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再临宣京(1 / 1)

冯印忙得脚不沾地。

在这烽烟将起,至为关键的当口,所有事情都纷至沓来,他进一步也好退一步也罢,恐怕都是万丈深渊,然而越是风口浪尖,他越不能倒下,只要他人还在,便有一搏的机会。

人生又能得几回这般大手笔的生死之搏?他行事至此,早无退路,生死成败尽系于此,并无怨言。

可这第三件要命的事却是,冯印倒下了。

冯印到底不是空有野心却无实力之辈,他至少能走到这一步,将柳从之逼得逃亡北地,只要他还在,那柳从之就算手段再多,二人也能斗上一斗,只要有斗之一字,胜负便并非绝对。

可冯印倒下了。

此事冯印没料到,冯印的下属没料到,就连冯印的对手也没料到,只因冯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的,在此之前,他正在布兵应对柳从之。

柳从之要来了,冯印当然知道。

纵使柳从之解决黄坚,而后连夜赶路,无声无息欺近宣京,可冯印并非傻子,纵使得不到黄坚的回信,宣京周边的情况他也是时刻盯着的,柳从之一行如此多人,若是这样也能瞒住他,那冯印也不用混了,直接抹脖子自尽来得快些。

冯印并不惊慌,而是冷静地思考对策。这人也是沙场里拼杀出来的,能有今日绝非侥幸,行事自有其过人之处,宣京就算再乱,他的人始终把持局势,情况并不算太遭。

冯印站在城头之上,远眺城外烟尘,叫来下属,一件一件将命令吩咐下去,有条不紊。

今日大风,无雨雪,站在城头居高临下,一眼扫下去万相皆明,冯印极目远眺,远处空空茫茫不见人迹,他却似能隐约看见柳从之的人马,他眯起眼,眼神阴桀,冷笑了一声。

他身后的下属得令,抱一抱拳,迟疑了片刻,问道:“大人,此战我们有多少胜算?”

冯印冷冷道:“丧家之犬,我怕他不成?”

属下只得垂头,心里却在嘀咕,我看您底气也不太足呢,我跟着你只想吃香的喝辣的做人上人,现在却真不明白得是人上人还是人上鬼,他当初究竟是为什么鬼迷心窍想着参与这等事?身家性命哟……

属下虽是冯印近人,但心里小盘算多,并不见有多忠少心,这么心里嘀咕一阵,正待领命走人,不料一抬头,却见冯印的身体晃了一晃。

“大人?”骤然一阵狂风刮过,属下愕然失声,只见冯印身形晃了晃,一个没站稳竟是径自软倒在地,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属下脸色吓得发白,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摸冯印脉搏,呼吸脉搏还在,人还活着,但无论他怎么摇都摇不醒,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急病,属下摇之不醒,被冷风迎面一吹,一颗心也像沉入了冰窖。他本该立即叫人医治冯印,这时却呆立原地,心中被压抑许久的惧意与退意无可抑制地萌发出来。

他呆了一会儿,还没回过神来,骤然似有所觉,蓦地抬头望向远方。

他与冯印站在城头最高也是最偏之处,也正因如此周围并无其它士兵,此地视野极好,他抬目望去,竟真的在荒野边缘看到了人流。

说那是人流恐怕不恰当,只因那是一支军队!

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即使远在此处,也能让人看清那飘扬的军旗!

柳字军旗!

属下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如死,心如死灰。

冯印倒了,可柳从之……柳从之来了!

***

薛寅老远就看到了久违的宣京城。

第一次来时他觉得这里气派,出京时他只觉迫不及待,此番回京,却是感慨万千,恍如隔世。

他在马上,稍微一拉缰绳,仰头看着视线里隐隐露出轮廓的恢宏王城,微微一叹。

柳从之从容看向前方:“怎么,有何感想?”

“没什么,难得回来……”薛寅有些挫败地叹口气,“挺难得的。”

他怎么就跑回来这个要命的地方了呢?小薛王爷活了这小半辈子,大半的倒霉事都是在这儿撞上的,如果没有柳从之,他怎会来此?又怎会……跑了又回来?

薛寅想起前尘旧事,一时有些脑门疼,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他侧头看柳从之,“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冲过去?”

柳从之气定神闲:“不错。”

薛寅一扬眉,“这可是给人做靶子。”

他们来京来得隐秘,若加以谋划,隐藏踪迹,便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柳从之来时赶路,快到地头了却大大方方不躲不闪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又是什么道理?

柳从之却未看向他,而是出神地望着远处宣京古城的轮廓,眼神复杂,半晌,勾起唇角,低低柔柔道:“回自己的家,总要光明正大地进,不是么?”

柳从之声音不高,神色是一贯的温文,不喜,不怒,仅是微笑。柳从之这人,相貌极好,乍一看满面笑容,柔和至极,然而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觉得他温和可欺,只因他有一股气势。

或是久居高位,或是因为在宣京这等权谋争斗之地待得久了,又或是昔年在战场拼杀带出的气势,他从容不迫,笑容温和,但自有其威严,当日他率叛军攻宣京城,宣京上下闻风丧胆,柳从之一身盔甲立于城前,又是何等意气风发?

