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俊脸乌云密布,似是风雨欲来。
“词儿。”忍耐的声音,似压抑着什么。
没有反应,她犹自沉浸。
“词儿?”极轻的声音,柔得似要滴水。
依旧没有反应。
他忽地笑了起来,有点恨恨的,狭长的凤眼光芒流转,似漫山桃华盛开,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扬手,微一用力,她手中的书忽然腾空,再一挥手,一道暗影向窗外疾飞而出,那书便不见了踪影。
然后,倚墙魅笑,等着她的目光。
她怔住,抬眸看了他一眼,表情似是一时想不明白般,犹带几分疑惑。
似是不满意她的反应,他微微抿唇,缓步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托起她下巴,然后俯身,一点,一点,在她唇边蜻蜓点水。
软,柔,微微酥麻。
似是桃花在她唇边落下。
这种感觉太美好,她不由自主地微微舔唇,想要回应。
他眸色一暗,蜻蜓点水不再,改而换之的是暴雨狂风,张狂,肆意,毫不留情,只专注地掠夺属于它的领地。
唇,微微肿痛,呼吸,渐渐不稳。
他终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其实此刻他最想做的是将她推倒,狠狠地与她痴缠,可是他不能,她的身子禁不起他无度的需索。
月拈香的药效仍是不够,看来得向老头子要些宝贝来用用。
这身子一日调养不好,辛苦的是他。面对她,如今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忍耐。
手指挑起她微散的秀发,别在脑后,再用簪子轻轻挽了,竟是十分的适合,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她亦察觉了,偏了头问,“是什么?”唇,依旧红肿,脸上,仍有淡淡的红晕,真是别样的风情。
他目光一暗,笑着转移了视线,道,“今日在街上看到个簪子,觉得你用着是极好,便买了回来,方才见你头发乱了,便顺手帮你挽了。”
她闻言伸手取了下来,看色泽,是极为难得的紫檀木簪子,简简单单的样式,没有多余的冗缀,簪子上只雕了朵兰花迎风绽放,十分的素雅幽淡。
她喜欢极了,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惊喜。
“就知道你会喜欢。”也不枉他花了百两买来,毕竟那可是京城第一藏阁的珍品,可遇不可求,天下间仅此一个。
“谢谢你。”愈看愈喜欢,她满意得微微叹息。
“丈夫为妻子买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谢什么?”他笑着说,重新用簪子帮她将头发挽好了。
天经地义么?
丈夫,妻子,一辈子。此刻,她竟真的有种错觉,觉得两人真的可以一辈子。
既然她收了他的簪子,那么,她是否应该回礼呢?
想了想,接下来的几天,她便寻思着做了个如意囊,是质地极好的玄色布料,上绣了龙形暗纹,内里装着她求来的平安咒,一针一线缝好了,虽说绣工不是特别精美,但倒也别致独特,亦是她的心意。
送给他的时候,他登时就愣住了,半晌才狂喜地接过,看得出他亦是十分喜欢的,便安了心,说不出的甜蜜。
受君之簪,还君之囊。
依稀间,竟仿佛是情定之物……
那日,已经入了夜,窗外映着淡淡的月色,有几分清冷。
陶乐词披了薄薄的毯子,在软榻上半躺着,随意地翻着书卷。想起那日不知所踪后来又在窗外找到的书,不禁好气又好笑,虽不是很明白,亦知那日他定是在使什么性子。
偏了头,目光落在坐在案前的姬行雅身上。
极好的绸地中衣,外罩青蓝长衫,手上拿了不知什么案卷,斜斜倚了椅背,几缕墨发垂下,极美的侧脸,仅仅只是坐着,便自成一种风雅,尤其是那种介于慵懒与邪气之间的气质,衬着淡淡的月色,竟是说不出的魔魅。
她心里一震,不禁呆住。
果真很美,比之以前电视上看到的明星不知胜了几倍,这样美得似真似幻的人,真的是她的夫婿么?
他这样的容貌,理应配上同样绝色的女子,例如姐姐,例如勒吟书,又例如是那日的郡王之女……
无论哪一个,都比她好,都比她合适。
可偏偏是她,为何是她?
想起那日无意中听到的对话,眸光不由一黯,是了,她怎会忘记,原本不应是她,只因她是陶乐诗的妹妹,所以她才会在这里。
相敬如宾,偶有痴缠。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太过美好,她沉溺其中,竟差点忘了他娶她的初衷。
收回目光,她低眉苦笑,既作选择,又何苦来恼?
