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喜坠才过来对苏瑾瑶道:“柳姑娘,我去给你准备晚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是要忌口的,尽管告诉我吧。”
苏瑾瑶摇了摇头,道:“我不挑食的,但是也不喜欢浪费。咱们两个有四菜一汤足够了。”
喜坠儿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不多时候再回来,左手提着个圆形的三层食盒,右手是一个方形的点心盒子。
喜坠儿将两只盒子都放下,一样一样的把饭菜和点心都摆了出来,还有两碟蜜饯和两碟果仁。看得出喜坠儿的心思(tǐng)细腻的。
喜坠摆桌子的时候,苏瑾瑶走过来帮忙。距离近了,苏瑾瑶就看到喜坠儿脸上的巴掌印还在。不过应该是冷敷过了,确实消肿不少,颜色也变淡了。
苏瑾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喜坠,究竟是谁打你啊?你告诉我一声,以后我也好躲着走,以免惹了不该惹的人。”
喜坠儿下意识的扭了扭头,应该是不想让苏瑾瑶再注意她脸上的巴掌印了。但是听苏瑾瑶说要避开不该招惹的人,这才抬起头来,道:“柳姑娘记着,千万别去晨露园招惹了四皇子。”
四皇子?苏瑾瑶脑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好,表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更谈不上招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除了认识古学斌之外,整个皇宫估计也就认识麻姑姑和眼前的喜坠儿了,她还能去招惹谁?那个什么晨露园她就更不知道在哪里了。
只是苏瑾瑶并没有想到,她不去晨露园招惹别人,但是却有人动了歪歪心思,跑来这边招惹了她。
苏瑾瑶在这雅筑一待就是两天。其间麻姑姑只来了一次,问问苏瑾瑶需要什么,又叮嘱喜坠儿对她要细心伺候,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对于苏瑾瑶要治的那位特殊的病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曾提及。
不过,苏瑾瑶写了两张药单,倒是很快就有药送过来了。一些简单的制药工具也有,但是送来这些东西的人特意叮嘱苏瑾瑶说,雅筑是不准开火的,要煎药也是不行,得让喜坠儿把药拿到专门的药房去煎药。
苏瑾瑶问道:“那我能不能跟着喜坠儿去煎药?我可以不动手,只在旁边看着,加以指点。因为这药的火候非常讲究。”
那送药的人摇摇头,道:“姑娘可以写下具体的处方,有专门负责煎药的御医来煎。”
苏瑾瑶犹豫了一下,口头答应下来。但是那些被送来的药,她却没有再动。
若是不让她亲自煎药,苏瑾瑶是不放心任何人的。就算是喜坠儿靠得住,可是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万一中了掉虎离山之计,药就容易被动手脚。
万一出了任何一点小小的错漏,苏瑾瑶可是要承担后果的。因而,不让她去动,她不如不动。
喜坠儿对于苏瑾瑶做什么、不做什么是完全不予理会的。平时就安静的站在旁边,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从不主动搭话。
苏瑾瑶慢慢的觉得,这应该就是喜坠儿在宫里的生存之道吧。一个小姑娘压抑了自己(ài)玩的天(xìng),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似的不说、不动,乖巧听话,这样才能够在这个宫里立足。
到了第二天傍晚,苏瑾瑶闲着没事就把晚饭提前吃了,然后就坐在小院里看夕阳。
她很清楚,虽然没有(jìn)足令,但她也是不能轻易离开这个院子的。有时候也在想,如果皇太后就一直不召见她,或是治好了也不准她离开,那是不是就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不过,想总是没有实际意义的。而且才两天的时间,也并不足以说明什么严重的问题。
