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得多,吃饭也不耽误,说得最多的不是“好辣”就是“好吃”。等她风卷残云般扫完了食物,才擦了嘴,慢悠悠地问他,“你腰为什么疼啊。”
傅一周没想到闲扯了这么多句,她居然还能想得起自己那一句腰伤,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也吃了一盆加了重辣的鸡公煲,心口又辣又烫,又撑得满满的,呛得他想哭又想笑,辣得舌头打了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一边夏栀子还在说话,她的声音听着很满足,甜甜脆脆的,“你腰受伤就要好好休息啊,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啊,不要掉以轻心啊,以后你就知道了,一副好腰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重要啊。”
傅一周轻轻“嗯”了一声。
她乱七八糟地嘱咐了他一通,然后说了再见,挂了电话,也忘记了问傅一周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只是看着自己的通讯录,想着要给傅一周加个备注。
通讯录里划下去,还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的名字,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人和人也可以毫无联系,想着那个时候自己咧着嗓子唱的“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不知道是不是高估了彼此的缘分。
遇见总有意义,哪怕只是离别啊。
夏栀子连着很久都没有接到傅一周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他的微信,两个人似乎真的就这样毫无联系了,倒是傅一意不知道从谁那里要来了她的微信,总是约着她出去打麻将。
只是二月底她得考仍然没有考过的证券从业资格证,那一门金融市场基础知识简直是和她作对,一次58一次59,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一位菩萨佛陀。
傅一意:“你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打麻将啊。”
夏栀子回复他,“等我考完试。你们兄弟俩简直了,一个月初骚扰我一个月中骚扰我,我要是考不出来就把你们俩捆一捆,绑烟花上放了直接上天。”
傅一意:“这么凶残啊!”
傅一意:“我二哥总来找你吗?”他就知道二哥和花花之间有奸情。
夏栀子回复他,“没啊,快半个月了。”
傅一意和夏栀子聊了一会儿,自己去找室友开黑了。夏栀子静下心来刷题,等熄灯之后就去了寝室楼的活动室继续刷,怕自己未老先衰,还敷了眼霜,接到傅一周电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向傅一周这样早睡早起要训练的乖宝宝,怎么会半夜给她打电话。
“喂,怎么回事?你睡迷糊了?”夏栀子接起电话来,因为是在自习室里,所以也就放开了声音。
“你还没睡?”那边傅一周的声音听着不像平时那么冷淡,大概是因为睡意朦胧,比平时更低了些。
“我睡了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傅一周低低地笑,“你手机睡觉会开静音,你睡了也吵不到你。”他又问,“还在刷题么?”
夏栀子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对答案,“是啊,要是这一次再考不过,我就把头割下来给我爸妈当球踢。”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你大晚上的打电话做什么。”
傅一周说,“我做了个噩梦。”
按他的作息,的确是睡了一觉起来的时间,夏栀子想起之前那场鬼屋之行,促狭地笑他,“你不是梦见在鬼屋吧,灵异实验室?还是恐怖手术室?”
“夏栀子!”那边傅一周的声音明显高了起来。
夏栀子握着手机笑得不行,笑声传到傅一周耳朵里,只觉得甜甜脆脆,爽朗极了,就像是冰糖葫芦那层红艳艳亮晶晶的外壳,咬在嘴里脆生生甜蜜蜜。
只可惜他太久没有吃过了,回想起来也只是种回忆中的味道,甜也怅惘。
“做什么噩梦了呀,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这几天的段子就有着落了。”夏栀子刷题刷得头疼,干脆搁下笔来和他闲聊。
“我……梦见了比赛,我站在出发台上,边上的人都乱哄哄的,没有脸,脸上模糊一团。我感觉气短,身体发热但是手脚冰凉,发令枪响了,别人都出发入水了,但是我僵在台上,一点都动不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那个噩梦,是个游泳比赛失利的故事,夏栀子都能听出来他声音里压着的慌乱,她从来没有见过傅一周这样,在她认识他以来,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淡淡的,偶尔会露出些生动神色。
夏栀子说,“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高考之前也压力特别大,因为我的地理总是考砸,二模只考了48分,还没我的模块分高。”
傅一周问她,“那你怎么做的?”
夏栀子说,“我连着熬夜做了两个晚上的试卷,然后第三天上课的时候哐当一下在教室里晕过去了。醒过来之后,我就一下子想通了,我就好好吃好好睡,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了。”她顿了顿,问傅一周,“我可以爆粗口吗?”
傅一周低笑了一声,“爆。”
“去他妈的地理,去他妈的经纬度。”
傅一周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知道,夏栀子这样的人,就不缺自信心,还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夏栀子聊得嗨了,“我给你讲个我昨天做的梦,你听不听?”
傅一周也是睡不着了,“你说。”
“有点恐怖诶,你行么?”
傅一周迟疑了一下,“你先讲,讲到我说停就停。”
啧,还真大爷。
夏栀子就开始讲,“昨天做了个梦,我和施大师去楼下洗衣房熨衣服,然后有个女生告诉我,高教西公园有人死了。
我问,谁呀?女生比了个食指。
我又问,是1吗?
女生突然笑了,说,我。
然后她的脸就烂了。
然后我逃回去,逃到寝室楼和人讲这件事情,突然看到隔壁有人跳楼,有人指着我说是我推的。
更可怕的是,如果说跳楼的那个女生,就是洗衣房遇见的那个女生呢?”
说到最后几句,她的声音越发森幽,透着股凉意,她如愿地听见了傅一周倒吸了一口冷气,“夏栀子!”
夏栀子嘻嘻一笑,“叫我干嘛呀。”
傅一周似是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说,“该睡觉了,不然明天……”
他的声音低下去,夏栀子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傅一周说,“不然明天你又要晕过去了。”
夏栀子打了个哈欠,一看快要三点了,“也是,你也早点睡吧,不要怕啦。”
“怕什么?”
“怕黑啊。”
傅一周轻轻地“哼”了一声。
夏栀子也困了,收拾起东西,关了活动室的灯,走廊里一点灯也没有,走路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楚,等到听到她开门进了寝室,傅一周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花花。”
夏栀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就没有在乎,为什么他突然叫她花花。
只是又叫住他,“傅一周,除了尽力而为,还有全力以赴,百炼成钢,你可以的。”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