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月嘴角只含着笑,如今她这心里的的确确只有许慕原了。
如此,蒋国公老夫人倒也不介怀许慕原早先离去这一事儿了,先带着宋凉月去了偏厅,说待会儿饭菜摆上来了之后,在差人过来叫杨睐娘,毕竟如今什么事儿都大不过杨睐娘肚子里的孩子去。
只是一出门,蒋国公老夫人就沉沉说道:“有件事打打从你进来之后,一直在想告不告诉你,如今想来还是与你说得好……小平西王过几日就要回西北去呢!”
原本她是不打算搀和这件事的,只是想着宋凉月一直呆在内院之中,甚少出门,若是许慕原将这消息瞒着,说不准等着堂烨回到了西北,宋凉月还不知道这事儿。
即使两人没有成为夫妻,就算只是朋友,宋凉月也有权知道这事儿的。
宋凉月听到这话,果然顿了一顿,“我知道了……”自从那日在慈宁宫见了一面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堂烨了。
说来也奇怪,原先她不管走到哪儿似乎都能听到堂烨的名字,可如今堂烨虽住在宫里头,却是深居简出的,似连提起他的人都没有了,这堂烨像是消失了似的。
蒋国公老夫人只深深看了她一般,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说没了许慕原,但这一顿饭吃下来还是极其温情的,这蒋国公二夫人洪氏是个多话的,在饭桌上知道了杨睐娘怀有身孕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更是忍不住说了许多趣话,更逼的蒋友祥将那一坛子上等的梨花白都给拿出来。
宋凉月就挨着洪氏坐的,瞧见她喝酒喝得眼睛都红了,止不住说道:“二舅母,别喝了,这酒虽好,却伤身子!”
洪氏已经喝得微醺,摇摇头道:“不,不成……你二表哥好不容易舍得将这一坛子酒拿出来,若是我不多喝些,怎么对得起你二表哥呢?”
只是话音刚落下,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
在场的人见了,都傻眼了,这洪氏向来是个好相与的人,碰到谁都是乐呵呵一副笑脸,就算是脾气有些暴躁,可脾气来得也快去的也快,不出半个时辰,怕是连自己到底为什么动怒都给忘了,这在众人跟前掉眼泪,还真的是头一次。
也只有宋凉月早就看出了些端倪来,如今她的二表哥蒋友祥都要当爹了,可三表哥蒋友晖却还日日住在白马寺不肯回来,这换成哪个当娘的,心头都会不舒服!就算是洪氏嘴上说着无所谓,可心里哪能是一点都不介意呢?
那眼泪一滴滴落在木桌上,氤氲开来,惹得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蒋国公老夫人缓缓道:“老二媳妇,你醉了!”
洪氏苦笑一声,悲怆道:“醉了?醉了好啊,醉了好啊,醉了这脑袋里就昏昏沉沉的,生都不用去想了啊!”
她上辈子过的是顺风顺水,可如今却日日为蒋友晖担心。
可有些事真的是连一个人自己都不能决定的,打从一开始蒋友晖就知道自己一心向佛的事儿会惹得全家人伤心,这也是他上一世为何将这件事苦苦瞒着的缘故罢!
