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岑寄凡见他答应，不由大喜，马上献宝一样，将自己所知一骨碌地全说了出来，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吃食的地方。
这是半山腰的一处宽阔无垠平地，被门中特意划出来用做食堂一样的地方。
太微门的弟子数万，外门弟子就占了三万，一间小小的房屋哪里够用，这才有了这片大得不像话的一片宽广大院。
里面秩序井然地站满了来饱腹的弟子，三三两两地按着自己的圈子抱成一团，说说笑笑。
见此，岑寄凡也拉了拉叶戈，往旁找了个座位坐下，正要说什么，两人面前忽然一暗，对面坐下一个白影。
“鱼选？”
两人都有些惊讶，那叫鱼选的弟子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算的应答，安静地抬眼看了二人一眼，他反应虽冷淡，但因为姿容秀美，倒也不会让人生出多少反感来。
“你来得正好！我打算过几日去猎杀尖角牛妖，你去不去？”
鱼选一身白衣，是法峰弟子的身份，五行术法素来威能极高，若是他也去，自然又是一大助力。
鱼选听完，只斜了对面的叶戈一眼，忽而笑道：“小叶子去吗？”
叶戈笑笑：“去的。”
“那我便去。”
“哪有这样的？！”岑寄凡忍不住不满道，“鱼选你可太不够义气了！难不成叶慈不去你还不去了？说好的兄弟情谊呢！”
鱼选才懒得理他，只嗤笑一声：“谁叫你平日粗心大意的，我就怕你一时冲动，傻头傻脑地就去送死了，若是小叶子也去了我才觉着安心些，懂这道理不？”
岑寄凡闻言才知被他挤兑了，也知自己平时什么性子，忙嘿嘿笑笑几声，打着哈哈略过这个话题了。
鱼选也晓得他的德行，不再多言，重又提起牛妖之事来，三人便这番推推敲敲，终于将此事定了下来，一致先决定在三日后出发。
等三人分别，已是月上梢头，叶戈匆匆回了器阁，倒头便关在屋中修炼了整夜。
就这番修炼，吃饭，修炼，循环往返，三日之期竟转眼就到了。
叶戈早早便起了，带好自己的东西，当先到了宗门大殿外的玉台上等人。
玉台上早就有人站在那里，远远见他过来，有几个熟识的弟子还和他打了招呼，叶戈笑着点头，一一与他们稽首回应。
目光起落间，不动声色地看了几个抱做团的弟子一眼，叶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现在灵兽阁的油水是越来越多了，租一只鸟一天就要一块灵石。”
岑寄凡远远朝他走来，一边抱怨，一边露出肉痛的神色。
叶戈笑着摇摇头，倒是后面跟来的鱼选不置可否：“一块灵石能换一件下品法器，总归是划算。”
提到法器，岑寄凡也激动起来，质朴的面容上满是兴奋的红色：“那是！那是！”
叶戈也道：“是啊，等到了破真期，就可以御剑飞行，那时你就不需要再租借灵兽了。”
“唉，这破真期哪是那么容易到的，要是真这么容易，你看那后山也不会有那么多垂垂老矣的师兄，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含恨身死，道灵殿内也不会多添一块灵牌了。”
岑寄凡苦着脸，想到这求道不易，便是一向乐观的他也忍不住露出一番世事艰辛的惆怅来。
“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今日要是顺利，你就能有一件下品法器了。有了下品法器，还怕修为提不上来么，时间不多，未免别人捷足先登，我们赶紧启程吧。”
听到‘别人’二字,，岑寄凡才有些警醒过来，他后知后觉地看了四周一眼，才想起方才三人的聊天是不是太大声了一些。
叶戈见他如此，心中了然，只拍拍他肩，笑道：“不用担心，我在这布了个隔绝声音的阵法，别人听不到。”
叶戈性谨又多疑，所以出门在外都喜欢先布策万全才会行事，随时随地布个隔音阵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反正对他来说，既能锻炼布阵手法，又能谨防别有人心，简直是一举两得之事。
