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玩捉迷藏的高手,从来都是在你已经放弃寻找的时候,才得意洋洋地跳出来做着鬼脸告诉你他在哪儿。
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尾声。
孟池朗不可避免地又在最后的几天时间里忙的昏天暗地,他之前的心思都在为赵凌宇设计衣服上呢,就算赵凌宇现在想骂他,都不知从何说起。
原本因为不想让爸爸在事情察觉异样,孟池朗一向本分地上下班,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了,随便找了借口好几天都窝在工作室内不动弹。
连带着,应杰也放假。
当然了,少爷都陪着人连房门都不出了,他这个沦落到只在订餐时才能找到存在感和负责下到蔬菜基地定新鲜蔬菜的人不放假能做什么?
不过,要瞒也瞒不过几天。
初赛开始,便采取全透明式的网络媒体与杂志相结合的方式公开比赛,虽比不得决赛时在海城卫视直播的影响力,但一旦公开就是孟氏也不好在里头动手脚的。届时,每一位参赛者都需要上台为自己的作品做讲解,可不是一个名字和假身份就能隐瞒下来的事情。
初赛题目是四季,每位参赛者只出一套作品,而且是成品,而不单单是参赛时所投的设计稿。毕竟,一套衣服在纸上画的再好看华丽,无法裁制,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作品按照统一的标准尺寸做成成品,交由孟氏后会有孟氏安排的专业模特予以展示,并不需要参赛者为模特烦心,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公平起见。
时间虽然仓促,幸而孟池朗这段时间为赵凌宇设计衣服时,他已经对自己要参赛的设计有了明确的想法,否则这下子就算不阵脚大乱也要相当烦躁的。
临作品投递的截止时间,孟池朗堪堪将作品递交了上去。
打着上班之名,实则是为防万一来确认快递公司是否有延误的孟池朗总算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的人见了他,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对他含蓄温暖一番,连别的部门里闻讯赶过来确认他是否病愈的人都有。
他那对他非常尽心的上司当初在他开口要请假的时候答应得十分干脆,孟池朗没想到他给自己请的还是最大限度的带薪病假,面对这些平时说不上两句话的热心同事,孟池朗面上不露一丝厌烦,一一笑着回复了他们的关心。
他的笑容优雅,得体而又疏远。
在国外呆了几年的人回国总会被人高看几分,就算在孟氏这样的企业也不例外。倒不是因为出国就有怎样的派头,而是当人接受了不一样的文化教育,在另一种大环境生活过,无论是在穿着品味还是说话做事的风格上,总是自然而然地国人划出一道分割线来。
而这样的距离感,也是让人追崇的根源。
孟池朗的优势却不止这一点,说白了,这些人中十个里面九点五个都是冲着他孟氏小太子的身份来表份殷勤或是混个熟脸的。
刘总监开完会回来见了他,还诧异:“今天就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没有,咱们这儿也没什么打紧的事,不方便就去忙你的事情先。”
刘总监作为孟氏的元老,对孟池朗迁就倒不至于是为了谄媚,他将孟池朗看做小辈,现在老孟又将儿子放到自己手下学习,他自认也没什么好交给他的,就让年轻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也没什么不好。
再则说,他看得出来,孟池朗根本不喜欢呆在这几尺地方的办公桌上,这么拘着也没意思,他只要两边不得罪就行,其他事那时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他也管不了。
见孟池朗点头,他摆摆手接受了孟池朗的道谢,嘴上道:“既然回来了,就去和你爸说一声。刚才开会还问起你呢。”
孟池朗连忙应下。
孟晖的秘书老张见了他,赶紧起身道:“在里边呢,你自己去吧。”说着还将吩咐给孟晖磨好咖啡豆的助手将东西直接给孟池朗拿进去。
孟池朗敲了敲门,听见爸爸的声音,才推门进去。
孟晖手上是一份参赛名单和作品明细,正看得用心,并没有留意进来的是谁,直到孟池朗喊了声:“爸。”才抬起头来。
“回来了。”一见儿子,孟晖就虎下一张脸,“说说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这才进公司几天,你自己好好数数你带、薪、休、假的时间有多少次了,老刘和人事部都给你掩着就当我不知道这事了?”
