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裴宁的邀请,元容很想去,也很乐意去。
坦白说,跟裴宁这么个知情识趣的人一块儿,可比跟人斗心眼儿好多了。
但就在元容点头之前,心中却忽然有些异样感觉闪过,竟叫她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好啊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有点儿危险呢?按说她和裴宁没有利害关系,对方也不至于要害了她。
但是元容现在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权衡之后便摇了摇头道:“多谢裴郎君好意,只是这样却不太好……”
话还未完,就听见身后忽然一声尖叫,接着就有个人影直冲了过来:“是裴九郎?”
元容被后面来人差点扑了个踉跄,一双秀气的眉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抬眼一看却是郑家十六郎。
得,这下子都不好口出恶言了,好歹是自家表兄呢,元容便抬手按了按眉心,没好气道:“表兄你发什么疯呢?”
郑十六郎却嘿嘿笑了一声,对着墙头上的裴宁拱手道:“郑十六见过裴九郎!”
元容听见这尾音儿都有些飘的样子,便下意识的瞅了郑十六郎一眼,却见他两眼发光的盯着裴宁,就跟看见了绝世美女似的。
便不由嘀咕道:莫非这小子有断袖之好不成?再看裴宁,确实生的貌美如花,真的断袖了也值啊。
只是这美人看似是牡丹花,却特么的是带刺的月季好吗?不对。说不定还是带毒的!蛇蝎美人这个词听说过没有?要跟蛇蝎美人在一起,这是分分钟找死的节奏啊。整死你都不带眨眼的,还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便猛地一拍十六郎,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裴九郎是裴氏的郎君,可不是勾栏里的美人!小心人家恼了!”
十六郎却是不以为意道:“怎么啦,我这是崇拜的眼神!裴九郎就是我的目标啊,我要跟他取取经,等过几年。也要像他一样倾倒无数小娘子!”
元容不由汗了一把,原来是这样的崇拜么?这分明是小色鬼罢?想到这儿便猛地抬脚将十六郎踹了出去,而后便捂着脸扭头往外走。我不跟你们这些不正常的人一起!
却不料被十六郎一把拽住了小辫子,道:“哎哎,表妹你这是作甚去?”
元容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回去!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可别把杜十一娘和郭十三娘给累着!”顿了顿又道:“你们不是在玩么,怎的跑出来了?”
十六郎却是把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意思,不玩了!”又扫了墙头上的裴宁一眼道:“你要走,也得跟人家裴九郎道个别啊。不然也太失礼了!”
元容不由得腹诽,你就是跟你偶像跟前才知道什么叫有礼罢?瞧你还拎着我的小辫子呢,便没好气的把小辫子抢救出来道:“啰嗦!”才回头对着裴九郎豪迈的一拱手道:“裴郎君。先告辞了!”
裴宁看着小小的身子气鼓鼓的大踏步离去。不由得笑了起来,两根手指把玩着发梢,随后又在发尾在脸上挠了挠,道:“小娘子何必跑这么快?我又不会吃了你。”
接着便也下了梯子,等十六郎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发现墙头上已经不见了人影。顿时扼腕不已:“好不容易碰见了裴郎君,却没能请教一二,真是可惜了!”
这是还未走很远的元容闻言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十六郎还真是人小心大,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女色了?莫不是这家里阳气太重。才导致少年郎长歪了?只是她尚且年幼,此事也插手不得。便将之扔到了脑后。
而此时,玩联诗的人已经散了,正好三三两两的出了院子,元容才一顿足,便见杜十一娘和郭十三娘携手走了出来,看见元容就快走了两步,过来抱怨道:“九娘你去哪儿偷懒啦?咱们都累的手都快断了,你倒是好悠闲。”
元容心道那你们要是知道我方才正跟长安城少女的梦中情人裴九郎说话,岂不是要跳脚了?随后又暗道坏了,方才忘了嘱咐十六郎保密了!虽然也不是多大事吧,可若是传出去,总是有点麻烦的。
而元容这边正想着,却听杜十一娘叽叽喳喳道:“九娘你是没看见,这一回有人可是丢脸了,以为自己多么有才呢,结果做的诗……倒是有人深藏不漏,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元容便从善如流的问道:“是谁?作出了好诗么?”