只是这世上的事儿,没什么是永远瞒着的。
蒋国公老夫人都跟着红了眼眶,低声说道:“老二媳妇,咱们不是说了吗,只要晖哥儿高兴就好,如今禄哥儿也十三岁了,再过上两年也能够娶妻生子,瞧见你这样子,我这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众人见了,这才忙上前劝成一团,原本好端端的一顿饭,自然是以眼泪收了场。
甚至连宋凉月临走上马车之前,蒋国公老夫人也不过是嘱咐了站在她身边的许慕原几句,又慌忙去看洪氏了。
洪氏于她而言,真的像亲生女儿一般。
等着宋凉月上了马车之后,也不免有些怏怏的,许慕原只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可是累呢?怎么脸色像是不大好看?”他太过了解宋凉月了,若是寻常的女子说不准会为了夫婿抽身离去的事儿不高兴,但宋凉月却不是这般小家子的女子。
宋凉月叹了口气,将今儿中午发生的事儿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许慕原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了,原来是这事儿,害的我还为你担心了一场……其实我倒是觉得,每个人的喜好和追求不一样,勉强不得的,怕是连二舅母也明白,不过是一时间喝多了酒,所以才觉得心头难过的!”这事儿若是换成了蒋国公夫人陈氏,不管是蒋友晖是潜心向佛也好,还是迷失红尘也罢,总是要逼着蒋友晖娶妻的。
宋凉月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是,想必等着过几日,二舅母也就好了,说起来二舅母也不是这般迂腐之人……对了,你今儿突然走了,是因为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说起这事儿来,许慕原的脸色未免沉了沉,这眼神落在了么车帘上,只冲着她点点头。
有些话,在外头是说不得的。
宋凉月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转而又说起今儿在蒋国公府发生的点点趣闻,“……你是不晓得当时二舅母一直说叫二表哥将那一坛子梨花白拿出来,二表哥只说不舍得,说等着你下次过去了再开,可二舅母那性子,哪里肯依?只说二表哥藏私,二表哥只得拿出一坛子梨花白出来,可二舅母又不依了,说今儿你来了蒋国公府一趟本就是为了喝梨花白的,如今没喝到就走了,二表哥这个当大舅子的自然得表示表示,二表哥只得让我带一坛子回来,可怜那二表哥,藏了这么多年的两坛子梨花白今儿全没了……”
她虽不知道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她过了晌午,许慕原才匆匆赶过来,想必那就一定是有大事儿了,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逗一逗许慕原开心了。
果然许慕原脸上的不快褪去了些,轻声道:“那照你这般说来,你二表哥今儿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好呢?那待会儿回去了之后,我可是要吩咐小厨房炒两个小菜,喝几杯这梨花白的!”
这话不过只是说说而已罢了,平日里他连用夜宵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喝酒呢?
马车晃晃悠悠的,如今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愈发衬得春光是无限好了。
宋凉月靠在许慕原身上,淡淡道:“若一辈子都能这样多好啊!”与最亲近的人说完话,最爱的人也在身边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若是一辈子能这般,那也无所求呢!
许慕原轻轻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也巴不得日日都能这样,说实在的,今儿我实在是觉得对不住外祖母,外祖母盼了那些日子,总算是将你盼过去了,可我却早早就走了,外祖母怕是会多想罢?其实在小的时候我就很羡慕别人家里都有一大家子人,不像是安平侯府,永远都是冷冷清清的,就算是我下头还有几个庶出子,可……长公主压根就容不得他们,这安平侯府之中永远就只有她,我,爹爹还有大哥,平日里吃饭的时候,这桌子都能空出一大半来,总巴不得有朝一日能够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在一起吃顿饭,可如今,这安平侯府中的人倒是愈发少了,连在一张桌上吃饭也是不大可能的事儿了……”说起这话来,更是无限唏嘘。
宋凉月攀着他的胳膊,安慰道:“那到时候咱们就多生几个孩子,等着咱们老了,争取这儿孙能多坐几桌!”
“那你可得加把劲才行!”许慕原说的倒是一本正经。
宋凉月却是哭笑不得,“怎么只叫我一个人加把劲呢?到时候咱们的孩子也得加把劲才是!”
许慕原看着她道:“自然是不止你一个人要努力,我也得努力才行!”
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之中这马车就已经到了安平侯府。
就算是如今宋凉月身子和之前相比已经好转了不少,只是下马车的时候,这步子还是有些打飘。
许慕原见了,却是一个横抱,一把就将宋凉月给抱起来了。
宋凉月只将脸埋在许慕原臂弯之中,一个劲儿说道:“子衍,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若是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抱你难道还去抱别人吗?”许慕原却压根就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意思,甚至还将她抱的更紧了些,更是轻声道:“我知道你怕丑,只是你累了,不宜多走动的,若是伤到了咱们的孩子可怎么是好?更何况如今天已经要黑了,只怕也多少人能够看见的,你就安安心心躺在我怀里就是了。”
“子衍……”宋凉月唤了一声,到底是没有继续再说话了。
就这般抱着她,许慕原一步步朝着长思院走去,脚下的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稳固,心里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