可就在苏瑾瑶准备起(shēn)去找点什么别的消遣时,忽然感觉侧后方有劲风到了。她的敏感神经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下意识的低头拧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擦着她的脖颈飞了过去。
这个块头的石头已经不算小了,如果刚才苏瑾瑶不躲开的话,石头肯定会砸中她的后脑。加上投掷的巨大惯(xìng),把她砸成脑震(dàng)都是轻的;很可能一下子砸穿头骨或是砸中脑干,那就有生命危险了。
对方要下死手,苏瑾瑶自然不会隐忍。她用脚尖在地上一撮,把刚才没砸中她掉在地上的石头踢起来,伸手接住了,抬手就投。
苏瑾瑶扔石头的手法非常准,几乎不用眼睛去看,凭着直觉就能够分辨出刚刚朝他投石头的人的位置。所以这一下打的又准又狠,还淬不及防。
就听到“啊”的一声,随即又是“扑通”一声,对面墙头摔下去一个人。
但因为那人是在墙的另一边爬上来的,摔也是摔回另一边去,因而苏瑾瑶并没有看到是谁打了她。
喜坠儿本来是在苏瑾瑶(shēn)边不远,和苏瑾瑶是面对而立的。所以石头打来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就是反映没有苏瑾瑶快,所以连提醒都还来不及。
知道对方被苏瑾瑶反击,摔下墙头的时候,喜坠儿才惊叫了一声:“是四皇子。”
又是那个四皇子?苏瑾瑶眯了眯眸,几步跃过去,脚尖在墙上借力一蹬一踏,就上了墙头。朝下看去,想要看看这个对自己无端下手的四皇子被自己打死了没有。
然而,当苏瑾瑶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只见墙另一边的地上仰面朝天的倒着一个人,看(shēn)形也就是十来岁的一个少年,不过模样根本看不清。因为他的脑袋上(tào)着个藤编的大筐,把整个脑袋都罩住了。
但筐子上有一处凹陷的很深,应该就是苏瑾瑶刚才用石头反击给砸的。
可想而知,如果这位四皇子不是有先见之明,在头上(tào)了个筐子的话,苏瑾瑶这一下是正中面门的。就算不把他直接打个脑浆迸裂,起码也是鼻骨粉碎、眼眶崩裂,眼珠子能不能保住都在两说。
不过,这四皇子似乎是摔晕了,躺在地上半天也没有动弹一下。
苏瑾瑶正想要跳下去看看这位四皇子究竟摔死了没有,却不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是一个男人高声喝道:“什么人大胆袭击四皇子?要跃墙而逃吗?”
苏瑾瑶寻声看过去,就见一队侍卫举着长矛跑了过来,几个人把那个还倒在地上的四皇子围住了,另外一些则是站到了墙下,用矛尖指着墙头上的苏瑾瑶。
看这真刀真枪的架势,好像苏瑾瑶妄动一下,就要被就地正法似的。
喜坠儿还在墙的这边,她根本看不到另一边的(qíng)况,只看到许多长矛举起老高,都高过了墙头,只对着苏瑾瑶,就知道大事不好,慌慌张张的就朝外面跑了。
苏瑾瑶也没理会喜坠儿是去报信还是因为害怕,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侍卫,道:“我就是听到这边有四皇子的惨叫,上来关心一下而已,没有逃走的意思。”
苏瑾瑶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她才不会承认刚才是她拿石头把四皇子砸下去的。
为首的一个侍卫却道:“大胆,敢私闯后宫,就是大罪。还不快快下来受绑。”
苏瑾瑶才不会下去,不过她也不会逃跑就是了。现在这(qíng)况有些奇怪,若是她真的转(shēn)就跑,跑掉不是困难,可是这个黑锅就要背上了。
见苏瑾瑶站在墙头,场面形成了僵局,那为首的侍卫就对(shēn)后的一个小兵说了几句话,看(qíng)形也是要去请示上面的人了。
毕竟,不管是不是后宫的人,苏瑾瑶能够待在这儿就必定是有些后台的。他们这些小小侍卫哪一个都不敢招惹,还是先找上面的人问个清楚再说吧。
何况他们发现了(qíng)况,把人也控制住了,这就是一份功劳;万一动强的话把这个“刺客”(bī)急了,动起手来两败俱伤都不划算呢。双方暂时僵持起来。苏瑾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心里琢磨着:万一要是有人就计划了这一幕,就是要把自己(bī)入圈(tào)。如此看来,对方已经沉不住气,开始对自己下手了吗?
