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会议终于结束,杨明志妄图好好休息一宿,他终究被急匆匆的萨林奇金约谈。
被这位斯大林专员约谈的原因不是别的,全然就是他对宏观战局的推演。
“呵呵,难道我们的会谈也要这样秘密么?”
坐在萨林奇金的办公室里,杨明志觉得很不自在。缘何?这间木屋里就只有自己和萨林奇金两人,秘书和其余工作人员全被请出门外。
“请您放松,前往不要紧张。”萨林奇金笑了笑,他倒上一杯红酒,推给办工作另一边的杨明志。
“酒?您喊我来就是喝酒的?”
“当然不是,我对您白天的那些演讲非常感兴趣。给我的感觉,您仿佛知晓了整个战争的进程,似乎我们再完成三常战役的胜利,战略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三场?”杨明志闭着眼睛想了想,如果历史的进程没有偏差,确实,苏军只要再打赢三场大战役,再没什么能阻止苏军战略反攻了。
但自己还是不明白这个萨林奇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刻意说道:“在考虑远方的战局前,还是先做好我们自己。”
“的确。您为游击共和国制定了未来十二个月的战略,您怎么知道十二个月后,我们的主力就能反攻到基辅城下?但是您认为这是必然的,为此我们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我很想知道,您如此坚持的原因是什么。”
“呵呵,是什么呢?我该说些什么,因为红军早晚要反攻,我们要提前为主力的反攻提供便利,这是我们的义务。至于十二个月后,具体而言是1943年的冬季,这是我认为的主力反攻的下限。”
“好吧,我很乐意听您的战略分析。还有一点,我想您应该明白,您对战局的分析,我也有义务汇报给莫斯科。”
“我懂。”
杨明志嘴上说自己很清楚,心里却有些忐忑。现在斯大林格勒激战正酣,莫斯科方面正忙得焦头烂额。这时候有人说,一年之后苏军能反攻到基辅,有谁信呢?他们倒是相信,付出上百万人的生命,天文数字的国帑,苏军能在顿河流域,以巨大代价换掉德军部队。
“我知道,领袖希望得到好消息。我想我非常幸运,不过一介中将,我的言论能直接传到领袖的耳朵里。”
“是的,别列科夫同志,我很荣幸的告诉您,您的确是领袖重点关注的对象。领袖和其他同志根本不想听什么类似于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口号,这些像是一种奉承,他们需要战略分析。您曾在数个月前,认为我军与德军一定会围绕着斯大林格勒鏖战,您的预言成真的。
您的预言是建立在大量的分析基础上,还有您独到的眼力。再包括您在新型武器研发上的建树,还有指挥大规模作战的能力。
您的这些成就,岂能不被领袖关注?
我们需要实干家,需要优秀的将领,您就是这样一个任务。”
说到不喜欢奉承,谁能不喜欢呢?杨明志听着萨林奇金的话简直浑身痒痒。
“我感谢您的赞誉。我们还是落实些实际的事吧。您,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萨林奇金双手托着下巴,微笑着说:“关于戈梅利战役的总结报告,我们已经开始向莫斯科方面传输。初步的战果统计的大量数据,已经传递过去了。”
虽然有些简陋,萨林奇金就是指挥部下,依靠电码,逐个字母的将报告内容传到莫斯科。这是个非常耗时的工作,经过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传输,战役资料的一部分化作紧急文件,送交几个部门。
其中,便有斯大林本人。
文件上的内容令他兴奋不已,因为还有更多的报告尚未传递完毕,斯大林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
至此,一个早已萌动的心思,是该落实了。
萨林奇金看着杨明志,郑重其事的说:“领袖决定了一件事,希望您听后可以冷静。”
“是!我冷静!如果再给我发放几枚勋章,我毫不犹豫笑纳。”
“勋章会有的,别列科夫同志。但是您必须亲自到莫斯科,去领取您的荣誉。”
就像孩子呱呱坠地,就像战争必将胜利,该来的总会来。
“您的意思是,我本人要到莫斯科去?”
