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见婉儿蜷着身子、神色复杂的模样大为紧张。然而婉儿摆摆手,仔细回味刚才的感受既似痛苦又似甜蜜,实在难以分辨、难以形容。于是不论她怎样努力解释,吹雪依旧一脸茫然。吹雪歉意地挠挠脸,干脆大着胆子再去一试——什么都未发生。婉儿又试,方才的异象亦未重现。二人不解,围着石像端量、转悠了半晌,能想出的办法都试了一遍却皆为徒然。二人面面相觑,无奈地耸耸肩,就此作罢。
夕阳西下,吹雪与婉儿在虞美人遍开的神秘仙境中尽情追逐嬉戏,欢乐的笑声久久回荡于山谷间。各种神态悠然的小动物们在他们身边自由穿行,完全不介意二位不速之客的打扰。婉儿先累到筋疲力尽,停下来呈大字状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吹雪依然精力旺盛地四处飞驰。婉儿闭上眼,大口大口喘气。和风如熙,似亲人之手轻抚面颊,送来一波一波青草的甜香和鲜花的芬芳。这一瞬,婉儿心内蓦然感觉异常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周遭的每一丝响动,安静得近乎忘了身处何地。她不禁感慨天地自然原来如此美好清妙,而此刻的安闲自在不觉让她长久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警惕的心灵卸下防备。
婉儿躺在草地上出神,吹雪一通疯跑后兴冲冲地手捧一样东西返回,远远地便高声喊叫“婉儿你看!婉儿你看!”婉儿坐起身,待吹雪离得近了方看清他手捧之物——不过未得其解。吹雪蹲下身,双手小心地将此物托举至婉儿面前,说是无意间在湖心绿岛上的一处繁密花丛里挖得。此物呈椭圆形,表面光滑如玉,婉儿凑近它,转着脑袋饶有兴趣地观察,又用手指轻轻敲敲外壳,触感却如坚硬的岩石。
“这是什么?”婉儿奇道。
“瞅着像颗巨型蛋,不过不知是什么东西下的蛋。”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动物呢?鸟?还是兽?”
“这我可觉不出来,反正铁定不是我下的。”
婉儿白他一眼,“就你没正经!”
吹雪嬉笑着吐了一下舌头,把耳朵也凑到蛋前敲一敲、听一听,忽然喜道:“空心的,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诶!兴许能孵出来!”
“孵出来?要怎么孵?会孵出什么呢?”
“孵出来才知道嘛。至于怎么孵,嗯……”吹雪望着巨蛋,托腮思索起来。
“吹雪,你会不会像母鸡一样孵小鸡啊?”婉儿坏笑着打趣,边说边用手在身后比划翅膀。
“对啦!”吹雪猝地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凤凰就是母鸡啊,它没准能帮上忙!我们回去之后找凤凰试试看吧!”
婉儿不置可否,心内却暗自发笑:吹雪对这只宠物鸡情有独钟,大概只有他与凤凰能够欣赏彼此的特别吧!
吹雪放下巨蛋,用手拢在嘴前冲远方高声呐喊了几嗓,然后四仰八叉地倒在草地上。婉儿对方才那阵短暂却深刻的平静记忆犹新,亦再次躺下,仰望广袤绚丽的天空和同时现身的日月。她扭头看吹雪,吹雪正闭眼兀自咧嘴憨笑,婉儿受其感染也不禁唇角泛起笑意。
婉儿静静呆望着吹雪,良久,她回过头注视天宇,漫不经心地问:“吹雪,你有没有设想过将来?”
“将来?”吹雪张开眼,怔了怔,“呃……好像从来都没怎么想过……婉儿你呢?”
“当然想过了,我常常都会想。”婉儿温柔地答道:“我希望自己将来有一天可以变成风,做一个自由的存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被任何事物牵绊!”
“做一个自由的存在?那很好啊,可是人能变成风吗?”吹雪疑惑地瞧她,婉儿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答话。于是吹雪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穹苍,用力闭紧眼睛使劲想象起来,想着想着好像真的感觉婉儿化成煦风撩动了一下他的头发,甚至亲吻了他的面颊——他的脸悄悄红了。
吹雪微笑着睁开眼,却正巧对上婉儿欺得老近的大脸。“你干吗?!”他惊得脱口而出,想避又无处可躲。
“不干吗啊。”婉儿淡然地回答,“我看你皱成一团的表情以为你不舒服呢。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没有没有!不紧张,我紧张干吗!瞎说!”吹雪语无伦次,忙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婉儿肩上将她支开。亏得天色已经暗淡,方能掩饰他发烫的面颊。
吹雪接着也直起上身,冲婉儿眨了眨黑亮的眼眸无比认真地朗声说道:“如果有一天婉儿真的变成风的话,我就一直追着风跑。风吹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
“傻瓜,你怎么可能追得上风呢?”婉儿兴味盎然地瞧着他,“再说,你干吗要追着风跑啊?”
“为什么不能?既然婉儿你可以变成风,我就一定能追得上风!”吹雪满脸严肃地回答:“我想要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陪在婉儿身边!”
“骗人。”婉儿扫了他一眼,冷冷丢出一句,转回脸去。
“是真的!我发誓!”吹雪登时激动得涨红脸,将身子探到婉儿面前冲她举起一只手掌,清澈深邃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她——手足无措,却纯真可爱。
婉儿哑然失笑,便道:“嗯,好吧,那我当真了。不过你可千万别食言哦,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变成龙卷风把你卷走,扔到海里去喂鱼!”
“嗯,不会的!”吹雪放下心来,粲齿而笑,随即他身后的暮晖都变得愈发灿烂夺目。
此刻,婉儿心内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她知道不论吹雪所说是否为真,这瞬的感动她都将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