想到这里,苏瑾瑶眯了眯眸,看着那个还躺在地上的大筐四皇子,琢磨着迫不得已的时候,拉这个小子垫背。
苏瑾瑶正考虑着,是现在就跳下去,把那个大筐四皇子给揪起来,控制住;还是一会儿(qíng)况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再动手去抓人?
时机很重要,早了容易被当成真正的刺客。晚了又怕没有机会抓住那小子做人质了,倒是真的(tǐng)难以取舍的。
其实,苏瑾瑶在这个时候还能够胡思乱想,倒是证明她根本就不怎么紧张。
那些下面的侍卫见墙头上站着的少女面不改色、眼神灵动,也都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一个人的气度、胆识足以表明此人的(shēn)份了,就算她不是宫里的人,能如此淡定也必定是有恃无恐,他们这些小侍卫是真正得罪不起的。
双方都在思量着下一步的对策,苏瑾瑶站在墙头视线更好,就看到喜坠儿带着麻姑姑过来了。不过喜坠儿是从自己这边跑的,却是带着麻姑姑从侍卫那边过来的。
也有侍卫发现了麻姑姑,立刻就散开一条路,让麻姑姑走进来。
麻姑姑来到侍卫中央,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墙头上的苏瑾瑶,朝她找找手,道:“下来,别摔着了。”那口气异常的温和,就好像是在叫自己家的娃儿回家吃饭一样。
苏瑾瑶的心中一甜,对麻姑姑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连忙听话的就往下跳。
这回,侍卫中没有人阻拦,更没有人敢吆喝半句,还都朝旁边让开一点,方便苏瑾瑶往下跳。
苏瑾瑶(shēn)子很轻盈,落在地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然后就直接跑到了麻姑姑的(shēn)后,算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苏瑾瑶虽然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主儿,可也不会事事都逞强。只要是有人肯出头,她毕竟不会强势的站在后面。
凡是那种事事强出头的人,说的好听点那叫倔犟;说的不好听了叫棒槌、二百五,谁有靠山不用,自己抢着站在人前干什么?等着挨刀、挨枪,当炮灰吗?
所以说,凡是这种示弱就可以解决问题,有人能够摆平的事(qíng),苏瑾瑶从来不会自己出头。
麻姑姑也真就没叫苏瑾瑶失望。等苏瑾瑶站在她(shēn)后了,麻姑姑抬手就甩了那侍卫头一个耳光,大声训斥道:“这位是神医的嫡传弟子,住在雅筑的贵客,你们也敢吆喝?”
