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走出屋外.叶雯婷像小女孩儿般扑到了她的面前.笑眯眯的挽住柳姨的胳膊.道：“柳姨.我回了了.”
柳姨任她挽着胳膊.笑呵呵道：“童墨那孩子早就派人來给夫子报信儿.说是你跟阿轩已经出宫了.而且还得了皇上的不少赏赐.明日的大婚也可以准时进行了.我跟夫子知道了别提多高兴了.一直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到了肚子里.谢夫人上完课听说这事儿都沒有回府.说是陪着你明天上了花轿她才能安心呢.”
“让柳姨跟爹担心了.”
“唉呀.沒事.只要你们好好的.我跟夫子也就放心了.快些进屋吧.夫子跟谢夫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叶雯婷点点头.“好.”
进了屋.叶雯婷便对叶夫子跟谢夫人道：“爹、干娘.我回來了.”
二人笑着点点头.“回來了就好.”
叶雯婷坐到谢夫人跟前.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干娘.今日婷儿进宫见到皇上皇后了.可把婷儿吓得够呛呢.皓轩那家伙就在一旁站着.都不知道过去安慰安慰我.以后干娘见了他可得帮婷儿出这口气.”
谢夫人闻言.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的道：“你就不要唬干娘了.轩儿是什么样的孩子干娘会不知道.你啊.肯定是又跟阿轩耍小孩子脾气了.是不是.”
叶雯婷放开谢夫人的手.嘟着嘴委屈道：“才沒有呢.是皓轩那家伙欺负婷儿才是.干娘不给婷儿帮忙还帮皓轩说话.干娘偏心.”
叶夫子见她在谢夫人面前撒娇.佯怒道：“婷儿.不得无理.怎么跟谢夫人讲话呢.明日就要上花轿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脾气.你就不怕皓轩知道了明日不來娶你吗.”
叶雯婷一听.顿时满头黑线.这果真不是亲爹啊.
“哼.他不來娶更好.婷儿还不想嫁呢.”话落.端起桌上倒好的一杯茶便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全然不顾叶夫子吹胡子瞪眼的连连摇头.
柳姨知道.叶夫子也就是嘴上训小姐.心里疼着呢.于是帮着打圆场道：“小姐啊这是舍不得出嫁.所以才又耍小孩子脾气呢.夫子可别再怪罪小姐了.再说小姐今日又是第一次进宫见皇上.难免又惊又吓的.回來不跟咱们几个念叨念叨.还能跟谁说呢.阿轩公子再好也是男儿家.心思可沒有女儿家心细.”
谢夫人也拉着叶雯婷的手附和道：“阿柳说的对.男儿家啊确实沒有女儿家心思细.看來干娘确实应该找机会训斥训斥阿轩了.省的咱们婷儿嫁过去之后受委屈.”
叶雯婷见谢夫人终于松了口.脸上终于挂上了大大的笑.挽着谢夫人的胳膊道：“还是柳姨跟干娘待婷儿最好了.”
谢夫人抚了抚她的头.无语的笑着道：“你啊.还真是个孩子.就会使小性子.不过.即使对阿轩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将“不出嫁”挂在嘴边了.哪有女儿家不出嫁的.不成体统.被宫里派來的女官和宫女听见了岂不是叫人笑话.”
叶雯婷还來不及辩解.柳姨又接话道：“这话谢夫人讲的是.小姐的嫁衣、嫁妆柳姨都帮着准备好了.这可是柳姨近一个月不眠不休的心血.小姐真不嫁的话岂不是让柳姨白忙活一场.”
叶雯婷见两个人对这个话題这么敏感.连忙败下阵來.嘟着嘴巴腼腆道：“婷儿就是随口说说.又不是真的不嫁.再说了.婷儿可是认定了皓轩了.不嫁他嫁谁啊.不嫁的话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倾慕他的人.”
叶夫子闻言.布满褶子的老脸都有些替她红了.轻咳了一声.端着茶杯大口大口喝起了茶.
柳姨跟谢夫人听了这话也被逗乐了.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愉快的欢声笑语.
几人谈话间.有几名小厮端着盛满饭菜的托盘进了屋.晚饭就在叶夫子房里有说有笑的用过了.
晚饭过后.赵嬷嬷带着宫里來的女官、宫女等人也进了府.前院后院的开始布置起來.
天色渐晚.听闻叶家明日嫁女的消息.与叶夫子关系较好的那几个长辈.严老、周老等人也陆陆续续赶來凑个热闹.
距离叶家不远处的云王妃闻讯也陪着儿媳杨雪茵赶了过來.除了云王妃之外.与谢夫人关系较好的几个官太太以及在也加学堂读书的不少闺秀家里也先后派人送來了贺礼.一时间.整个叶家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來.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宫里御赐的牌匾送到府上后.叶夫子率领众宾客來到了大门口.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这块写有皇帝亲笔所題的“第一女子学堂”的牌匾在鞭炮齐鸣中.被几个身手不错的小厮悬挂在了叶宅大门口.
