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所有的陶瓷市场中,又属御瓷世家沐家所制的陶瓷最为著名。
据说这沐家是云翘国第一世家,所营不但有陶瓷,还有布庄,茶楼,甚至钗头凤饰,绣坊等行业都有涉猎,它的店铺遍布全国,其财富之多可谓敌国,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
这日,陶乐词一行人来到一间精美雅致的客栈。
屏风闲置,书画满墙,还有各式各样的雕饰,所用桌椅一律皆用红木,整间客栈散发出一种古色古香、优雅质朴的气息,让人如入书画梦境,沉醉不知醒。
三人落座,便有伶俐的伙计殷勤地上来招呼。
“这位公子,请问需要什么?本店的招牌菜有……”
他正想如数家珍,青玥已笑着接过他的话头,“水漾桃花,玉兰藏娇,青梅伴宴,金丝八宝,龙芽山珍,芙蓉出水,各来一叠。”
“公子果然好眼光,您点的都是本店的名菜,想来公子必定是熟客了,可是……”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恕小人眼拙,实在叫不出公子的名号……”来雅乐轩的人非富即贵,可是眼前的这位公子,看他对这里的熟稔应该是熟客,可他瞧着却觉眼生得很,当真奇怪至极。
青玥淡淡笑了笑,“我两年未曾回来,你自然不认得。”
那伙计恍然点头,正想问他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却见他轻执茶盏浅浅地品啜着,知道他无意再谈,只得作罢。
待伙计走后,陶乐词不禁赞叹道,“好雅的名字,不知是哪位管的事,好巧的心思,怪不得这间客栈的生意如此兴隆,单单是这名字,便足以吸引来客了。”
“这些都不过是些取巧的小心思,讨个风雅罢了,又哪里比得上乐词你的才思。”
脸一热,她有点不自在,青玥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直白地对她说这样的话,但是这几个月来,感觉到他一点一点地改变,依旧是君子谦谦的风度,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温雅,但是那种感觉确实是变了,明明是相识已久的两人,有时候看着他,却感觉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
意识到她的不自在,青玥亦不语,只嘴角噙了抹戏谑的笑意。
略微尴尬的气氛中,各式小菜上了台,或玲珑巧致,或晶莹剔透,或意境盎然,然而无论如何,皆不出一个“雅”字,悦目赏心之余,又令人食指大动,果真名不虚传。
又打量四周几眼,她低叹。
若能多来几次,必是令人心醉之事。
“你若喜欢,咱们便是天天来也无妨。”尔雅的笑,似看透她心思般。
讶然抬眸,对上青玥含笑的眼,里面带着几分柔和的宠溺,她一愣,意外之余,竟觉得十分感动。
一直知道他谦恭有礼,也对她诸多照顾,然而她以为,那不过是因了玛雅的关系,直至今日,她才发现,一切,似乎并非她原想。
就仿佛从今天开始,她才真正认识他一样。
微微垂首,她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嘴唇动了动,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青玥你,为何要带我来?”
他先是一怔,看她的神色,忽地笑了,心里某一处蓦地柔软起来。
果然是冰雪般的女子,终于真正意识到他的存在。
以前,她看得见他,却又看不见他。对她来说,他不过是她手帕之交的一名心腹,亦是她真心想要结交的朋友,至此而已,再多便没有了。
而现在,她终于实实在在地看清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既如此,便告诉了她罢。
两年的时间足够长了,是该行动的时候。
放下杯盏,修长的手指横过去,将她的手猛地攥在手心里,瘦弱莹白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震,眸色一深,他开口,“乐词,我……”
门口忽地一阵骚动。
硬生生地打断他未完的话。
她原本被他的举动吓得恍惶,正不知如何应对,此刻竟觉松了一口气。
想要将手抽出来,却不想他攥得更紧。
“青玥……”
管它什么骚动,别人的事与他何关,只有眼前这个女子,才是他的所有。“乐词,你只要静静地听我说便好了,可以吗?”