“是,是,小的不敢。我们……也是怕神医的弟子不小心摔了。(qíng)急之下,嗓门就大了点。”那侍卫头挨了一个耳光,却连脸都不敢捂,还一个劲儿的点头认错。
麻姑姑也没有追究,以她在宫里的(shēn)份,动个巴掌打人那是叫“赏”,赏多了她还觉得手疼呢。
因而,麻姑姑又低头看看还躺在地上的四皇子,视线上下的打量一圈,直接叫了一声:“四皇子(diàn)下,皇太后叫您去给他背书呢。”
四皇子刚才还是一副死狗样,躺着一动也不动,这会儿听了麻姑姑的话立刻就虾米一样的蜷缩起(shēn)子,嚷嚷道:“啊呦,我肚子疼,背过的都忘了。”
麻姑姑抿嘴一笑,伸手把四皇子脑袋上(tào)着的大筐摘了下来,拎着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被石头砸凹的那处,眼睛朝苏瑾瑶一瞄。
苏瑾瑶赶紧把头低下了。这个是她做的,可是她现在也不会认。她知道麻姑姑不会现在就追究,回头没人的时候,麻姑姑会听她解释的。
麻姑姑见苏瑾瑶乖巧的低头了,就随手把那藤编的大筐使劲儿的往地上一丢。力道大,筐子都要被摔扁了,那个凹陷也就看得不清楚了。这分明就是在包庇苏瑾瑶,毁灭证据。
苏瑾瑶的心中有数,知道麻姑姑铁定是要护着自己的,因而就更加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垂手站的老老实实的。
麻姑姑对苏瑾瑶的表现相当满意,又转头对四皇子道:“(diàn)下,跟麻姑姑走吧。皇太后就给了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你背不出来,要被关的。这次要是还关你三天,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四皇子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那一站,把被筐子(tào)乱的头发顺了顺,道:“麻姑姑,你帮我跟皇祖母说几句好话吧,我现在就去背书了。”
“行,好话我帮(diàn)下说说。不过,(diàn)下也得保证,以后可不能这么顽皮,也别没事就往雅筑这边跑。要是招惹了贵客,皇太后怪罪下来,是连我都要关的。”
麻姑姑一边说,一边就指了指苏瑾瑶,其实意思是告诫四皇子别招惹苏瑾瑶。
四皇子大概是没有想到,一个比自己大着几岁的少女还能得到麻姑姑这样的包庇,因而就抬起头来狠狠的瞪着她。
苏瑾瑶虽然低着头,不过她比四皇子高,正好就和瞪过来的四皇子打了个照面。
就见这小子长得还是(tǐng)俊的,大眼睛、圆脸蛋,五官精致挑不出毛病来,要说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眼角有一颗泪痣。
若是女子长了颗泪痣,就有克夫的嫌疑了;男子长泪痣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说道,但是也使得整张脸看起来多了一些瑕疵。
麻姑姑见四皇子瞪着苏瑾瑶,怕这小子阳奉(yīn)违,回头还过来捣乱,就干脆吓唬他道:“四皇子,我都说了,这位姑娘是神医的弟子,你可不要招惹她。她不仅能给皇太后看病,手里的针还特别厉害。你惹她,她扎你。”
“哼。”四皇子到底是个小孩子,应该是被(jiāo)宠坏了,所以心智竟然没有那么成熟,反而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幼稚。“哼”了一声之后,不瞪着苏瑾瑶了,又朝喜坠儿看去。
喜坠儿顿时就慌了,连忙往苏瑾瑶的(shēn)后躲。
苏瑾瑶猜着那天打了喜坠儿的应该就是这位四皇子(diàn)下,如今见他又瞧过来,就把喜坠护在了(shēn)后。苏瑾瑶护着喜坠儿,自然又少不了被四皇子一顿瞪。苏瑾瑶才不怕他,还瞪回去,可喜坠儿却是真的怕了,抓住了苏瑾瑶的袖子,(shēn)子都是缩着的。
男孩子欺负女孩子有个规律,就是你越怕他,他反而越是(ài)欺负你。四皇子明显就是这样的脾气,见喜坠儿都要哆嗦了,又上前一步,朝着喜坠儿就做鬼脸。
然后又突然大喝一声:“喜坠儿,你见了本皇子,怎么不跪下问安?”
“四,四皇子(diàn)下。”喜坠儿都结巴了,随即“扑通”一声真的跪在了地上,头杵在地上给四皇子问安。
苏瑾瑶都没有想到,喜坠儿那一向默不作声的(xìng)子会变得如此奴(xìng),居然一点骨气都没有?
四皇子却得意起来,对麻姑姑道:“让喜坠儿来陪我一天,我就好好的背书。”
麻姑姑看看还跪在地上的喜坠儿,叹了口气。道:“喜坠儿,你终究是个奴婢,四皇子叫你去伺候,那是你的福气,今天你就跟四皇子去背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