自从有了这个牌匾.在京城百姓的眼里叶家再也不是刚从穷乡僻壤之地迁來的外來户了.而是有皇族庇佑的高门大户!不过这都是后话.
挂完匾.叶雯婷便被柳姨和谢夫人拉着回了后院.后院堂屋几个丫头早在女官的嘱咐下准备好了撒满鲜花的热水桶.等她前脚一跨进后院.阿彩、元香等几个小丫头纷纷拥了上來.笑着、闹着、不由分说的便将她迎进了堂屋里.
叶雯婷被这阵仗吓坏了.被拥在小丫头们中间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丝毫沒有反抗的余地.
一丝不挂地泡进热腾腾、香喷喷的浴桶里.满身疲惫也随之消失了.闻着身上的花香与皂角清新的味道.叶雯婷终于有了待嫁准新娘才有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有一点点紧张、一点点羞涩、还有...一点点甜蜜.
透过窗子看着屋外漫天的繁星.叶雯婷的心中也颇有感慨.
去年秋天刚到这个世界之时.在翠微镇发生的每一件都事还历历在目.如今.不过一年的光景.两世为人的她终于真的要嫁人了.这个人不是前世爱过的明朗、也不是有过两面之缘送给她玉梳的陈言.而是那个与她自小定亲.身上佩戴着与她同样玉坠的皓轩.
皓轩.那个只有十八岁却无时无刻不牵动她神经.让她哭、让她笑、让她担忧又让她甜蜜的沉稳帅气的男子.
沐浴完毕.换上崭新的里衣的叶雯婷在几个丫头的陪伴下靠坐在床头.年龄相仿的一群女子有说有笑异常兴奋.丝毫都沒有一点睡意.
好在柳姨多日前就将叶雯婷明日要穿的喜服、嫁妆等物准备齐全了.再加上今日宫里赏赐的那些珠宝首饰等物.一应俱全.只待明日喜娘帮新娘梳妆画眉.凤冠霞披加身了.
随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逝.夜也越來越深.那些宫里派來的女官、宫女将叶家上上下下布置完毕也在柳姨的带领下去偏房歇下了.
前院的叶夫子跟严老等人喝茶聊天到了很晚.直到几人纷纷忍不住疲乏才接连睡离去.留下叶夫子一人坐在窗前感慨万分.
柳姨听闻严老等人已经离开.于是在安排好后院的女宾之后也不由自主的來了夫子所在的前院.今夜.不止叶夫子无眠.她也同样无眠.
十几年來.叶雯婷从一个不满一岁的娃娃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期间她跟夫子付出了多少关爱与辛老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最懂.眼瞅着十五年前那个小娃娃也已经长大成人明日就要嫁人了.心底的这份不舍与孤独也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最能体会.
叶夫子瞧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出神.丝毫沒有察觉柳姨的到來.柳姨见他穿的单薄.走到里面帮他取了件外衣披上.开口道：“如今夜里凉.怎么不到床上去歇着.”
叶夫子转头看了看她.苍老的脸上极力压抑着感伤.故作镇定道：“阿柳.你怎么來了.”
柳姨见桌上的烛火快要熄了.忙拔下发钗挑了挑灯芯才又接着开口道：“小姐明日出嫁.心里有些发慌.睡不着.所以过來瞧瞧.看看你睡了沒.”
叶夫子笑了笑.道：“这十几年來.婷儿就是你一手带大的.她对你而言可不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孩子要出嫁.做母亲的睡不着也是常理.只是这些年苦了你了.让你白白蹉跎了这么些年.”
柳姨无所谓的摇摇头.“还说我.夫子你不也是一样.”
叶夫子站起身.看着柳姨道：“你和我不同.我身上留着尹文家族的血液.婷儿是我妹妹的骨肉.我有义务抚养她成人.而你...你只不过是被我们两个拖累了罢了......”
不等叶夫子说完.柳姨便抬起手指阻止住了叶夫子接下來的话.“如今小姐都长大成人了.夫子你还说这些干嘛.况且.阿柳早就说过.照顾小姐是阿柳自愿的.夫子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什么拖累不拖累了.”
叶夫子见她说的坚定.遂也不再坚持.“好.好.都依你.以后不说就不说了.反正.明日婷儿出嫁后偌大的叶家也就只剩咱们两个了.身边有你作伴也是我老头子的福气.”
柳姨见他如此说.也噗嗤一下乐了.
“时辰不早了.我去前面看看小姐.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梳妆打扮了.可不能误了吉时.夫子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赶快躺下歇歇吧.明日咱们府里可有的忙呢.”
叶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点点头.“去吧.我这里你就别担心了.”
柳姨笑着点点头.提着來时的那盏风灯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嘻嘻哈哈聊了半夜的元香阿彩她们如今已经挨不住困倦一个个在叶雯婷身边睡了过去.只剩叶雯婷一人仍旧望着窗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