他没有错。
一切都是她的果。
是她贪了痴了,才生出这些烦忧。
是她先甘了心,便该无怨承受。
叹息一声,掩卷,她和衣躺下,不愿再想。
直到她躺下,那边的姬行雅才抬起头来。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做什么,看书,偷看他,清澈的目光萦绕,他甚至能够想象她呆愣又略微带羞怯的表情,他正想抬头逗弄一番,却惊觉她的目光已不在他身上,听得她和衣躺下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片静寂,那一刻,似乎空气也变了,不再温馨,只留淡淡冷清。
他抬眼,月光映照里,她的背影清瘦而羸弱,融在融入朦胧的夜色中,显得那么孤单,寂寥。
他眸色一深,合上案卷,撩摆起身。
才跨出数步,忽地一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跪在了他的身旁,他眉一敛,飞快地往床上看了一眼,见她似无所觉,暗松一口气,手一挥,纱帐无风而落,再转身的时候,俊脸已蒙上一层阴影。
“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出现在这里。”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极轻极柔,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凌厉。
“惊扰门主,属下知罪,只是门主,出事了。”眠狼低低道。
他举步而出,眼神示意他跟上,却听得身后丝微响动,一转身,见陶乐词已掀被下床,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和眠狼,想了想,干脆不避讳地坐下,道,“说吧,她是你们的王妃,不碍事。”
眠狼低头应了声是,神色却稍有犹豫,想了想,便干脆不说一句话,只递上一封书信。
姬行雅接过,拆开,只一眼,脸色陡变。
再也坐不住,霍地站起,那张惊艳绝伦的俊脸阴沉可怖,浑身的气息冰冷凌厉,将手中的书信攥成一团,死死地盯住了眠狼,“你便由他们将她带走了?”
眠狼低了头,“事出突然,属下并不知情。且一月前,门主已下令调回师夜与狂骨。”一直以来,那人的身边都是由师夜与狂骨守护,如今撤回,定然不如从前能时刻护她周全。
“姬行桀呢?”
“出使云翘国仍未回来,属下已命人急书寄往。”
他闻言恨恨闭眼,想起那张娇笑粲然的脸,若是她……
不敢再想,他睁眼,漆黑如墨的眸子是沉痛的坚定,抿紧了唇,他飞身而出,顷刻间便融入了夜色中。
眠狼亦快步跟上。
寂默满室,只剩满脸疑惑的女子。
她披衣下床,拾了地上被他揉皱了的纸团,细细展开,待看清纸上所写,微微闭眼,心中苦笑地叹息。
初时听得疑惑,后来便隐约猜得,除却那人,再没有其他能让他有如此反应。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陶家长女在舍下作客,望桃花王爷赴约一聚。”
她大惊,是姐姐出事了。
听方才那人所言,姐夫目前出使云翘,得此消息,只怕仍要一段时日。
可掳走姐姐的那人为何要寄信于姬行雅?天下人当知,明月国太子只得一妃,于情于理,该是找姐夫才对。
然而不管如何,如今姐姐有难,她亦不能坐视不理,当务之急,便是通知爹娘他们。
略略整理了仪容,唤了悔儿,正欲出门,却听得下人来报,说祚王妃有急事来访。
祚王妃?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见了人,才知道,原来是她,京城第一才女子,勒吟书。
湖蓝色的绸缎衣裳,如湖水般散开了涟漪,一步一步,有些急,有些慌乱,却无损她款款的风华。眉眼间淡淡婉约,风情尤人,清艳至极。
是了,那日,蒙圣上赐婚,她嫁予姬行祚作妃。
只是,她来做什么?
简单问候了,她歉意道,“祚王妃来访,本该好好礼遇,只是乐词正巧有急事在身,不能作陪。若祚王妃不介意,来日乐词再登门致歉,可好?”
勒吟书的神色原本便有些着急,听闻此言更是急急开了口,道,“是太子妃的事么?”
陶乐词一呆,原来她也知道?
她却已娓娓解释道,“我家王爷也收到了书信,说是太子妃出事了,因兹事体大,便告知了父皇,如今陶将军和陶夫人正赶往宫中,我家王爷怕你们不知,便让我走一趟雅王府,也请你和九弟入宫一道商议此事。”
说完着急地看了看她身后,“九弟呢?”
事情竟严重至此?陶乐词也急了,道,“我们也收到了书信,他方才急急出了门,只怕是先行去救姐姐了。”
“既如此,便不等他了,我们先入宫吧。”
唯有如此了。
两人急急往外走去,因为急,也就没有发现勒吟书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