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画押
说完又说:
“我看这可不是一个好照头,东家的这场官司恐怕是要费些周折了。”
康骆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不由点头。可点完头,又着急地问小罗接下来该怎么办。小罗又是一拍手掌道:
“还能怎么办?还得赶紧想办法回安肃城呀!”
但二人已走过一夜,这时也累了,不但累了,也饿了,一听,两人的肚子都在咕咕直响。一时间,小罗就不由问康骆氏,在她寻过来的这条路上有没有遇到人家?
康骆氏摇头。见康骆氏摇头,小罗便让康络氏在路边等,他爬到附近山上,寻了一些还未成熟的野果下来。两人勉强吃下,待吃下,也觉得身上一下有了力气,便接着往东南来。
还别说,直到小心翼翼走出大山,他们都没有遇到豁嘴麻脸老勾他们把持的那个黑风口,或者说,他们走的这条路,恰好从豁嘴麻脸老勾他们把持的黑风口的北面绕了过去。
长话短说,待这天晚饭前,二人好歹进了城,回到南烧锅。这才知道大伙计老孙早被关进了西狱房。东家张树亭到县公署打听消息还没有回来。
小罗一见,也顾不得多说别的,又是着急地一拍手掌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进县公署鸣冤吧。”
康骆氏一听,也点点头道:
“我看也是!”
店堂掌柜祁占奎这时也刚从中院吃饭回来,一见小罗和康骆氏一起回来了,本想问问另一个伙计的情况,但见小罗和康骆氏饭也不吃,就急着要往县公署赶,便也说了一声:
“我随你们一同去。”
说话间,三人就来到县公署。这时,张树亭正在书记小张的办公室里坐着,而书记小张正在桌前整理着卷宗,两人谁也不说话。或者说,书记小张还想与张树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见张树亭一脸愁苦的样子,也就自顾忙自己的去了。
只是小张不知,这时张树亭愁苦,还是为派去的两个伙计一直不回,等不来证人心焦。当然,最让张树亭担心的是,在证人未来到之前,王知事会再度审这个案子。若再审起,自己又不在跟前,老孙的脾气他又是再清楚不过,到时把一切都承担下来,王知事判了他的罪,再想辙恐怕就晚了。张树亭在县公署等,主要原因也在于此。
所以,当小罗他们到时,张树亭也正在小张办公室坐卧不宁呢,并决定下来,如果明天再等不来两个伙计,他就准备亲自进山一趟。
可也就在这时,就突然听到外边一阵猛烈地敲鼓声,接着又听到小罗的一声:“冤呀——”
张树亭心里就不由一震,急忙从小张办公室走出,正在一旁埋头整理资料的小张,听有人此时击鼓,定有重大案情,也急忙停下手中活计,拿上纸笔也往外走,先到议事堂点燃照明灯具去了。
单说张树亭,待来到院中,就见院里正站着祁占奎、康骆氏,还有正在击鼓的小罗。张树亭刚想上前问问康骆氏如何现在才到,可也就在这时,王琴堂也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挥手让他们都到议事堂,一时间,也急忙与大家向议事堂走。
就见功夫不大,也有人从东街传来了老马及审检所的人,待问明情况,又急忙派人到西狱房也提来了上了铁链的老孙。
其实,直到此时,老孙都不相信康骆氏还活着。所以,又见提他再审,还有些不耐烦,一路上都在嘟嘟囔囔:“不就是替人家偿条命吗,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
可等他来到议事堂,一见张树亭祁占奎甚至小罗还没什么,待一看见康骆氏,只惊得他大张了嘴巴,老半天都合不拢。待回过神来,又不由惊问:
“你不是死了吗?”
康骆氏便把自己如何没死的经过,一五一十又向老孙说了一遍,几乎与张树亭他们说得也无二。
待说罢,老孙仍是有些不信。不但他不信,其实王琴堂他们也不信,于是再传街口的“济世堂”谭郎中,谭郎中到来一看康骆氏脸部,倒有些像,但也不很肯定。这时,又是老马插嘴道:
“要说我,给这康骆氏‘验明证身’也好办,你们不是都说她能喝酒吗,这事从根子上也是因这女子想喝南烧锅的酒引起,要我说,就干脆要南烧锅东家弄些好酒来,看这女子到底能不能喝,能喝多少,不就一切都明白了。”
王琴堂一听,觉得再找其他证人,也无非都该是润泉涌烧锅上的伙计了,他们的证言是否可信,也得需要进一步验证,所以,听催办老马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关键还是,事情原委主要还是因酒引起。于是便命张树亭回家去取酒。
祁占奎与小罗一听,也不等张树亭说话,几乎异口同声答:
“我们去取!”
