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突然而来,亦突然而止。
蔺归元正欲下撤之时,却突然听得一声大喊:
“停了!”
片刻,一阵欢呼声传来,群雄皆激动不已,那箭雨竟然莫名中断,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弄不清发生何事。
那头顶之上,先前的乌云在四象弥天阵的作用下已淡了少许,不过轻云薄雾笼于其上,众人亦看不清状况,有那梁三爷的前车之鉴,自然也没人会轻易去探个究竟。
蔺归元亦是一头雾水,按说此刻正是众人首尾难顾之时,万千箭雨之下,群雄被弄得极为狼狈,自保尚犹不暇,更无反抗之力,相信此情此景,金刚盟亦甚清楚,按常理而言,当一鼓作气,彻底奠定胜局才是,为何却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停手?
有此异象,下撤之事自然亦停了下来,众人皆望向头顶,却不知那云层之上,到底发生何事。
四大家主聚成一团,亦是进退不得,满腹狐疑,只好示意众人留心防范,静观其变。
只有清岚立于一众清庭宗弟子之前,面露笑意,一言不发,而清元见其模样,琢磨半晌之后,亦面有喜色,似乎已然猜到些什么。
那云层之上,此刻情景,较之先前,已是另一番模样。
一支近百丈长的拂尘悬于天地之间,无数细丝自天穹之间垂落,拂在那白色的光网之上。
奇怪的是,先前梁三爷剑光斩去,毫无着力之处的光网,在这尘丝之下,却有如实质一般,竟被其牵扯着,缓缓向上而去,那些无处不在的冰棱,似乎正被烈阳炙烤,迅速蒸发,原来气势如虹的万千冰箭,便在这尘丝之下,逐步消弥。
这深坑四围,无数原本各司其职的金刚盟弟子,在那尘丝拂来之际,均觉心头无端一跳,仿佛便像拂在自己身上一般,灵力一时间,竟有丝丝紊乱。
况千钧面色一变,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亦令他有些意外。
这道光网是以金刚盟五行诛仙阵结成,数百金刚盟弟子,三个成组,三组成团,三团成阵,无数小阵又交织成大阵,最后环环相扣,形成这张铺天盖地诛仙灭神的巨网。
这光网看去平淡无奇,但却聚集了隐藏在诸峰之中的所有金刚盟弟子之力,其内暗含五行之术,除了先前那冰棱之外,尚有诸般变化,由况千钧居中指挥,其它三位长老相呼应,可以说是万无一失,这坑中群雄在此阵网之下,想要逃脱,几乎不可能。
但此刻,这拂尘自天而降,竟轻描淡写地将那光网拉起,并在片刻之间,便将冰棱化去,等于以一已之力,硬抗这数百金刚盟人?
放眼神州正道,能有此修为者,据况千钧所知,便只有一人!
“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况千钧轻叹了一句,随后跨步向前,身子微蹲,手中长弓一抬,一支暗红色的长箭赫然而现
,随着他张弓引箭,破风之声骤然响起,半空中一道红芒如流星划过,向那拂尘所在之处,倒射而去。
而在离这深坑数里外的一个山头上,乱石成堆,草木稀疏,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正盘坐于一块岩石之上,双目微闭,似在调息养神。
丝丝青气自其周身溢出,飘飘荡荡,散入四周,消失于乱石之中,杂草之畔,天地瞬间便归于沉寂,数十丈外,原本被微风拂动的树枝,亦仿佛被定住一般,再无任何声响,一株丈余高的乱草犹保持着向一侧倾斜的姿态,半弯着,凝固于崖壁之上。
一中年文士,负手立于远处树巅之上,望着那静坐的道人,面色亦有几分凝重。
向来处乱不惊,看去从容儒雅的沈清秋,先前面对那妖王鲲蒙时,亦风轻云淡,三言两语间,便将其拉拢,而此刻,眼前这道人,却令他有颇有些头痛,一着不慎,先前这重重设计,便要讨诸东流,甚至于置金盟于万劫不复之地。
数十年来,在他治下,金刚盟韬光养晦,表面上退于青泯山中,不问世事,暗地里,却是广纳良才,不问出身,只看修为,甚至于过往诸多恶名昭注的妖邪巨盗,亦被收之门下,那神州腹地,亦安排诸多势力,只待时机。
这星罗海之秘,数年前他便已发现,故遣人登岛经营,只等时机成熟,再将那入口放开,将群雄引入岛中,一步步实现其惊天之策。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沈清秋纵是智计无双,亦无法想到在那伏蚕山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猴洞之中,竟然还隐藏着通往这古荒原的通道,而苏迈和花相容等人无意之间,既将这入口打开,使得这星罗海之事在一夜之间,便传遍天下,亦令他不得不提前布局。
虽说事态发展,亦按他心中所想推进,但苏迈和陆云奚的出逃,却在他意料之外,而这道人来速之快,亦令他稍有些意外。
望了望半空之上,那悬浮着的拂尘,沈清秋身形一动,一下刻,便已出现于那道人所在的崖顶边缘,离那株草茎不过数尺。
“道兄,百年未见,别来无恙!”