阵法之术往往如润物无声，潜风细雨，布阵之间，让人不知所觉，最是适合他这样修为低微的修士。
岑寄凡只当他有自己的手段，闻言心中一松，恰巧兽阁的修士正牵着租好的踏云鸟过来，他赶忙回过神来，招呼二位好友，准备出发。
尖角牛妖的巢穴在太微门往西百里之外，若要过去，必须得有速度极好的代步工具，否则只单单步行，就不知道要花上几天几夜的功夫了。
踏云鸟身形庞大，速度虽然不比流光鹤快，却胜在背上能容纳更多的人。
他们三人挤在鸟背上一处，聚精会神抵御空中猛烈的罡风，等发觉鸟背上一颠时，才看到前方密林丛丛，白雾蔼蔼，云中仙山，正在身下。
“到了。”
岑寄凡趴在鸟背上往下一望，只见一片黑色的岩石错落覆盖在那片青绿郁葱的林海中，漫山遍野，几乎一望无际。
“想不到枥山还有这样奇致的景象！那是什么岩矿？难道是罕见的灵石？”
“什么眼神呢！那不是岩矿，是牛妖群！”
“啊？这么多牛妖？！”岑寄凡目瞪口呆，仔细一看，下方那片黑色显然正在移动，果然不是什么岩石，赫然是他们正在寻找的尖角牛妖群！
如此大规模的牛妖群，实在是让三人都有些意外。
“难怪这个任务没人接。”叶戈苦笑，“这么多的牛妖就算是破心期的师叔来，都要避上一避，何况是我们这些厚土期的弟子。”
鱼选皱眉：“只怕还没那么简单，这么大的牛妖群，恐怕群里已有不下一只牛妖王了。”
众人脸色顷刻都有些不好看。
这一方仙茧孕化的世界名为混天世界。
除了人族生灵，还有其他种族也一并向往修仙之道，其中那些花鸟虫兽修炼成形后变化而来的，统称为妖修。
尖角牛妖只是二阶妖兽，充其量不过是比普通的野牛多了一些蛮力和灵智，对修士来说根本只能算得上是下等妖兽，甚至也只能算得上是家畜。
但是牛妖王就不一样了，牛妖王是实实在在修炼出来的妖修，有了妖力、血脉灵力的妖修。
一般大规模的牛妖群都会有一只牛妖王统领，基本上牛妖王的修为是其中最高的，若是不小心惹上，只怕不好对付。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要无功而返？！”最丧气的莫过于岑寄凡了，他满心欢喜来此，就是自信要得到那一件下品法器，可如今两个好友接二连三表示了不看好，实在是让他欢喜的心硬生生从空中跌到了地上，只觉一阵失落不由自主由胸臆四散开来。
“倒也不用那么丧气。”叶戈见他沮丧，便笑着安慰道，“这事也不是没有希望，器阁师叔会在门中发布这样的任务，说明也不是太过危险，毕竟门内的任务，厚土弟子也有机会接到的，只可能是麻烦一些罢了。”
“真的？小叶你不要安慰我，若是牛妖还好，可牛妖王可不是吃素的，若是碰到了，你我的小命只怕就要交代了……我……我虽然想要那件法器，但还是朋友的性命最重要。”
叶戈盯着他看了一眼，笑道：“放心就是了。这牛妖群这么大，离我太微门又如此之近，若是真有高阶妖兽盘踞其中，师门断不会放任不管，任其威胁宗门。如今牛妖群还在这里相安无事，说明这的牛妖王实力并不高，才未有门中师叔出来肃清，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是对付得了的。”
岑寄凡听了，总算脸色稍霁，神色上也有了几分信心。
三人这才不敢耽搁，指挥着踏云鸟飞到一处偏远的地界落下，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枥山是一处庞大的山脉，存在历史之久，已不可考。
唯有连绵数万里，从东往西，皆是参天密林，三人才一落地，就觉头顶一暗，再抬头便是层层叠叠的枝桠蒲叶纵横交错，遮了半片艳阳，只觉四周阴湿不已。
前方是一处开阔地界，那里有一处小湖，又采光良好，正是牛妖的栖息地。
“我先在周围设个毒木阵，寄凡你皮糙肉厚，等会儿你负责把牛妖引过来，我们便在此斩杀。”
“等等你说谁皮糙肉厚……”