孟池朗尴尬一笑,他赶紧将手磨咖啡换好,给他爸爸倒了一杯香浓的咖啡,又殷勤地加了奶和方糖,笑嘻嘻地断刀他爸爸面前。
“我就是想换个心情,爸爸。”他讨好道。
孟晖哼了声,也算接受他的借口了。
喝了一口咖啡,孟晖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做的工作,但是,孟孟,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人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你比别人还多一份责任,就算以后你把公司败光了,在此之前,孟氏上下近千名员工都是你的责任。”
听他旧话重提,孟池朗苦了一张脸。
瞧他不情不愿的模样,孟晖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摆摆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临他出门,孟爸爸才道:“后天的比赛,你也来看看吧。”
“……不了,爸。”
孟爸爸的意思,是让孟池朗作为孟氏一方的评委把关,也算从另一方面满足儿子对服装设计的喜爱。见他拒绝,孟晖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问其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让儿子离开了。
孟池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爸爸是知道他的心情,他又何尝不能体谅爸爸,可是……
孟池朗揉了揉眉心,有点烦躁。
下班时,在停车场见到池继东时,孟池朗的心情可谓是坏到了谷底。
“小朗,有时间和我吃个饭吧,你对我这么误会着不是办法,我们得好好把话说开,老这么搁在我们兄弟之间不是个事。”见孟池朗嘲讽地看着他,池继东的笑脸纹丝不动,“得,我说错话,算是表哥请客向你赔罪,你看这样成了吧?”
孟池朗正要拒绝,赵凌宇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
他马上就到了,这时候正和他确认下班时间。孟池朗道:“你就在外头等着,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孟池朗歉意地耸耸肩,“对不起,大表哥,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之前就有约了。”
“什么人?你不能和他说一声,表哥在你这儿都没有优先权吗?”顿了下,他突然睁了眼道:“是赵凌宇?”
他前后变脸可谓迅速,孟池朗冷笑一声,连回答他的心都欠奉,转头就走。
池继东这一次却没有不依不挠,看着他离开,不知在想什么。
孟池朗上了车还冷着一张脸,赵凌宇倾身给他系上安全带,问了声也没得到他回答只好作罢。
孟池朗心情纵然不好,却也不至于迁怒人。他从不将那些牵涉家族的不堪的事和外人提起,在赵凌宇面前也不需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自己不爽了一阵,拉低了窗吹了一会儿风,总算心情好了些。
正转头要和赵凌宇说说今天关于老爸的烦恼,哪知一眼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尾随在后头的池继东的车!
孟池朗对于车比人的长相还敏感,绝不会错认了池继东那辆里里外外恨不得用金子镀上去的俗气豪车。
“!”
他实在没忍住骂出口!
赵凌宇立即回头看了他一眼,将车内的后视镜拉下来,张嘴道:怎么了?
孟池朗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眼车后,火气十足地道:“一只恶心的苍蝇!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你都没看见吗?”
谁。
赵凌宇说了后,见他还扭着头看后头,眼睛盯着前面的路,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孟池朗,将他的视线拉回来后,又问了一遍。
“池继东!”他怒气冲冲地说了一个名字,顿了下才道:“你大概不知道是谁。这么说吧,他是我表哥,我外公家你知道吧,就是那边的人。”
他话里话外是将自己家和池家分的清清楚楚的,可见对池家有多么不喜。
赵凌宇早在听到池继东的名字时,眼底瞬间起了惊人的森寒,他控制着不让它浮上神情里让孟池朗察觉,抿唇问道:他找你麻烦?
他的语速有些不受控地变快,孟池朗没看真切,却也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答道:“说要找我吃饭,能安什么好心。”他叹了口气,对赵凌宇露出一个笑来:“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大麻烦。池家人现在可是想尽办法要从我这儿下手巴结上你呢。”
赵凌宇在他的笑声里稍稍平复了心情,说道:别生气了,我会处理。
见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赵凌宇弯了弯唇,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车子在下一个u形地带换了车向,果然,池继东的车很快追了上来。
见赵凌宇采取了措施,孟池朗也就放了心。不管怎样,赵凌宇既然要给他解决这个麻烦,那就一定不会让他被苍蝇烦到,干脆松了松安全带,然后放低了车座,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我觉得我爸这一次肯定没那么简单就原谅我……”他说起了心里另一件烦心事,从一开始和这个人说起自己关于继承家业的烦恼后,对于自己的心事孟池朗已经习惯了和他谈谈。
话题越过了今晚的晚餐说道下一次给赵凌宇设计哪一个系列的衣服时,孟池朗的心情已经从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转移,由蓝转红。
等车子减速,他才发现赵凌宇带着他竟是到了赵氏大楼的楼下。
他还没弄明白赵凌宇的用意,就看他伸手,做了一个手势不知和值班室里头的保安说了什么,对方沉着脸点头。自动栏杆升起,赵凌宇开着车驶入,又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从另一道栏杆驶出,扬长而出。
车子正与池继东的车擦身而过,孟池朗正郁闷,哪知回头看时就见池继东车猛地一下抖动,在原地不动了。
在车子驶离前,孟池朗只来得看到有几辆车将池继东的车包围,场面算得上壮观!
待看不见了,孟池朗才转头问道:“你做了什么?”
赵凌宇:赶苍蝇。
孟池朗还是看着他。
赵凌宇知道他没有看懂,于是,手指在方向盘上画了一笔,扬手做了一个挥赶的动作。
孟池朗看明白了。
——“哈哈哈!”
他抱着肚子,差点没幸灾乐祸地笑跌倒座位下去。
什么叫大快人心?
这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