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中午小憩后醒来,觉得腹中饥饿,便叫人上厨房拿了一碗粥来吃。
咯吱咯吱嚼着小咸菜,元容一边儿揉了揉小腹,问去过厨房一趟的阿墨道:“晚上定了什么菜?”
阿墨便报了几个菜名,有荤有素有鱼有肉,听着便叫人挺有食欲。
元容点点头道:“倒是巧了,有一半儿都是我弄出来的,既这么着,叫裴郎君送来那几个去厨房打下手,多学着点儿。”
虽然说是请她调教,但也没有她一个名门嫡女天天亲自下厨的道理不是,不过那几个倒是有些悟性,学的不错。
阿墨答应着出了屋子,叫了个小丫头去传话,转头的功夫,就看见龙凤胎一前一后跑了进来:“阿墨,九娘可在?”
“在呢,”阿墨笑了笑,却见八郎脚下一个趔趄,忙上前扶了一把道:“八郎仔细着摔了。”话音才落,就听见十娘在后头呵呵笑的声音:“八郎腿软了罢?”
说着,十娘便已经跑到了八郎前头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屋,便不由得朝着门口瞪了一眼,却是叫阿墨不由抿唇一笑。
十娘进了屋,又绕过了屏风进了里间,就看见元容正倚靠在窗下,一手托着腮愣神,便小炮弹似的冲进了元容怀里:“九娘!”
元容双手抱住了十娘,身子却被冲的晃了晃,不由轻轻拍了下妹妹的脑袋瓜:“叫阿姐。”说着又给十娘整了整衣襟,刮了刮小娘子的鼻子,道:“都这么大了,怎的还横冲直撞的,叫阿娘看见又得罚你抄书。”
正说着,就看见后进来的八郎脚下一顿,顿时笑起来,冲着十娘挤了挤鼻子道:“叫你跟我抢!”
元容脸一板:“怎么对阿姐说话呢?”
没错,龙凤胎虽然龙在前。可这俩是十娘先出娘胎,别看就只有两刻钟的差距,别看八郎比十娘壮实,可他就是弟弟。虽然他从来不喊十娘阿姐。这俩就跟前世冤家似的。每每碰到什么都要争抢一番。
而两个小家伙素来嘴甜又讨巧,再者又是崔谦之和郑氏三十多岁上才有的,还是这一辈最小的孩子,因此自崔善净老两口以下,大家都对龙凤胎宠溺有加。
按照卢氏的话来说就是“又不指着他们顶门立户,便是娇气一些又如何?何况他们还这样乖巧懂事”,他们这样的门第,就算不努力也无妨,君不见崔谦之这样儿不求上进的,也能过得逍以在么?上头有能干的兄长顶着。
不过说龙凤胎乖巧懂事……在长辈面前确实是的。但平素性子上倒颇有几分霸道,只是家里宠着,在外头也大家也让着,倒是很少闯祸,毕竟人少又淳朴么。
但元容却不乐意惯着他们。她原先是家里最小的≥然上辈子吃了苦,可重生回来十来年,富贵安逸又顺心的生活早给她养出来脾气了,两小最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元容一板起脸,两小就老实了。
“阿姐……不要生气嘛,我和八郎都是太高兴啦。才会失仪……”十娘闷声道。
瞧着弟妹两双眼睛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元容不由得扑哧一笑,但须臾又板起脸道:“求饶也无用,回头都给我临字去,二十遍少一遍都不行。”说着还揪了揪十娘的小辫儿,道:“不许找人替写。我看得出来哦!”
八郎和十娘无奈对视一眼,阿姐怎么这么凶!
元容没有理会这一双弟妹的小动作,招呼两小坐下,等婢子上了茶点,才道:“说罢。你们两个高兴什么?”
八郎抢先道:“阿姐,我们要回长安啦!我方才和十娘偷偷听见阿翁和阿婆说话,嗯,阿翁说叫咱们先走呢。”说着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来道:“在这地方待久了,我都快忘记长安什么样子啦。”
旁边十娘跟着点头。
元容默默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八郎的头发,道:“不过是更繁华一些,人也更多一些罢了。你很喜欢长安么?”
