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跃用她的钥匙开门,冷风趁隙而入。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握着她的手搓了搓:“冷冰冰的。”又问道:“喝酒了?”
她抽回手,说道:“手机放在包里,太吵了没听到。”他似乎不太在意她的解释,只是说:“以后要是有事晚归,先告诉我一声。今晚你要再迟些回来,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我会报警。”
她交握在一起的手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着,“知道了。”缓了缓才问道:“你有事找我?”
可能是在外面站得久了,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她隐约觉得他这次深夜来访,并不似上次那样的好心情。
果然,他很快便坦承了遇到的麻烦:“被赶出来了,没地方去。”
“谁敢赶你——”她倏地收声,顿时明白他是从哪里、被谁赶出来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坚持。不说情人与妻子之间的天壤之别,更因为他的婚姻不是可以轻易许诺的,也不全由他个人来决定。
固然,在她面前他是个强大的存在,但是相比起来陆家的家长积威更甚。在她的记忆里,那位长辈虽然和蔼但其身上所散发的那股威严气势却十分慑人,她不信陆东跃能在那位手上讨得了好。
“你还可以回自己的房子,没人会赶你出来。”
男人的嘴角弯了弯,“前几天上面那家漏水,地板都泡得不能看了,刚撬起来晾着。装修也一塌糊涂了,现在材料堆得里面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他无奈地笑:“就收留我一晚,有那么难?”
陆东跃今晚是踢到铁板了,他是被陆夫人拿果盘给砸出来的。
原本听大儿子说要回来吃晚饭,当妈的是高兴得不行。丈夫出访女儿出嫁,小儿子又成天不见人影,自己也不好打牌逛街这种消遣,时间富裕得多了便越觉得无趣。
难得儿子有孝心晚上回来陪她吃饭,陆夫人让阿姨张罗了一桌的饭菜不说,还亲自煲了汤。可最后这锅汤却是谁也没福气喝上一口——陆夫人盛怒之下全掀地板上了。
陆夫人一直都觉得大儿子是最不让自己操心的。他最像他的父亲,有主见、有决心、有魄力。在别人家的孩子还等着大人给指道铲路的时候,他就对自己的未来进行规划筹谋。
毕业后去入伍,由基层一路攀上来,提干、转业、考入机要部门。这一年一年地过去,他的路越走越顺,前途也越来越光明。
不任性嚣张,也不妄自尊大。懂得进退,拿得准分寸,知道在什么样的阶段做什么样的事情。即使是丈夫那样的严厉,对长子也鲜有挑剔。有这么个省心的儿子,她是十分骄傲的。
但是很快地,一秒天堂一秒地狱。陆夫人在听完儿子的恳求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推进了冷冻库,全身都硬梆梆地。
待她回过神时,便是勃然大怒。她不知道长子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甚至他还敢在她面前提出来。更可怕的是,不管她苦口婆心地劝说,或是态度强硬地反对,他并不放在心上。
陆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他问她的意见,不过是在为和他的父亲摊牌做铺垫,借由她的态度来决定后面要采取什么样的策略。
陆东跃身上那些个有主见、有决心、有魄力的优秀品质,经由母子俩之间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后,被陆夫人恨恨地重新定性:顽固、胆儿肥外加异想天开。
见他还尝试着说服自己,并且十分隐晦地暗示她思想封建。陆夫人气不过地抄起餐桌上的果盘往他掷去,打得他落荒而逃。
餐桌成战场,吃饭变打仗,省心变糟心。
陆夫人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