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
大车槛槛而行,眼看不日便可抵达咸阳。赵子衿身体虚弱不堪奔波,一行人放缓进程走了近半个月,原定嬴政与赵念紫的婚期也一再后延。这一路上,众人皆是身心皆疲,享受着这得以休养生息的短暂安宁。
安邑一劫之后,所有人都看出了赵子衿的异样。她本就并非容易亲近之人,近几日变得愈加寡言少语,素日里更是不苟言笑。坐在翟车之内总是自行闭目养神,沿途驿站里,总是沉默的盯着窗柩上繁复的雕花沉默不语。身上的伤口因用了许多珍稀药材,每一日都在愈合,可心头上的疤痕呢?
她与嬴政二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微妙得不可言说。常常不经意间,眼神碰撞。举手投足间,又默契十足。两个人看似有着丝丝缕缕不一样的情绪,又似乎没有。
这日天高气爽,嬴政偕同蒙骜微服而出,只说是去勘察民情。小圆在驿馆子衿的房间内教赵高习字,赵高顽皮精怪,缠着小圆仍旧脆生生的“圆姐、圆姐”叫着,要她将来嫁给他。小圆不依,他便撒起泼,扯着嗓子一本正紧的对赵子衿说:“姐姐,圆姐待我可好了!给我洗衣裳、补衣裳,教我识字,还总是省下好吃的带给我!等我长大了,您把圆姐嫁给我吧!”
赵子衿看着赵高一本正紧的样子忍俊不禁,难得打趣道:“行啊!等你长大了,立了战功,我就考虑把小圆嫁给你。”
“赵姑娘!”小圆气得直跺脚,红着脸,努起嘴:“我可大这个小家伙好几岁呢!您别这样拿我寻开心!我才不嫁这小子!”
“圆姐不嫁我!我可一辈子只认圆姐一个!”
屋内其乐融融,却闻外面传来了焦躁的叫喊声。认真一辨,像是王翦屋子里出了什么事,几个杂役慌慌张张的在寻着军医。
赵子衿闻讯赶去,只见王翦面色涨红,一脸狰狞苦色,和衣躺在床榻上无意识的粗声呻-吟,一旁站着吓得面如土色的小桂丫头。
赵子衿沈着脸再三询问,小桂却只是低垂着脑袋嘴唇紧抿,摇摇着头不肯说一句话。
请来专为赵子衿诊病的军医来为王翦号脉,他捋了捋花白长须,面露不悦之色:“王将军为救大王浴血奋战,伤重本就未愈,怎可以食用大补之物......这不是要害人性命吗......”
“大补之物?”赵子衿疑惑的看着他,“这王大哥天天吃补身子的东西,我不明白你所指的大补之物是?”
军医干咳了几声,面露尴尬之色,“老朽的意思是......王将军是不是误食了什么催-情、壮阳之物?”
“催-情?壮阳?”赵子衿的声音在不查间高了几个分贝。而小桂丫头更是哆嗦着将头深埋进胸前,大气不敢喘一口。
赵子衿心中了然,蹙眉询问:“那,他现在病况如何?可严重否?”
“王将军皮外之伤尚未愈合,内伤郁结之气尚未康复,再加上误食了这壮阳之物,导致外伤伤口发炎红肿,内里郁结之气加重,为今之计,老夫只能先为他开几副方子,让他不至于浑身痛楚,而内伤还需日后多加调理休养。”
“如此便劳烦大夫了。”赵子衿板着脸,对赵高道:“小高,你今日怕是不能再读书识字了,稍后随着军医去抓药。”
“好的,姐姐。”赵高看着赵子衿山雨欲来的表情,乖巧恭敬的跟着大夫一起出了门,边走还边不忘一脸忧心的一再回首看着屋子里的情况。
他这个孩子确实精明,身上透着同龄孩子不具备的沉稳和机警,明明十几岁出头的孩子,却深谙世事,察言观色的本领叫许多大人都望尘莫及。
小圆站在赵子衿身边深深的呼吸,看着姐姐小桂的神情,便知王翦将军一事和她脱不了干系。这些日子赵姑娘说不需要小桂伺候,小桂便转而伺候一样负着伤的王将军。王将军的食膳向来是小桂一力包办的,现如今她不论是否有意,都已闯下了大祸,不知道赵姑娘会怎样责罚她。
“小桂,”赵子衿的口吻十分不悦,她盯着小桂说到:“你究竟让他吃了什么?”
“是......是......鹿肉。”小桂低着头,声如蚊呐,“奴婢并无他意,只是想给王将军补补身子。”
“你给重伤之人吃鹿肉?”赵子衿扬眉问到:“你不是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还会毫无常识的给一个重伤之人吃鹿肉?你是不知鹿肉兴烈壮阳,还是不知王翦不能吃它?”
小桂惨白着一张俏脸,眼眶湿红,紧咬着嘴唇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今日路经市集,她见叫卖鹿肉之人便计上心头,想着不日便要回到咸阳城了,届时她必定顺理成章入宫成为婢女伺候赵子衿。秦王对赵子衿之心自是不必言明众人皆知的,她不敢与赵子衿比肩,但也不想入宫后永远活在赵子衿的阴影下做一个矮人一等的婢女,况且......她对王翦,确实有情。于是便选择铤而走险,熬了一盅鹿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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