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阳光明媚,碧空如洗,灵秀村也如往常一般祥和安宁。
这本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天上忽然闪过一道光,一个英俊的男子从天而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男子是御剑而来,他收起宝剑,匆匆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拍门喊道:“有人吗?”
过了片刻,门开了,一个干瘦老汉探出头来,见是一个陌生人,问道:“年轻人,有什么事吗?”
男子神色间带了几分慌张,看着怀里的婴儿道:“请您帮帮我,这孩子快要饿死了。”
老人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见那婴儿脸色苍白,哭声微弱,吃了一惊,赶紧说:“快抱进来吧,我家里刚添了一个孙女儿,我儿媳可以帮你喂些奶水,再不吃这孩子怕是要饿死了。”
男子进去给孩子喂过奶就匆匆离去了,他刚走,一个女子御剑而至,打听他的去向。
男子离开之后,把婴儿藏在附近灵秀山上的一个山洞里,然后御剑东行,没走多远,果然被那个女子发现踪迹,拦了下来。
男子面色惨然,求道:“碧柔师姐,你就放我一马,等我把孩子养大,自会去你师父面前请罪。”
女子面露不忍,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林释嫌,我蚀月谷和你羽化阁向来不和,这你不是不知,可你为何还跟我师妹……,还生下一个孩子,我师父动了大怒,让我将你首级和那孩子一并带回去,这……”
听了这话,男子并不恼怒,只是求道:“师姐,我和秀儿是真心相爱,请你放我一马,等我把孩子抚养成人,自会去请罪!”
女子脸上露出犹豫神色,过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好吧,十五年后,我在蚀月谷恭候大驾,希望你言而有信。师父若有怪责,我先替你们担下了!”
男子大为感激,长出了一口气,由衷道:“多谢师姐。”
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转身就要离去。男子忍不住踏前一步,面带忧色道:“师姐,秀儿她……她还好吧?”
女子身形顿了一下,随即御剑而起:“你若真爱她,就早些来蚀月谷,她也少受一份罪……”
男子怔怔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流下两行清泪。
他浑然未觉,在他身后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走出了一个黑袍遮身的人,这人脸上罩着黑布,看不见面目,他自言自语道:“三十年前你老子犯下的罪,今日先由你偿还一些,你死之后,蚀月谷和羽化阁必定再起纷争……”这黑袍遮身的神秘人望着林释嫌微微颤抖的身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三十年前的仇,我一定要报,既然叫我碰上,这是你的命,怪不得我……”
六年后。
灵秀山,位于这片神州大地的东南方向,山体完全被葱郁的林木覆盖,充满了灵气。许多飞禽走兽居于山中,丛林灌木之中更有大量奇花异草。此刻阳光洒在这座灵气充盈的山峰之上,更显空灵秀气。
又是一个夏季,午后的阳光很毒,但穿过丛林浓密的绿叶之后就柔和了许多。树上传来阵阵蝉鸣,更显出林子的幽静。
“嚎呜—”一声凄厉的狼嚎在这片幽静的林子中显得尤为刺耳,一只灰色的狼倒在了血泊之中,后脖颈上插着一支长箭,从它嘴里掉出了一枚野果。
“妈的,还挺狡猾!”后面匆匆跑来一个不太健壮但却长有一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握着一把弓。他跑到近前,蹲下看了看狼的伤口,嘿嘿笑道:“多亏老子箭法高明,没坏了皮,这次又能赚上一笔了。”说着从后腰摸出一把刀,熟练地剥下狼皮,搭在肩上,又踢了那冒着热气的狼尸两脚,这才扬长而去。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黑色的眼睛闪烁不定,似是十分惊慌。等那汉子走得远了,眼的主人才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竟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这个孩子全身赤裸,只在脚腕处套有一个黑色的环子。这孩童的头发因长时间没有梳洗而显得干枯蓬松,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充满了惊慌、恐惧,但更多的似乎是悲伤。
他爬到狼的身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低头嗅了嗅旁边的野果,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是受了伤的小狗。他突然咬住了狼的一只前爪,疯了似的拖到了附近一个山洞之中。
夜,又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个世界,一弯残月不知何时攀到了天空,清冷的月光洒下,似带着寒意。一个孩童蹲在一处山洞前面的空旷之地上,对月长鸣。悠长的呜呜声响彻整个灵秀山,强烈的悲痛之意从声音中发散而出,往日烦躁的蝉叫此刻也全无了声息。
“嚎呜—”从孩童嘴里发出的是狼的叫声,虽然充斥着悲意,却丝毫没有人类的哭声。
因为狼没有教会他如何流泪。
当清晨的阳光如往日一样照向那个洞口时,却再也不会出现那个熟悉的灰色身影,爬出的只有一个双目布满血丝的孩童。那孩童爬到山洞前的空旷之地,突然撒欢翻滚起来,惊飞了不少草丛中的小虫。翻滚跳跃了一阵后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朝向了洞口,身体慢慢伏了下去,喉咙里呜呜之声又起。
尽管阳光依旧明媚,草丛依旧浓绿,却再没有谁会陪他玩闹嬉戏了。尽管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可那份浸透心肺的孤独与凄凉也只有独自承受了吧?
