟让这个本是她姐姐的‘女’子愈加猖狂。顾君烨感觉到怀里的人停止了挣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顾长宁捂着肚子大声的呻‘吟’。
“皇兄,皇兄,这是你的孩子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顾长宁孤注一掷,她不信这个样子还不能拆散他们。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顾君烨眼神‘阴’鸷的看着她,这个时候她还敢出来捣‘乱’。
“皇兄不记得了没关系,可是刹那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皇兄的,你不能不认。”
“胡说八道,朕什么时候与你有了孩子,你若是再这样胡言‘乱’语离间我和嫣儿,休怪我不留情面。”
锦嫣不哭不闹的看着他们二人,她早就知道的,可是现在还是心痛的要死,孩子,孩子,她肚子里也有一个孩子的,却来得如此不是时候。小腹隐隐作痛,她只能吃力的抓着衣襟,她不能软弱,尤其是不能在他和别的‘女’人面前软弱。
“锦嫣,你知道的对不对,那日早上你明明亲眼见到的,便是那一日我怀了皇兄的孩子。”
如木偶一样的站着,她仿佛才是那个局外人,看着他和别人争执。
顾长宁见锦嫣没有回应有些急了,往前爬了两步到了锦嫣跟前抓着她的裙摆可怜兮兮的说道:“锦嫣,你是亲眼所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这真的不能怪我,我是真的喜欢皇兄,我不能没有他,锦嫣求你了,看在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的份上成全我好不好,我不在乎名分的,为奴为婢都好,只求你让我呆在他的身边。”
不能没有他吗?那么自己呢?不能体谅他的所作所为,不能为了他抛却自己的亲人,那么,是不是自己离开了他也可以若无其事的活下去,可以吗?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唰。”顾君烨实在气极,‘抽’出短见就架到顾长宁的脖子上,他不敢保证,她若是敢再说出什么对自己和锦嫣不利的话来他会不会杀了她。“住口,朕当真是太纵容你了,才会让你如此肆无忌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锦嫣,还妄图挑拨离间,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我在给你一次机会,顾长宁,从此以后朕没有你这个妹妹,别让朕再看到你,滚。”
“皇兄,你居然拔剑架到脖子上,不管你相不相信,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你的,容锦嫣到底有什么好,皇兄,你要江山,你要天下,长宁不会说一个不字,只要是你要的,刹那给你都愿意拿出来奉献在你面前,皇兄,爱上你当真有错吗?”顾长宁歇斯底里的吼道,纵然他当真一剑杀了自己,也好过自己日日的思念,还要看着他们在一起来得难受。“你杀了我呀,杀了我呀,不能得到你的爱,就算死在你手里长宁也愿意。”她只能如此卑微,去祈求她怜悯,施舍一点点的爱给她。
顾君烨想不到她会如此不知好歹,当下手腕使劲,轻薄的剑刃便在脖子上划下一道伤痕,顾君烨一愣,泛着银光的剑刃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嫣儿。”
锦嫣紧紧的握着剑身,自己若是不出手的话,这一剑绝地是会要了顾长宁的命的。
“顾长宁你傻了不是,你肚子里不是有孩子了么居然还求死。”不论如何,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就算自己再恨她也狠不下心来看她去死。
呆滞状态中的顾长宁回过神啦,看着为自己挡剑的‘女’子突然哈哈笑起来:“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当真以为你是我妹妹吗?容锦嫣,你不配。”顾长宁丝毫不领情,她有自己的自尊,可以在顾君烨面前跌碎,却不可以在她的面前有丝毫的损伤。
“你……”锦嫣不理会她的不知好歹,总算保住了她的一条命。顾君烨慌忙‘抽’回剑,看着锦嫣血流不止的掌心狠狠的瞪了顾长宁一眼,从袖子上割下一块布料慌手慌脚的将伤口缠起来,“疼不疼,嫣儿,我不知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无碍,她是我姐姐,求你放过她。”
包扎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顾君烨沉声说道:“嫣儿,她那么害你你还要为她说情,朕可以发誓,朕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锦嫣没有抬头,专注的看着手掌上的伤口,疼,却不至于疼到心里,无情还是油漆工,只有自己清楚。
“好,朕答应你,绕过她这一次。”顾君烨无奈的叹息,眼前的这个‘女’子再也不是那个羞怯的呆在她身边的小‘女’子,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么,或者说是他们所有人都变了。
她说什么他都应着,离开她的带价他承受不住。或许是心里的是家国天下,可有一处柔软是为她留下的,在许多年前,白芷苑的屋顶上,她狡黠的目光,在月光下言笑晏晏的样子,此生难忘。
“嫣儿,我希望我们可以走很远。”面对几十万敌军,他都没有如此不自信过。
“兖国和慕国始终是我心里的坎儿,君烨,和你一起去慕国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你的心思的,可是到头来,还是亲眼看着你越战越高,我们也离得越来越远,我没有雄心壮志,只想我爱的人能够幸福,君烨,是你打破了我的梦。”淡‘色’的裙摆在晨风里摇曳,顾君烨想开口阻拦,启儿不知如何开口,亲眼看着她远去,仿佛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皇兄,你们不合适的,她要的你给不了,你要的,她也不会接接受。”难道这个男人当真就对容锦嫣已经到了痴‘迷’的不可自拔的地步了吗?
“长宁,这句话,朕同样想对你说,你我兄妹十余载,朕不想到了最后变成仇人,皇后待朕不薄,不到迫不得已,朕是不会为难你的。”这话,算是忠告,也算是警告,说完,顾君烨起身离去,留下顾长宁,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泣,到头来,她终究是什么都得不到,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如此卑微的爱着他,换来的却是他的仇恨,就在刚刚,他差点就杀了她,当真是不怕死吗?不,不过是赌一把而已,她以为,他是不会对自己下手的,可是那一剑,彻底的凉了心。一切的一切,虚幻的一场,终于变成了碎片。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