沈清秋含笑而立,向着那道人扬声说道。
“若你金刚盟安份守己,老道日子倒也还算自在!”道人睁开眼,沉着脸回道。
“这天下分分合合,有静便有动,太平日子久了,亦是无趣,出来动动手脚,倒也有益修为!”沈清秋面容未动,亦是微笑着回道。
“将人放了,回青泯山去罢!”道人言辞平淡,语气却不容质疑。
“恭喜道兄突破无极之境,放眼神州,只怕再无敌手了!”沈清秋拱了拱手,却未正面回复。
“你金刚盟向来不安份,如今弄这么大动静,是想要卷土重来么?”道人对其恭维,甚不在意,嗤笑着道。
“道兄误会,这神州乃天下修士之乐土,金刚盟人虽出身不同,但亦有求仙问道之念,今日所为,亦不过求个认可而已,却不想惊动道兄仙驾,小
弟着实过意不去啊”沈清秋复又回道。
“沈盟主,百年前正邪订约,你虽非主导者,但亦是见证之人,此事因由,你自心中有数,贫道虽少问世事,但却未老眼昏花,只要有南庭宗在,便由不得你胡来!”道人缓缓起身,目光投向长空,徐徐说道。
“道兄身为南庭宗主,亦是这天下正道泰斗,却不想成见如此之深,却令小弟甚是失望啊!”沈清秋轻摇了摇头,接口叹道。
“尔之所想,又与我何干,南庭宗既为天下三大宗门之首,正有护道除魔之责,尔等若安于大孤城外,自然无碍,但若想在这乾元城中搞甚动作,却是万万不能!”
这道人自是南庭宗现任宗主清虚,亦是眼下这神州界上公认的正道第一人。
得乾元城中传讯之后,一方面联系六虚山院等正道同修,另一方面为防意外,他却先一步独身而来,当然,除了解救群雄之外,还有一件他更为关心之事,须找沈清秋求证。
“道兄今日独自前来,只怕不光是为了救人吧?”沈清秋忽而问了一句,脸上看去,颇有些高深莫测。
“知道就好!”清虚转过头,望向沈清秋,沉声道。
顿了顿,清虚复又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道兄手眼通天,都不清楚此事,小弟又如何得知?”沈清秋一脸无奈,笑着回道。
“你我皆是明白人,无须如此作派,你将众人困于此地,却是围而不杀,这其中之意,路人皆知,今日若战事一起,日后正邪之间,便是非生即死,金刚盟这数十年来,虽励精图治,声势渐涨,但要想抗衡整个神州正道,却还远远不够,你非愚笨之人,此中情形,自是了然。”
清虚之言,甚是玄妙,听起来,这正邪之间,尚未到那你死我活之地,若沈清秋有意,事情尚有转寰之机。
“莫非道兄有意,做个和事佬?”沈清秋面色不动,淡然问道。
“亦非不可!”清虚缓缓回了句。
“道兄为何如此在乎那人之事?”沈清秋话锋一转,复又问道。
“虎狼归山,亦不过后患而已,此人出逃,却是生灵涂炭。”清虚闻言,叹了一句。
“以道兄之修为,难不成亦无能为力?”沈清秋言语中波澜不波,似乎对此事这态度,不过好奇而已。
“此人之事,你亦甚为清楚,何必多此一问!”清虚不置可否,随后又道:“一旦他再生事,只怕金刚盟亦难置身事外,你经营数十载,却不想因之而毁于一旦吧?”
“小弟愚钝,道兄之言,却是不甚明白。”沈清秋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样子。
“既是如此,那多说无益,便让我见识见识金刚盟有何高招罢!”清虚面色一转,亦不再多话。
“道兄修为通天,我盟中弟子,又如何能经得住道兄一拂之力,若想了结此事,小弟倒有一提议,既不伤了和气,又能令双方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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