最后,他又爬回了洞里,爬到了老狼的身旁,低下头嗅了嗅老狼的嘴巴,然后开始轻轻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到老狼的怀里,尽管狼体冰凉。良久,他才又从狼怀里爬出,深深看了那狼尸最后一眼,毅然爬出了洞外。或许求生的本能告诉他,失去老狼的庇护和哺育,在这里他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
但是到哪里才能活下去呢?他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又怎么会知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在洞口张望片刻,竟然直向山下爬去。爬了片刻,又忽然想起什么,掉头爬回了昨日老狼毙命之地,找到了那颗老狼口中掉落的野果。低头嗅了嗅,眼里满是悲痛之意,张口将果子细细吃了下去。吃完之后,再不停留,迅速朝山下爬去。
山中多有野兽游荡觅食,亏得这孩童机灵,每次遇到猛兽就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每次也都有惊无险地避过。饿了就寻些野果充饥。这样爬行了一天一夜,终于爬出了灵秀山,到了山脚下一个叫灵秀村的村子里。
当他爬进村口那座山神土庙中时,终于精疲力尽,困乏之极,倒头昏睡了过去。
往日平静的小村这天热闹起来,因为有人到山神土庙中祭拜时,发现了一个赤身裸体,蓬头垢面的“妖怪”。村民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过来看个究竟。
“村长,你看这……不会是妖怪吧?”一个高瘦的汉子问身旁一个干瘦却透着几分威严的老人。
那老人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严厉地道:“别乱说!光天化日哪里来的妖怪!”
“可离我们村子最近的一个小镇也在百里之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高瘦汉子提醒道。
被唤作村长的干瘦老人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即说话,像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才说:“别胡乱猜测了,等他醒来再说吧……”
狼孩睡得很沉,很安静。
忽然,他的嘴角缓缓向上挑起,许是梦中又在和老狼玩闹嬉戏了吧。
失去了唯一的依靠,他也只能在梦中寻求片刻的轻松与欢乐了。
可是,梦醒之后呢?
终于还是听到了周围的嘈杂之声,狼孩缓缓睁开了双眼。
人,满眼都是人——和杀害老狼的凶手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灵!
恐惧迅速占据了幼小的心灵,他开始往后挪动,双眼警惕地盯着眼前众人,一直退到了墙角。
老人走了过去,口中问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他吓了一跳,又开始后退,可是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拼命蜷起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发出呜呜之声。
老人见他如此举动,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然后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娃娃,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哪里有人回答他?那孩子口中除了“呜呜”之声再没发出别的声音。
“村长,到底怎么回事?”正当村民们不知所措时,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闯了进来,等他站定之后,赫然便是那个杀害老狼的人。
狼孩看清是他,双目开始因充血而变红,“呜呜”之声愈来愈大。突然,他毫无预兆地扑了上去,抱住那猎人的大腿,张口就咬。事出突然,那汉子躲闪不及,被咬了个正着,“嗷”地叫了起来,再想把这孩子拉开,已然不能。众村民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抱住这孩子,叫他松口,可他哪里会松,最后竟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疼得呲牙咧嘴,豆大的汗珠落了一地,口中骂道:“小杂种,敢咬你爷爷,老子扒了你的皮!”作势就要扑上去,却被那老人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