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晚上,梦舒坐在平整如镜的大床上,然而此时,她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明天,她就要和易盏一起回兰县看他的爷爷奶奶了。他们是两位慈祥的老人,更是易盏敬爱的长辈,所以,她也必须要重视这次返乡之旅。
第一次高考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她在根本不会的选择题,纠结了太长时间。
虽然衣柜里面的衣服并不多,但梦舒还是陷入了纠结之中,该带什么衣服好呢?
噔噔,两声敲门声打断了梦舒的思考。
易盏正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边,梦舒盈盈一笑示意他进来。
“谢谢。”梦舒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你说我回兰县穿什么衣服好呢?”
梦舒舔嘴角奶渍的动作落在了易盏的眼里,他笑着说:“白色的吧,我喜欢看你穿白色的衣服。”
梦舒把杯子捧在手心,调皮地看着他,“回老家见长辈的话,穿白色的衣服有些不太礼貌吧。”
“哦,也对。我还没注意到这一点,你真的是有心了。那就这几件吧。”
易盏伸出手指了三件衣服,一件淡蓝色,一件咖啡色,一件淡紫色。
“那行。”
梦舒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取下易盏所指的三件衣服。
看着梦舒轻轻松松地把衣服叠得棱角分明,一丝皱纹都没有,易盏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把衣服叠得这么整齐的?我一般都是直接扔进箱子里,回家之后被奶奶看到,还要被她数落。”
梦舒拿起咖啡色的衣服,易盏也很快把剩下的淡紫色衣服拿到手上。
“拿起衣服先用力抖一下。”
砰。
砰。
看着自己的衣服,梦舒有点心疼,只好提醒他:“嗯,你还是轻一点比较好。”
易盏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力气用大了。”
“叠的时候注意分得对称一点,不整齐的地方再稍微抖一下。”
咖啡色的衣服叠好没几秒钟,淡紫色的衣服也被叠完,只不过,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有些大。
梦舒笑了,这种工作果然还是不适合他。
“给我讲讲兰县最近几年的变化吧。”
易盏把衣服放进行李箱,摸了摸她的头,兴致盎然地为她讲诉兰县的变化:“兰县呢,最近几年通往四祖五祖的路拓宽了,黄梅戏剧组也经常在兰县巡演,兰县人民有山依山,有河依河,旅游业发展得挺不错。”
梦舒点点头,“那挺好的,明天回到兰县,我不会都快认不出来了吧?”
“可能是有点,不过,有一个地方你肯定认得出来。”易盏向梦舒挑了挑眉,示意她猜一下。
“兰县一中。”
两人哈哈大笑,学校是个不老的怪物。
“班头怎么样?”
虽然当初班头秉持的教育风格是三严,严厉,严肃,严格,但他对学生们的关心,对工作的认真,直到今日,还在深深影响着她。
“挺好的。你别看他平时只会板着一张脸,每年国庆我们去看他,他都挺高兴的,还会请我们吃饭。他也挺挂念你的,要不,国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嗯。”梦舒点点头,他们的班头的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易盏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去年他带的那个班又是理科平行班中的第一名,所以,他今年还带高三。你也知道的,兰县一中高三生只有三天的国庆假期。正好,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给学弟学妹们加油打气。”
看着易盏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是这么的希望她能够面对那段留有遗憾的过去,也是这么的想要向全世界宣布他想和她在一起。那么,她又何必不随他的愿?至少,她第二次的高考成绩,在兰县一中任何一个理科平行班中都能排进前五。
“可以呀!”
“我老家在漳河镇的易家村,易家村现在可漂亮了,绿水青山,良田美池,你一定会喜欢的。我都规划好了。我们回去的时节正值大雁南飞,如果天公作美的话,我们可以在秋雨之后去山里捡雁来蕈。你不是喜欢钓鱼吗?我爷爷挺喜欢吃鱼的,我家也有池塘,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钓鱼。我家还有果园,这个季节正是柚子和橘子最甜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漳河边放柚子灯许愿。我们……”
正当易盏说得正起劲时,梦舒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腔上,声音里有些哽咽:“阿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易盏愣了一秒钟,旋即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宠溺而温柔:“傻瓜,我对你好,就像你对我好一样,不需要理由。”
梦舒不想把易盏的睡衣弄湿,可眼泪偏偏分外调皮,冲出了眼眶。
梦舒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易盏,“叔叔和阿姨会回老家吗?”
