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侯府,梧桐苑。
燕怀躺在床上,瞪着坐在桌前的公子伦,苦着脸道:“世子爷,你可得替我想想办法,想我一威武男儿,如今手软脚软,还不如一女子。这叫我情何以堪?”
盛青伦斜斜睨他一眼,冷淡道:“你为何要去招惹离箫?”
燕怀赶紧叫屈:“冤枉。是他们非要入住碧云轩,我看那两位女子长相动人,便出言赞美了几句。只可惜,他们不懂我的风趣,硬要动手。我本意为怜香惜玉,于是便束手就擒。哪里料到他们如此不近人情,不仅绑了我,还把我悬在了墙上。”
盛青伦不为所动,反而淡淡一笑道:“燕怀,你如此风流,如今报应不是来了么?”
燕怀哀嚎道:“公子伦,看在殿下的份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盛青伦握着一卷书,淡定地翻过一页,头也不抬。
“不过在床上躺三日,离死还差得远呐。”
燕怀定定看着他:“你真的是公子伦么?举世仰望的公子伦不是该心怀慈悲么?”
“我将你从城墙上救了下来,难道不是慈悲么?”
燕怀眨了眨眼:“可俗话说地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晓得你通医术,求求你帮我解了这药。”
“然后呢?”
“然后?”燕怀看了眼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要我以身相许?”
他叹了口气:“不是我不从,可我是殿下的人。我须对殿下忠诚到底。”
盛青伦终于将眸子从书卷上移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躺三天太短,不如十日,你觉得如何?”
燕怀使劲摇头:“不妥,不妥。殿下的碧云轩被那三人占了,如今只能住听澜阁,我得先去布置布置。”
盛青伦问:“陆言可有什么话让你捎给我?”
燕怀眼珠一转,笑道:“殿下说,西京是你的地盘,你定会好好款待于我。让我在这等着他和阿恒到来。”
盛青伦又将眸子移到书卷上:“陆言说地是,我连我的床都让于你躺,还不算好好款待么?”
燕怀无奈地望向窗口,院内梧桐叶正莎莎作响,小厮盛宴正端着一碗药迈入室内。
燕怀心中一喜道:“哎哟,盛宴兄弟,还是你对我好,这是我的解药么?”
盛宴端着药的手腕不晃不移,他朝燕怀一笑,在床前顿足:“燕公子好。”
“不好不好,本公子一点也不好。”
燕怀嚷道:“好盛宴,快喂本公子解药。本公子实在受够了这浑身的软弱无力。要是洛城那帮人晓得了,定会将我和娘们做比。”
盛宴惋惜道:“燕公子,这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连小的都懂,为何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盛宴语重心长,娓娓道来:“你怎可瞧不起女子,公子你难道忘了,你如今躺在这乃是被女子所赐?我家公子说,这世间的女子,不输男儿的大有人在。何况是离箫姑娘那般杰出的人物,一出江湖便名震四方。你去调戏她,不是咎由自取么?”
“盛宴啊,对待朋友要如春天般温暖。你怎可揭本公子的短处?”
燕怀双手掩面:“你这不是将本公子的难堪直接放到青天白日的太阳下晒么?”
盛宴不为所动,反而正义劝解道:“燕公子,你乃堂堂太子侍卫,刀抹脖子都不用眨眼的英雄,又岂会怕这小小的难堪?”
燕怀从手缝里狠狠瞪着盛青伦,苦恼道:“公子伦,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盛宴都可以当御史大人呐。”
盛青伦无动于衷地又翻了一页,不急不忙道:“连盛宴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你不是存心要给你家殿下丢脸么?”
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公正清廉的大理寺卿燕大人知晓了自己儿子的丰功伟绩,会作何感想?”
“别,千万别让我爹知道。”
燕怀赶紧移开手,乞求的看向他:“若他老人家知道了我这糗事,我肯定会被罚,至少跪一个月祠堂。”
盛宴端着药走到公子伦身边,唤道:“公子,该喝药了。”
燕怀不满道:“盛宴,难不成说了半天,那药不是本公子的解药?”
“当然不是,医仙离箫的药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解的么?”
盛宴鄙视觑他一眼,又回头在盛青伦耳边恭敬道:“公子,再不喝,药就凉呢。”
“放下吧。”
盛宴见自家公子淡淡道了句,却不见他将目光从那卷书上移开,只得无奈将药搁在他手边。
燕怀痛心疾首道:“公子伦,你清心寡欲,连你的小厮都沾惹了几分狠心无情。可怜的我啊,如今虎落平阳,连个温言软语的丫鬟也无,苍天啊,请睁开您的眼,怜悯一下我吧。”
他在床上自悲自怜,那一主一仆仍一脸淡定,任他那鬼哭狼嚎般的魔音右耳进左耳出。
隔了半天,见那二人无丝毫回应,燕怀只得放弃自我折腾,只用悲哀的目光注视着盛青伦,似在无声控诉他对自己的罪行。
盛宴又一次提醒道:“公子,该喝药了,你近日有些咯血,要不,我请去离箫姑娘过来看看?”
“不必。”
盛青伦摆摆手,“大抵还需几日才能清理完余毒。”
盛宴不解道:“那千碎虽然歹毒,可按理公子服了离箫姑娘的碧心丹三日便可解,怎会耽搁这么长?”
盛青伦垂下的眸光微闪,他笑道:“毋须担心。大抵是我身子不比常人,自幼又有寒毒,如此才比他人要多花些时间吧。”
盛宴信以为真道:“公子都说了自己身体不比常人,那便更应该爱惜。”
他又端起药递到盛青伦嘴边:“如果可以,盛宴愿替公子承受这所有的病苦,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那通天本领改命易运,如今能做的便只能监督公子爱惜自己,请公子尽快好起来。”
燕怀道:“你这小厮倒是忠心。”
盛青伦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好似根本没觉得那药苦的要人命。
燕怀不由争大眼,他自幼最怕喝药,就算要喝也得先加几勺糖,如今有人眼也不眨一口闷下,心里顿时心悦诚服。
“公子伦,你这喝药的气势真威猛。”
盛青伦淡淡一笑道:“我自幼便如你吃饭一般天天要和药打交道,早就习惯了,你无需羡慕我这份‘威猛’。”
那语气极其淡然,好似他谈论的事根本无关痛痒,燕怀听在耳里,却蓦然觉得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