“对。不过此事只是领袖向我透露,他嘱咐我向您说明,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坐着的杨明志猛然站起:“什么时候?我真的要撤离?什么时候?我怎么撤离?”
“您……”萨林奇金因为受惊,不得不扶扶自己的眼镜:“我还以为您会非常不舍!真是万万没想到,您是渴望离开这里的?”
“该怎么说呢?您之前就跟我透露过,我有可能被调离这里。再说了,当初大撤退时,国防委员会也希望我这个武器发明家跟着第六机械化军继续撤退。那时候我拒绝了,当时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我们牺牲的一万四千名战友报仇。就在沼泽地拉起队伍抗击德军。现在我们建立了游击共和国,我们打赢了一场战役,我为我的战友们报仇了。
到现在,我的心态已经变了。我的确不一般,我要证明我的能力,追寻我的正义,红旗将会插在柏林的国会大厦,我要成为这一历史见证人。或者说,我要成为历史的促成者。不仅仅是为了苏联,也是为了苏联的盟友中国,还有所有的盟国。
我想要更大的荣誉,那么我就不能一直待在沼泽地。我指挥打赢了戈梅利战役,这是我面见领袖斯大林时提供的礼物。”
“好啊!”萨林奇金激动地站起身,“为了荣誉。您的渴望更加直接,也更加务实。我非常担心您会有抵触情绪,不曾想您渴望这一切。”
“那么上级有具体安排吗?我该怎么离开?磨蹭又危险的从敌占区渗透到后方?”
“应该是飞机吧!”萨林奇金摇摇头,“具体的命令还没下来。如果真是坐飞机,我们找块平地突击建一个就行了,这并不是问题。这就是我请您来要特别说明的事,希望您早做打算。”
杨明志深深地点点头:“是啊。不过我们现在还是以会议为重,我也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明日,我们会研究军队建设问题,如果出现了争执,还请您保持冷静。”
“我会的。”
……
八月十六日,会议的第二天。
昨日的会议定下了游击共和国未来十二月的核心战略,又通过了关于增修交通线的决意。
修路这件事,铁路部门的反应非常迅速,那些专业的筑路人员已经扛着大量工具,开始进入旷野规划路线了。
大清早会议继续,又经过一个上午的讨论,将新增定居点的问题也解决完毕。
关于新增七个集体农庄,此事在之前的临时会议已经初步解决,以至于这些新晋农庄的苏维埃代表都来这里开会的了。
七个新农庄的选址已经确定,部分农庄正进行着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各位村长一番有些枯燥的工作汇报后,终于到了最后的关键问题——农庄命名。
经过一番讨论,一上午依旧没有什么具体的结果。索尔诺沃和索利瓦尼奇的名字已经确定,另五个村子的命名,干脆依旧以当前的名称暂定,即从南一向南五编号罢了。
整个上午的会议非常和谐,甚至让令一些昨夜没休息好的人昏昏欲睡。
所谓会议,最可怕的就是冗长的报告,如果有争锋相对的辩论,再瞌睡的人也会瞪大双眼。
疾风暴雨前世界总是平静的,当萨林奇金在上午休会前宣布,下午讨论军队建设问题,就是像天气预报似的,宣布了午餐自后会有一场大雨。
对于游击共和国最重要的就是军队建设,这才是保卫这片最后乐土的根本问题。
军队建设,杨明志有自己的见解,也对一些部队有些不满。同样,像是萨林奇金也有自己的见解。甚至所有与会的军官们,都有想要借由这次会议,把自己遇到的麻烦说出来。
下午会议一开场,微妙的气氛贯彻全场。
在众目睽睽之下,集团军副司令耶夫洛夫,拎着一张演讲稿走上讲台。
这令萨林奇金有些吃惊,他问坐在身边的杨明志:“怎么……怎么是他。”
“副司令对军队建设非常上心,再说他对这次会议,在这方面非常重视。”
“好吧,我就看看他的独到见解。”
耶夫洛夫,他从基层士兵做起,一路升职到集团军副司令的职位。无论他是否有统帅集团军的能力,他至少对基层非常了解。
没有什么繁文缛节,他上台演讲,立刻就指出的女兵问题。
“我们要恢复军事实力,我们的实力不是单纯靠武装人员数量衡量。最近我们突击征召了六千人,其中有五千人是女兵!但是,我们第63集团军一直以高速徒步激动和善于打奇袭战著称,我们的战术模式就决定了,我们需要善于奔跑的新兵,而非发杆枪就收留。
既然有的新兵听到枪声就嚎啕大哭,甚至尿裤子。还有的新兵完全是抵触情绪,即使是关禁闭也不能阻止其做逃兵。
这些新兵加入部队后,一段时间以来他们的新兵训练我都亲自观摩。
新增的六千新兵,我认为,至少有一半人要退役。如果我们不想成为缺乏战斗力的乌合之众,就必须把不合格者剔除!”
