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仁的内心充满绝望,他竟被一个小十二岁的孩童比下去,他隐隐有种预感,四弟一定能考中,但是他却不一定能中。
到那时,他真的是无颜以对。
宁泽仁最后的希望压在了爹身上,他希望爹能够给他买考题,到那时,他就算考的不如四弟,也不至于太丢人。
“考题?”宁永川神色漠然冷清,将手里的书往旁边一放,“老四,你先回屋背书。”
宁泽智懵懵的看了眼大哥和爹,点头出去了,满脑子只想着念书当官儿。
屋内只剩下宁永川和宁泽仁两个人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安满月夸赞大头的声音,伴随着李氏对安满月的吹捧声以及大头高兴笑声。
宁泽仁臊得脸红,他自诩自己是宁家的未来,也一直相信宁家以后要依附他,但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错的是多么离谱。
“我不会给你买考题的,就算大哥现在还活着,我相信他也不会给你买考题。”宁永川坐直身子,对上宁泽仁失望的眼神,面色冷淡,“当初大哥大嫂走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记事了。”
宁泽仁垂着脑袋坐在凳子上,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书,点点头。
“那你应该也知道,大哥大嫂惹上了大一麻烦,那些人轻而易举的对大哥大嫂下手,要不是你们三个当时小,说不定早就没命了。”宁永川想到原身一直在傻傻的付出就来气,哪有原身那样当爹的,不疼自己的儿子疼大哥家的,“别人买考题,说不定这事儿随随便便就能遮掩过去,但是你买考题,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可能会趁机对你落井下石。”
宁泽仁脸色苍白,惶恐不安地看着宁永川。
“爹,”宁泽仁的声音在颤抖,他是真的害怕,“我、我知道错了。”
“你出事不要紧,只是会苦了大头,”宁永川冷不丁得往宁泽仁的伤口上撒盐,“大头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倒是个好苗子,若是他爹身上有污点……”
宁泽仁吓得从凳子上跌了下来,惶恐不安地跪在床前,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撑死就能种个秀才,想要考举人,那真是异想天开,此时他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初亲爹为什么非要将他们兄弟三人过继到爹名下,他亲爹宁愿日后被人叫做绝户也不愿意他们兄弟的三人受到迫害。
他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我,我这次不考了。”宁泽仁眼圈通红,他不想别旁人知晓他不如老四,可他也不想给孩子丢脸,“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给大头做好一个榜样的。”
翌日,宁泽仁昨夜从茅厕回来不小心摔到腿的事情在大杨村传开了。
有不少人觉得宁泽仁好可惜,念了这么多年书结果考前一个月把腿摔了。
还有不少人幸灾乐祸,他们早就看宁家不顺眼了,都觉得宁家人太过冷漠,活该摔断腿不能考试。
大房就只有两个孩子过来吃饭,大头倒是能自己吃饭,大头的妹妹香香还小。老三媳妇一直都很喜欢孩子,就坐在香香身边喂她吃饭。
安满月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李氏这会儿得多伤心,不过她没空去安慰李氏那颗玻璃心,她这会儿还有要事要忙。
明个是里正大儿子的喜事儿,她的提前过去瞧瞧,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不然人家又要说宁家的不是了。
老三媳妇做菜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安满月这次带着苏氏去里正家。
里正娘子李氏这会儿正在院门口布置院子,见安满月过来了,笑得一脸灿烂:“秀才娘子,你咋过来了?”
“老三媳妇,你去帮忙做饭,”安满月叮嘱苏氏后,笑着走到里正娘子身边,“嫂子,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李氏笑眯眯地将安满月院子里头坐下,看着院子里那些人忙活着,笑得合不拢嘴,“我刚刚还想着下午去你家,让苏氏那孩子过来帮忙做席面,可巧你就来了。”
“正好想一块去了呢,我想着嫂子这边肯定忙,就让老三媳妇过来帮忙打下手,她年纪轻轻,还得多跟长辈们好好学学。”安满月知道苏氏做饭的手艺在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她前几天还教苏氏新蔡,正好让苏氏露一手。
“让苏氏做席面,我放心呢,”李氏说道这,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了,担心地问道,“听说你家老大摔着腿了?”