说完快步离去。
出县公署往南,最多也就一千米距离,就是润泉涌烧锅。所以来去也就两袋烟的功夫,就见祁占奎与小罗扛来了一篓酒,不但扛来了酒,祁占奎手中还特意握了一把水舀。
待二人来到议事堂,放下酒娄,打开娄盖子,满堂顿生酒香。
再说康骆氏,几乎都有一天多没有正经吃一口东西了。这时闻到酒香,就如同蜜蜂见了蜜一般。在空气中狠狠地吸了几口,又下意识来到酒篓前,看了里面满满的一篓酒,然后便冲王知事道:
“我要说我就是那个因酒死又因酒活过来的康骆氏,大家不信,那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把这篓酒喝下去。我想,能一口气喝下这篓酒的人,除了我康骆氏,世上也恐再无二人。所以,如果我当下喝了这篓酒,王知事能把孙伙计放了,我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把酒喝了。”
大家一听,包括王琴堂在内,都面面相觑。一篓酒足有三十斤,就算是能喝酒的主儿,一次能喝上两斤就已经了不得了,一次喝下三十斤,这若不是神仙,也一定是一位女酒仙了。没想到,最后王琴堂却摆一下手说:
“如果你就是那个康骆氏,也大可不必非要喝酒,但孙伙计私自拘押人的罪责决不会全免!”
康骆氏一听,又沉吟片刻道:
“我康骆氏天生馋酒,酒瘾极大,其实,孙伙计那样做完全是为我好,当时我也想从此戒了,没想到……”
说到这儿,康骆氏略一停顿又道:
“为证明我就是康骆氏,也是为让大家看看我康骆氏确实酒瘾极大,没有酒就活不了,我就喝给大家看看。”
说罢,就见她接过祁占奎手中的水舀,然后舀着酒,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人们都屏住呼吸看。若是一个男人这样喝,大家还觉得有些不足为奇,但见一个女人家喝酒如喝凉水一般,恐怕在场的人还都是第一次见到,都不由好奇起来。
但此时的康骆氏已顾不得这些。她很忘我地一水舀一水舀地喝着,越喝又越显出贪婪的样子。或者说,平日一旦想喝酒,她或许还顾忌自己是女流之辈,尤其是当着这许多男人的面。但此时情况已经有所不同了,此时,在她认为,仿佛只有多喝,才能够尽快证明她就是那个因馋酒以致起死回生的康骆氏似的。
所以,就见康骆氏一水舀一水舀地喝着。从外面看,酒篓里的酒看不出下去多少,但从康骆氏伸到酒篓的水舀深度看,酒已经明显不多了。但酒篓里的酒虽然不多了,可再看康骆氏的肚子,却又没有任何凸起的迹象,也不知那么多酒都跑到哪里去了。
不但肚子没有凸起的迹象,再看康骆氏的举止,也没有醉态的样子,不但不醉,就见她越喝反而越精神,又见腾腾热汗从头顶一直冒到脚底。
一时间,不但不懂酒的王琴堂及催办老马他们见了,皆惊呆住了,就连懂酒的张树亭祁占奎他们见了,也都看得惊呆住了,这样的情景,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看来,一直流流传着的张家祖上遇到那个讨饭婆婆的故事,恐怕也是真的。
时间也就过去一炷香的功夫,就见一篓酒已经被康骆氏喝了一个底朝天。这时再看康骆氏,本来瘦弱的身子,这时看去也丰满了许多,不但身子瞬间丰满起来,再看脸部,也许这康骆氏本来长得就不算难看,只是有些面黄肌瘦罢了,这时看去,却又面若三月桃花一般,霎时好看起来。
此时再看康骆氏,见一篓酒喝完,于是又举起酒篓,冲王琴堂笑笑说:
“王知事,一娄酒我都喝了,这总该证明我就是那个因酒起死回生的康骆氏了吧。”
王琴堂见了,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见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待回过神,也是见这么多酒下去,生怕这女子有个好歹,于是,急忙冲书记小张挥手说:
“小张,替康骆氏写保证书,让她画押。”
小张提笔,急忙写下保证书,意思是她就是被润泉涌烧锅店堂大伙计老孙关在仓房,为引出什么“炸酒酒蟾”死去,后又因喝下烧锅的好酒而起死回生的那个康骆氏。小张几笔写下,然后又念给康骆听。康骆氏点头,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然后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