易盏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笑着道:“不会,今年回老家看爷爷奶奶的只有我和堂姐易兰溪。兰溪姐的课题组今年来了几个很优秀的博士生,帮他们安排好工作之后,她今年应该可以抽出一两天时间回老家。虽然她对待科研工作非常严肃,但其实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等你遇见了就知道了。”
“兰溪姐的课题组研究的是什么?”
“唯尔半金属。”
梦舒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这好像是物理学界目前非常热门的一个项目吧。”
“咦,你竟然对这个也有了解?”
梦舒笑着道:“数学物理在很多年前是一家。你听说过塔姆与土匪的故事吗?”
看着面前的女子如玉兰花般的笑容,易盏不禁想到了上次他们一起去关科大蹭量子力学习题课。看来啊,他的丫头现时的优秀,的确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塔姆是谁?”
“苏联物理学家,某一届物理诺奖得主,提出了磁约束理论。”
“托卡马克磁约束装置?”这个易盏有些印象,毕竟高中物理课本上有这个图片。
“嗯。”梦舒点点头,“托卡马克磁约束装置就是根据他的理论提出来的。这个故事是伽莫夫在他的自传中……”
易盏挠了挠头,“伽莫夫又是谁?”
梦舒笑了,“伽莫夫也是苏联人,因为一些政治原因去了美国。他这个人很有意思,他的人生也是一本富有传奇色彩的小说。他是宇宙大爆炸理论的提出者,在DNA双螺旋结构上也做出贡献,还写了很多科普书。”
“这么厉害!”
“嗯。”梦舒接着为易盏讲诉塔姆的故事,“在前苏联内战的混乱时期,由于军事管制,物资比较缺乏,塔姆饥一顿饱一顿。有一天,他跑到乡下和村民买鸡,被匪兵看见了。由于他的穿着打扮是城里人装束,匪兵就把他带到头头那儿。”
“那个土匪头子满脸络腮胡子面露凶光,揪着他的衣领向他恐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间谍?”
“塔姆慌忙分辩,我是大学教授,来这里只是想弄点吃的。那个土匪头子向他吼道,你算哪门子的教授?塔姆急忙分辩,我是物理教授,教数学。土匪头子说,数学?好,那你给我算算,要是把麦克劳林级数取到第n项,会产生多大的误差,算出来就放你走,算不出就枪毙你。”
“塔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分明就属于高等数学的内容。他哆哆嗦嗦地在枪口下算出了答案。”
易盏突然插了一句,“那个土匪头子知道正确答案吗?”
梦舒点点头。
“那个土匪头子是不是也获得诺奖了?”易盏的声音里有些兴奋。
梦舒笑着摇摇头,“伽莫夫在自传里这样写到:这个土匪头子是谁,没人知道。如果他没有被杀死的话,也许以后会站在乌克兰某座大学里讲授高等数学呢。”
易盏哈哈大笑,“看来数学学好了可以保命。”
笑够了,梦舒向易盏问道:“你家好像有很多人吧?”
“大伯大伯母,我爸妈,都受邀去了京城观看阅兵仪式。三叔和三叔母是军人,长年累月都要待在部队。易晨这小子挺争气的,他所在的军团今年把他派到京城参加检阅。”
“哇,你这一大家子!”
易盏低下头,让自己额头与梦舒的额头贴在一起,正视着她有些害怕的眼睛,语气却很轻松:“还需要你的加入啊!”
梦舒面红耳赤,小声地提议:“要不我们先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易盏轻轻笑了一下,拍了拍梦舒的床,“要不,今天晚上你让我睡在这里?”
自从上次醉酒和梦舒睡在一起之后,他就一直想每天晚上都能睡在她的身旁。只是,他的丫头着实让他难等,他也只好找机会厚着脸皮提要求。
梦舒诧异地看着他,“啊?”
易盏红着脸站起了身,正当他打算道一声晚安离开时,梦舒拉住了他的手臂,“那你就睡在我的右边吧。”
易盏大喜过望,直接倒在梦舒的右边,闭起眼睛睡觉,生怕她下一秒会后悔。
看着他夸张的表演,梦舒浅浅地笑了一下。
感受到床的左边没有了压力,易盏马上睁开了眼睛,“你去哪?”
“关灯。”
易盏翻身下床,飞快跑到门边关门关灯。
当梦舒安静地躺在床的左边时,她的脸颊被易盏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
“晚安,我的丫头。”
“晚安。”
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期待,两分紧张,一分甜蜜,一分担忧,梦舒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