在耶夫洛夫发言时,杨明志有意注视着身边萨林奇金的表情,只见这个中年人的右手,居然缓缓攥成拳头。
不好!他生气了!
还没等杨明志反应过来,萨林奇金猛然站起身,厉声说道:“那些年轻的女人,她们都是苏联公民!现在国家有难,她们岂能苟活?我一直在遵循着国家法律,领袖命令我们,必须动员沦陷区一些反***部队,必须在沦陷区扩充游击队。现在红军中已经有八十万到一百万女兵,她们开飞机开坦克,还有直接在战壕中阻击敌人。难道仅仅是因为是在沦陷区,那些女人就拒接当兵?难道仅仅是因为害怕枪声就愿意做逃兵?对着这种逃兵,干脆直接送去矿场。
别列科夫同志,请问,您的意见是什么?”
“啊?!我?”杨明志猛地站起身,赶紧安慰说:“请您冷静一下,耶夫洛夫同志是为军队发展忧虑,绝非是针对您。”
“您的意见是什么?”萨林奇金继续不依不饶。
“这……”看起来,自己必须摆明立场了。
杨明志沉下脸,走上讲台咱在耶夫洛夫面前,直言不讳大声说:“我支持副司令的论点!”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聒噪。那些得到了新兵的基层军官们,他们和两位司令产生了强大的共鸣。
杨明志继续说:“红军在征兵的时候,也是优选征召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的年轻男人,现在我们的确是人力资源匮乏,才不停降低征召标准。但是针对女兵的征召还是非常宽松,我并非出于歧视,大部分女人对战争有着本能的抵触,当战争爆发,她们首先想着的是带着孩子离开战区。
我们征召的女兵,有不少人已经有了孩子。固然如果女兵牺牲我们可以负责照顾孩子,可是驱赶她们去战场,不也是一种人性的悲哀?”
此时的萨林奇金非常生气,他猛然想起昨日和杨明志的对话,尤其是自己“保持冷静”的许诺,他真的冷静下来。
“是……我知道这很残酷,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每一个苏联公民有保家卫国的义务,那些女人,即便是有了孩子的女人。敌人不会因为她们是孩子的母亲就停止迫害。她们必须无条件的拿起武器,每个新兵必须克服自己的胆怯。我们可以通过惩罚一些逃兵,来震慑胆怯者。非常时期,我们必须用铁血手段稳定军队。”
杨明志摇摇头:“即便是非常时期,军队依旧是军队。我们不该让不合格编入军队。例如,懦弱者、罪犯和品行不端者着加入。”
“我反对!”萨林奇金继续强调:“非常时期,我们必须接纳所有愿意打击侵略者的人成为士兵。”
“可是,我们也必须保持军队的纪律。这个纪律,不仅仅是杜绝懦夫和逃兵,还要杜绝军纪涣散。不合格者做了军人,只会给军队带来污名。难道您指望一群被赦免的囚犯能有极高的觉悟?”
“只要能打击侵略者,囚犯参战就是赎罪。就算是伪军,只要愿意起义站在人民这一边,以往的罪责既往不咎,何况是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