八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猛点头。对心性还很单纯的八郎而言,长安就意味着更多好玩的地方更多好吃的东西,更多有趣的人——真是无知无觉的人最无忧无虑,譬如元容这样儿的,就不会对长安抱有那样的憧憬。
对她而言,长安有着别样的意义,不足为外人道也。
元容回过神来,便笑笑道:“就为这事?”她早就知道了,亏得两小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来献宝,便看着龙凤胎道:“不过此事便叫你们举止无状,罪加一等,三十遍。”
龙凤胎不由哀嚎一声,但还是乖乖走人了。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对待阿姐的惩罚必须不能讨价还价,不然会更惨——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恶意的想,阿姐这么凶,将来还嫁不嫁的出去啊?
元容嫁不嫁的出去这个议题现在还不用着急,但他们家收拾东西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人,元容每日出门溜达的时候,就被人问了好几次。
萧承训不由道:“看来你在此处人缘很好。”
元容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同旁人打了个招呼后,才扭过头来道:“我是个好人,所以不管在何处,我的人缘都很好。”
此话一出却叫萧承训扑哧一笑,而后眼神古怪的看了元容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我听说过不少传言……似乎有不少人都被你得罪过,其中不乏当朝大员中的女郎,这也叫人缘好?”
纵然没有刻意查探,但他却有个亲娘太子妃,太子妃没少在他跟前唠叨元容的事迹。虽然太子妃别有目的,但萧承训觉得她阿娘还不至于会污蔑元容。也就是说,那些传言十之八、九都是存在的哦。
元容嗤笑一声:“不管什么人都能交好的那是神仙,我却是做不到的,我活这一世,可不想处处忍气吞声,既然有人要来找我麻烦,我当然要不客气的回敬一二,莫不还要等着被欺负?就是你二殿下,难道就没个不对付的人?”
前世身份卑微,元容自懂事起就在不断的受委屈,不过做人奴婢的,这也是无奈,可今世她不是奴婢了,若是还畏畏缩缩不敢吭气,别说旁人,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便是卢氏素日教导她人情往来,也要提一句不可软弱可欺。
撇开个人恩怨不提,这也是家族的面子问题。
“啊,说的也是。”萧承训自然是懂的,生在皇家如何能不懂?斌点点头道:“如此,我倒是要跟阿容好好学学才是,有几个人我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
元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太子殿下,您家二郎真心不是我教坏的……
而萧承训,则是看着元容那副无语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将连日来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好啦,逗你玩的,明天我要走了,先跟你道声别罢,我们长安再见。”
咦?元容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萧承训会跟他们一道走,毕竟他此来就是为了崔家不是么,且还受了伤——当然,养了这些日子应该快好了,但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之外啊。
萧承训当然不用跟元容交代行踪,但见元容这样反应还是忍不住笑了笑道:“我还有事,要往南边儿一趟。放心罢,我会好好的,那刺客若是再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说走就走,萧承训还是那般雷厉风行,当天就跟崔善净进了书房,不知道说了什么,第二日一大早就带着人离开了村子,等元容起身的时候,人已经走没影儿了。
“九娘,二殿下还差人送来了这个呢。”阿青手中捧了个荷包进来道:“是打扫的婢子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放在几上的,还留了条子指明送九娘。东西递到夫人跟前,夫人又叫送了来。”
跟着来到老宅的下人并不算很多,基本都是有些儿脸面比较受重视的婢子,而被派去照顾萧承训的更是家中老人,正好还是个识字的,当即一惊,还以为元容和萧承训私相授受呢,忙把东西交公了。
元容讶然的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里头正是元容强行叫人还回去的那枚印章!这可是强买强卖了,他径自把东西放下了,元容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便忍不住一叹,道:“算了,阿青找个匣子将这印章仔细装了,日后有机会再还罢。”
而此时,四房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崔善净见状便也催促了一回,大家商量过后便定了出发的日子,崔谦之在出发前一天指挥着下人将东西都撞了车,又将家中部曲抽调一部分,准备护着一家上长安。
而就在这时候,却有从长安来的消息让整个村子炸开了锅:清河郡公崔善为重病!
相比崔家其他的耆老,清河郡公崔善为才是整个崔氏的顶梁柱,虽然崔襄之和崔茂之都陆续调回长安任职,可也尚未达到崔善为的高度,若是崔善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