至后来柳从之染病、负伤、颠沛流离,他身上的从容也分毫未变,然而那份人上之人的气势却被他逐渐隐了去,他变得更加柔和,更易亲近,锋芒更为内敛。薛寅看得清楚,一场病磨出了柳从之骨子里不认命的猖狂,但这人似乎很快察觉到,又小心地将这份猖狂掩了回去。

他从来不是喜欢将峥嵘外露的人。

直至此刻,他兵马在手,再度遥望宣京。

那个一生传奇,成就千古霸业的柳从之又回来了,脸色苍白不能掩其风华,颠沛逃窜不能毁其气势,他是柳从之,以微寒之身得天下,成人之所不能成!

薛寅怔了怔,柳从之和他如今的关系太过微妙,柳从之待他的态度越发柔和,他已久未看到如此……意气风发的柳陛下。

薛寅不知怎的,竟是看得心头一跳。

姓柳的还是这样精神了看着顺眼。

薛寅摇摇头,将这奇怪的心绪压下去,柳从之难得展露锐气,他适才却敏锐地从对方柔和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眷恋,令他尤其动容。

那是对这一座城的眷恋,刻在血脉中,萦绕于心,不曾消失。

宣京之于柳从之,就如北化之于薛寅。柳从之大大方方地来了,并不打算隐藏行迹。

他要正大光明地回去。

柳从之侧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后只听远处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一下一下,远远传了开去,声音来源方向,正是宣京。

薛寅诧异一扬眉,“有人鸣战鼓!”

若他所记没错,宣京城楼之上便有一面大鼓,鼓声传得极远,鸣战鼓本是激励士气之用,但这鼓也被用来示警。

柳从之仔细聆听着远处传来的似有韵律的鼓声,而后深深微笑:“火候也差不多了,去收网吧。”

一行人不闪不避,全速前进,视野中古城的面貌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柳从之气定神闲毫不动容,薛寅却越靠近古城神色越古怪,等他最后勒马几乎就站在宣京城门不远,看着那方城楼,神色几乎古怪到了极致。

时值日暮,天边红霞如血,带一分肃杀。霞光洒在宣京城楼上,映出城楼上一排一排士兵的身影——这些人自然就是宣京守兵了,但柳从之就在此,却无人动作,一个个我看你你看我,乱成一团,六神无主。

这些士兵大都手里都没兵器,就算有兵器的,也没打算举起来,望着城墙下,似乎都呆了。

这丢盔弃甲赤手空拳,是要打什么仗?

可这不是最离奇的。

最离奇的是,宣京城门大开着。

宣京城门是一国脸面,修得来可谓是气派不凡煞是壮观,一扇门极宽又极高,沉甸甸又厚重,仿佛将天地都封在了门内,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曾垂涎这座城的人被这扇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的大门给拒之门外,可如今,宣京城门大开。

就这么轻轻巧巧地从里面被打开了,仿佛这座城终于迎来了它命定的主人。

在柳从之面前,宣京城门似乎总是敞开的。

薛寅叹为观止地看着眼前敞开的城门,忽然有些能理解柳从之当日攻打宣京却发现他大开城门时的心境。这次他在门外,这门自然不是他打开的,但开门的人就大大咧咧坐在门中央,甚至还颇为自得其乐地从怀中摸出一壶酒喝了起来,让人想忽视都难。

薛寅看了一眼那开门的人,眉毛抽了一抽。

远远的,莫逆眯着眼看他们,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寅同柳从之所处的位置……薛寅和柳从之几乎是并骑,着实是……耐人寻味。

莫逆饶有兴趣地笑了笑,晃一晃手中酒壶,远处的薛寅眉毛再度一抽。

他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破事了。

莫逆仰头将酒壶里的酒饮尽,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忽然将手中酒壶一扔,神情正经起来,他身后的人缓缓走到了他身前,接着跪了下去,莫逆耸了耸肩,也单膝下跪,行了个护卫礼。

他身前的人是袁承海。袁承海之后,还有许多柳派大臣。

“冯贼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已经被捕。恭迎陛下回京!”

城楼上那些似乎不知所措的士兵面面相觑了一阵,这下子再无疑虑,跪地齐声道:“恭迎陛下回京!”

“恭迎陛下回京!”

有人鸣起战鼓,这声音也随着鼓点传了出去,传出很远。柳从之就这样微笑着走进了宣京城,态度悠闲得好似闲庭信步。

他说得不错,宣京确实是他的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_(:3∠)_这一章中途好多事故,比如写了一个晚上然后突然电脑重启稿子丢了接着好不容易找回了大半重写,写到一章马上就要完了然后突然程序没反应…………qaq能发上来真不容易。

柳攻小意气风发一下,他好久都没有狂霸拽过了呢,其实他是狂霸拽的病美人╮(╯_╰)╭

柳攻:愚蠢的人类你知道鸠占鹊巢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么^_^

冯印已经莫名餐具,暂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_╰)╭

至于冯大人是怎么蹲的,下章再说啦。顺便来个下章预告:冯印蹲,冯印蹲,冯印蹲完谁蹲?╮(╯_╰)╭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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