方才她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他不是没看见,而且门口处的骚动也让他莫名的不安,总觉得若错过了此次机会,往后就更难了。
眷眷的眸光,几乎祈求的语气,且见悔儿对她暧昧地笑了笑掩嘴离开,存心让他们两人独处,陶乐词心里低叹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无奈,似乎还有些不忍,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对他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平常,他仍是他的温雅书生,她亦只是一个爱书的人,两人之间的联系,只有玛雅与书而已。
但是如今……
隐约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她竟有种抗拒的心慌。
然而,望进他柔情眷眷的眸子里,听着他几乎祈求的语气,不知为何,她竟不忍拒绝。于是,她轻轻
地点了点头。
他眸光大动,禁不住将她的手握了握,羸弱莹白的小手攥在手心里,只觉心底春水弥漫,
无边无际,满得似要溢出来。
浅吸一口气,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眸子里,“乐词,我对你……”
“对什么对,这位公子,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别人未过门的妻子,不觉得可耻么?”云淡风轻的一句,仿佛就在谈论天气般平和,然而却令人背脊一寒,以为冬天提早到来。
再一次被人打断,青玥的脸色本来就难看,再听闻此言,眸光霎时变寒,“你说谁是谁未过门的妻子……”一转头,眸光一冷,脸色当即下沉,周身气势如冰笼罩。
轻佻的语气,似乎有些熟悉,陶乐词恍惚地转过头,在看见来人时,只觉心中倒海翻腾,乱得几乎让她支撑不住,怔楞了一会儿,眼帘垂下,终究还是低下头去。
那张俊脸,依旧是比桃花更甚的妖娆,想必方才的骚动便是他引起的罢,若说男颜祸水,天下间,只怕只得他一人。
只是,他为何出现在此?
而她,竟不知如何面对。
“你来做什么?”青玥冷冷地望了他两眼,又转头看就看身旁低垂着头的女子,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被问的人不语,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长长的眼睫毛下,眸光如漫天的冰雪覆上一层冰寒。
忽地,他举步向她走去。
然而才移了两步,一人便以身挡在了他面前,将身旁的女子护在了身后。
一双凤眼,慢慢地抬起,对望的那一眼,竟让青玥萌生一股寒意。
美,极致的美,连作为男子的他,也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双眼,然而如此美丽的眼,却迅速地染上嗜血的色彩,幽深得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里面交织着无尽的黑暗,以及汹涌的杀意。
那一刻,他真真实实地感到一阵恐惧。
脚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非关意愿,只是出于身体感知危险的本能。
只是那冷冷的视线依旧紧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他和乐词相握的手,于是他了然,可是,只有这一点,他不能退让。
她的手,他一辈子也不打算放开。
微风拂过,蓝色的衣角在眼前一闪,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横了过来。
“姬行雅,你做什么?”青玥冷声一喝。
“做什么?”他不怒反笑,唇角勾起邪魅的冷笑,“沐公子诱拐我家娘子,作为相公的我千里追妻,何错之有?莫非沐公子枉顾别人婚约夺妻之行,才是行沐家之风范?”
他竟知道他的身份?眼一眯,迸射出冷意,“不愧是姬家的人,果然瞒不了你。不过你这话未免太颠倒是非黑白,乐词早已与你解除婚约,与你有何相干,你今日如此纠缠,到底何意?”
姬行雅不答,只定定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容依旧,只是看来却让人阵阵生寒,忽地一阵风扬起,青玥只觉手上一阵剧痛,等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心已空空如也,再一抬头,他方才还小心呵护的女子已落在了对方的怀里。
他抱着她。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只是微微一动,那手便环紧几分,还有他的下颚抵着她的额头,男子的气息萦绕周身,一颗心,仿佛不属于她自己,叫嚣着似要狂跳而出。
她低了眼,待心情渐渐平复,才抬起头,一张脸已恢复原来的素净淡然,“可以请你放开我么?”
她的声音极低,他却听得明明白白,唇角一勾,他反而抱得更紧,气息呵在她的耳边,动作亲昵且暧昧,看得四周阵阵骚动,而青玥则一脸的阴暗。
“词儿,你乖,待会再听你说好不好,现在先让我解决眼前的问题,总得把事情说清楚了才好,免得人人都不知你是有婚约在身的待嫁女子,都想着要来献殷勤,妄想棒打鸳鸯挑拨我们的感情。”
可是我们明明已经解除婚约了,而且是皇上下的旨。她正欲辩驳,他已以食指抵住她的双唇轻轻摇了摇头,那笑容妖娆而邪魅,浑然不觉这一笑,又有多少男女成为他的颜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