叶戈笑笑，也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将人打发走了，临走时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记得一次引两三只就好！别多引！还有千万别进到牛妖内部，免得引来牛妖王！”
“知道了！”
见他走远，叶戈才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鱼选道：“小鱼，我们之中你修为最高，战力也最好，等会儿可要靠你了！”
鱼选点点头。
趁岑寄凡去引牛妖的这顿功夫，叶戈从随身布兜里掏出一套简陋的阵旗，开始在平地上摆放符阵。
毒木阵是简单的防御阵法，阵中只要有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就能每隔一段时间在阵内掀起一阵木毒瘴气，闯入阵中者一旦接触到瘴气便会中毒，随着时间流逝，体力便会渐渐掏空，最终愈发虚弱，无力抵抗，不过前提是布阵者的灵气必须足够。
这是最适合猎杀尖角牛妖的阵法，因为尖角牛妖空有蛮力，并无灵力，削弱它的力气才是此战关键。
叶戈边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灵力所能支撑的时间，边将阵法的范围和距离控制好，等摆好阵，他手一翻，手中立时出现了一个小巧的阵盘，将阵盘催动，便只见原本还空无一物的山地上，隐隐现出几缕淡绿色的光芒。
二人就在树上候着，不肖片刻，便听到不远处一阵隆隆的声音传来。
若是此时从高处一看，便可以看到前方原本平静的林海因为树木的接连倒下，绿波之中荡起了一丝涟漪，却也只是涟漪，微微一动，沉寂如海的莽林又一瞬回复如初。
岑寄凡不要命地往前飞奔，他已经掐着指诀，拼命地运转武修心法，却还是感到就差那么一厘，尖角牛妖的尖角就要扎入指诀的后背！
两头比大象还大的巨牛此时正牢牢地跟在他身后狂奔，普通家牛头又双犄，而牛妖却独有一角，立于额上，孩童臂儿一般粗，黑漆漆地，又尖又利。
所幸没多久就看到叶戈留下来的记号，岑寄凡直直便冲入了阵中，连着两只妖兽也跟着一并窜了进去。
一人两兽还没站稳，一个闪着金光的巨印就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其中一只牛妖的身上。
“哞——”牛妖惨叫一声顿了一下，它身后的另只牛妖也猝不及防撞到了它的身上，两只庞然大物顿时在地上滚做一团，震起一地黄尘。
战斗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岑寄凡赶紧回身，伸手顶起一道土黄色的气劲盾，死死抵住两只牛妖的身体。
金色的巨印一遍遍地打到牛妖的身上，直打得牛妖嗷嗷直叫，拼命往岑寄凡身上撞去，岑寄凡的气劲被撞得几乎都要碎裂开来。
叶戈看此，赶紧祭起手中的阵盘，阵中淡绿色的光芒也跟着厚重起来，俨然是那股木灵气催生的毒气正在变得更浓更多。
毒气弥漫之下，牛妖显然已是体力不知，只是垂死反抗。
他们三人合作默契，牛妖身中木毒，力气渐弱，终于，其中一头被金印击中后便倒地不起，不过片刻，另一头牛妖也轰隆躺下。
只是过程看起来虽然顺利，但叶戈彼时也是灵力枯竭，一见牛妖倒下，赶忙盘膝打坐，从袋中拿出一颗聚灵丹急急掐掉，默念功法口诀，贪婪地吸取着空中蓬勃的灵气汇入丹田之中。
岑寄凡欢呼一声，赶忙冲上前去割牛妖角。
“这牛妖还真是经打！”
鱼选也从树上跳了下来，跟在岑寄凡身后，将牛妖身上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收入了囊中。
等他们搜刮完毕，叶戈也刚好调息过来。
“继续。”
“来就来！”
叶戈笑着应了一声，方才他一边操纵法阵，一边运气助攻，灵气本应耗损颇大，但此时的他除了脸色稍白外却还是颇为精神，并未见疲态。
时不待人，三人简单地就地回复了一下，便又赶紧开始准备下一轮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