安满月今日出门,就是想正面回应一下宁泽仁摔到腿的事情,听李氏这么问,叹了口气,说道:“老大这几日一直很紧张,说是一定要考个好成绩,没日没夜的看书,结果就……”
李氏脸色跟着凝重起来,附和道:“是啊,人就不能紧张,回头你好好宽慰一下你家老大。”
“老大摔倒腿了反而冷静下来了,说是明年再考也不妨事儿,说不定明年还能考个好名次,”安满月笑着说道,见李氏也笑了,便将话题扯到李氏大儿子杨大河身上,笑着问道,“咱们坐的凳子是大河打得不?”
杨大河打小跟着木匠师傅学习,他在那方面也有天赋,听说他打得桌椅一套能卖上十两银子。
“是啊,他也就会打打这点小东西了。”李氏谦虚道。
“这哪叫小东西?”安满月摸了摸自己屁股下的凳子,这手感可比家里那几个凳子手感好多了,“这凳子打得可真好,大河这手艺可真好,镇上的老师傅都比不上他!”
李氏笑得有些勉强,很快就转变过来了,笑着跟安满月聊起其他的事情。
……
杨大河成亲这日来了,安满月早早地便起床收拾自己,带着宁家人朝着杨家赶去。
宁家除了大房两口子没有出来,其他人都换上了新衣服,大头今日穿着青色的衣服,妹妹香香穿着碎花衣衫,在梳上漂漂亮亮的头发,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跑出来的娃娃一样。
安满月跟宁永川走在最前面。
宁永川看了眼身边的安满月,眉头微蹙,低声提醒道:“手!”
安满月后知后觉地将手递给宁永川,村里人不待见宁家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原本的宁永川也是一个宠妻狂魔,只要两口子出门,一定是手拉着手卿卿我我的,这秀恩爱的举动却惹得全村的人唾弃。
村里的男人嫌弃宁永川对安满月好,完全是因为他们每天回家自个媳妇就会拿宁永川举例子,听的头都炸了。
村里的女人则是对安满月羡慕嫉妒恨,试想想,大家都是乡下女,凭啥她安满月就能得到男人恩宠,而她们的男人整天嫌弃她们长得丑?
安满月抬眸看了眼身边这个男人,他的大手正好将她的小手完美的包裹住,被他我住的手暖暖的,她犹豫地说道:“咱们还是别牵手了,不然咱们肯定拉稳村里人的仇恨值。”
“要是松手的话,他们怀疑我们是假的怎么办?”宁永川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
安满月词穷了,说道:“还是握着吧!”
很快就到了杨里正家了,院门口记人情的老先生是村里的一位老秀才,这老秀才年轻时候曾经当过师爷,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被人辞退回乡,孤身一人的秀才先生一辈子未娶妻生子,平日里帮着村里人写东西记账,还会接抄书的活儿,不至于饿死。
宁永川带着安满月走到老先生面前,宁永川掏出荷包递了过去,声音清冷:“老先生,我们家的份子钱。”
老秀才点了点头,点了一下这才记了上去,写了一个“宁”字,他抬眼看向安满月,眸色一顿,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你叫什么?”
安满月迟疑地看了眼老秀才,说道:“安满月。”
老秀才仔细看了安满月两眼,越看越觉得像,这世上怎么会有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今年多大了?”
安满月低头看了眼人情往来记录,上面好像没有写年龄,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应道:“二十四。”
二十四。
老秀才心里嘀咕着,越看越觉得安满月眼熟,只是想想也不可能,要真是小姐,小姐怎么可能嫁到乡下来,一定是长得像罢了。
“先生,怎么了?”安满月觉得老秀才的眼神有些不对,轻轻的唤了声。
老秀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后面还有上礼的人,只要压下心底的疑惑,说道:“没什么。”
安满月跟着宁永川进了杨家大院,因为男客女眷是要分桌的,是以两个人不得不分开。
“有什么事叫我。”宁永川不放心地看着安满月,他觉得老秀才那边有古怪,担心有人会对安满月不利。
“宁秀才,不过就是吃顿饭罢了,你咋这么惦记你媳妇?”说话的是孙大嫂,平日里嗓门极大,最好八卦了。
孙大嫂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一个个打趣说宁永川眼睛都长在安满月身上了。
安满月羞得脸通红。
宁永川倒是平静,大大方方道:“嗯,我的眼睛只能看见我家娘子!”
坐在人群中的苏婉儿听到宁永川的声音后,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清淡如墨的男子,心,微微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