杜十一娘便念出了四句诗来,道:“你听如何?九郎做的评判,说它是今日第一呢。”
元容细细咀嚼了一会儿,便也同意杜九郎的评价,又见杜十一娘都身后婢子的手中接过一叠纸来,递给元容道:“你看看罢,都说郑家家学好,如今我才算是服了气,几乎人人都有几分诗才呢,只可惜没能得了头筹。”
大都是以秋宴为主题的短诗,元容虽然不怎么会写,但至少会看,好坏还是分得出来的,这一些人按照年纪而言,已经是不错,只是其中并未有惊采绝艳之辈,叫人略遗憾。
不过元容也只是感叹了一声便罢,回头便道:“既然你们都累了,咱们便找个地方歇一下?”
郑宅是御赐的宅子,虽然碍于规制不能建的太过奢华,但却也是五脏俱全的,在距离书斋不远的地方便有一个湖,湖边有座高台,台上有凉亭,虽然时值深秋,可今日天气晴好,阳光灿烂,又无风,叫人只觉凉爽但并不会冷。
两人都答应了,便叫了那一直跟着的郑家婢子道:“你去准备性食饮子,我们准备在那边亭子里歇歇脚。”回头又跟元容道:“瞧我这手上还有墨汁呢,是不是先洗一下?”
元容左右瞧了瞧便道:“不如就在这湖里洗吧,我瞧着倒是清澈。”这湖不大,里头却是活水,除却底下有些青苔和游鱼,水质干净清澈的几乎能望到底,便是洗手也不觉的脏。
郭、杜两人很爽快的跟元容一块儿洗了手,又弄湿了帕子抹了把脸,才叹道:“感觉一下子精神了!”凉水敷脸向来是提神法宝,而元容则是坏心一起,等两人擦了脸,却忽的抬起湿漉漉的手朝两人面上弹了弹指。
“九娘你作甚!”杜十一娘瞪圆了眼睛,抬手就去抓元容,而元容哪里会被她抓到,早就跑远了,三人嘻嘻哈哈的闹玩了一通,等到了凉亭中,毯子已经铺好,食水也摆了一地。
只是看样子,就不像是给三个人准备的,那得多浪费?就见九郎走了过来道:“我想着你们的主意不错,便做主安排在这儿了,”见元容嘴巴一抬,便立即道:“不许说不行。”
都这样儿了还能说什么?元容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爽自己看好的地盘多了许多人,好在这台子也大,并不是非得所有人都挤在亭子里,便也就罢了,虽然说这些人当中除去姓郑的就她关系最近,但也毕竟是外人不是?
才说了一会儿话,元容便感觉肩头上多了一只手,回头一瞧却是十六郎,他板着一张脸坐在了元容身边,便伸手拿了个团子一口塞进了嘴里,行止略粗鲁。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元容不由好笑道。不是方才遇见偶像还高兴的不行吗?
“别提了。”十六郎没好气的一口饮尽了元容递过来的茶水,才抹了抹嘴巴道:“有些人就是面皮厚,简直厚比城墙,明知道旁人不待见她,还要上赶着,你说这人是不是犯贱呐!”最后一句忽然提高了声音,倒是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而十六郎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懒洋洋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道:“我们郑家虽然是名门望族,可毕竟非是嫡支,要我说也就是家风好,别的还有什么?我真是不明白,有那个功夫和心思,怎的不往几位贵人身上使去?”
三人互相看了看,见十六郎颇有几分愤愤的模样,知道他定是叫谁给刺激了,可是看他样子似乎不太想说,她们也不好贸然开口问,只好都闭上嘴巴吃东西。
而元容是真饿了,连着塞了好几个团子,才觉得好了些,方才捻起一块炸糕来,便听得身后响起一个悠悠的声音道:“崔九娘真是好胃口,叫人真真羡慕。”
元容手上一顿,接着便将炸糕放了,回头一瞧,却是笑道:“能吃是福嘛,我却还嫌福气不够,要多吃点才好。反正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杜十一娘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九娘你是不用担心的,崔氏的家底儿光凭你,一辈子都也都吃不掉九牛一毛,只是就怕你福气吃的太多,将来还这么圆可就不太好喽!”
“呸呸呸,”元容不由得笑骂道:“敢拿我打趣,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也不搭理身后站着的那个,反而合身朝杜十一娘扑了过去,随手就拿着一个团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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