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意见？”
“不敢不敢。”苏墨君踱步走到安如柳面前，看了看，随即叹息。“这六小姐第一日在我这上课便出了这等事情，只怕是在下不好交代。”
“那依照先生的意思犯错不该惩戒？”上官屠苏对苏墨君倒是有了几分耐心，要知道天凤尚文，对于有学问的智者是相当的尊重，哪怕苏墨君没有功名在身，但安以知对他如此推崇也几次在凤皇面前推荐，可见此人必有出众之处，加上大业未成，对于人才更要细心衡量。
上官屠苏虽然对安如意有意，可却不是个傻子，知道自己是迁怒，但下不了台面的他心中一口气总要出了去。
“不如这样，课堂上的事情就用课堂上的内容解决，舞文弄墨总比动手动脚要来的风雅无害些。”苏墨君平平无奇的脸上说出的话确实让人莫名信服。“如今春色怡人，不如就让六小姐为我们赋诗一首，作为赔礼之物，若是能让众人满意那便算了，若是不然就随五皇子的意思。”
“咏诗？这也太容易了。”贺双双嘀咕一句。
“说起来要在一时之间做出有新意的诗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苏先生我看这是个好主意。”安如意看似想要息事宁人，却给安如柳加了一条有新意。
“无聊，无趣。”安义熙依旧是不感兴趣。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就这样办了。”上官屠苏同意。
安如雪让开桌子。“那六妹先在我这坐吧。”
安如柳仰头看着苏墨君，他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她从小就被当做怪物别说是作诗就是书都没看过几本，难道他和她们一样是想看她当众出丑？
如果是这样这么个清润如玉的人也掩藏的太好了，不，不是……他是想放自己一条生路才是，只是苏墨君就这么相信自己能够在短短一时之间能做出一首诗？
“六妹，无需勉强。”安如雪推出纸张，将笔放在安如柳的手中，同时一张纸条一并塞了过去。
“三姐……”安如雪这是在帮她？安如柳眼眸低垂，唇角讽刺，可惜无论她是什么意思，自己都不会信她。
“写啊，快点。”
写还是不写？写的话只怕自己又要多加一项让人怀疑了。而不写的话就是认输，惩罚虽是逃不掉，但娱乐了他们却也不会多严重。树大招风，如今她已经够找人嫉恨了，这苏墨君是想帮她还是想害她……
呵呵，自己还真是个多疑的人，不过已经决定了不想将命运在交到别人手中，那又何妨再被人多加猜疑。
想到这抬手便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上去，而苏墨君则是站在她身边。
“手种桃李非无主，野老墙低还似家。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苏墨君念了念，“呵呵呵，看来我今日是处罚不得六小姐了，这春风都被埋怨了上，只怕我也是被恼了。”
“如柳不敢，只是才疏学浅，只能想出这粗浅的诗句。”安如柳被贺双双撞开，一把抽出笔墨未干的宣纸。
“表姐你看。”
“想不到六妹还有这出口成章的本事。”安如雪的脸上照常没有变，似乎刚刚她什么都没做一样。“大姐你看是不是。”
安如意虽然吃惊目光却稍稍在安如雪身上逗留了片刻，“五皇子，既然六妹已做出诗来，是否就不用再受罚了。”
“如意你知道凡是你的请求我都不会拒绝，话已经说出口，这事便算了吧。”上官屠苏见安如意一脸委屈顿时憋得那股火也消退了不少，再加上她好言相劝一番也就过去了。“麻烦先生继续上课。”
安如柳逃过一劫却没那么轻松，反而心底越发疑惑，安如雪一向是袖手旁观之人这时候这么做难道是想拉拢她？她一个病鬼是什么让对方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呢。
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还有那道紫光，这副身体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那就先下课，请各位明日将功课交上来，我的规矩大家想必都明白。”苏墨君合上书页，布置功课之后众人便散了去。
“走咯，五皇子时候还早不如去喝一杯？”安义熙用力朝着安如柳的案桌一撞。“让开丑八怪。”
“表弟，等等我。”贺双双一阵风一样的略过，更是掀起桌上的宣纸四处飞舞，两人恶作剧得逞的嘲笑了会又高傲的离开。
“那……那……”
“你也想搀和进去？”蹲在地上捡纸的安如柳抬眼，面前吞吞吐吐的男孩似乎面有难色。“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安词说完又快速低下头匆匆离开。
让她小心？呵呵，安词和安如眉是亲生姐弟，个性居然如此不同，一个嚣张跋扈，一个唯唯诺诺，可明明是兄妹却真的能相差甚远吗。
安如柳静悄悄的收拾好被安义熙故意撞倒的砚台这才担忧的捧着裙角。“唉，看来奶娘又要担心了。安以知，这就是你给我的下马威，护国公的威严果然不容挑衅呵。”
“多谢苏先生。”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苏先生真是个好人。”
好人？安如柳讥诮的眉梢微挑，眼前的小丫鬟一脸红晕的盯着笑语盈盈的苏墨君，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而苏墨君则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好人模样，似乎永远不会生气的目送小丫鬟离开。“六小姐。”
苏墨君稍稍弯腰，有意思的小东西居然偷窥。“怎么到现在才离开。”
“苏先生是个聪明人难道还会不明白？”
“论起聪明只怕在下不敢当，六小姐能言善辩审时度势在下自愧不如。”苏墨君眯了眯眼，看在安如柳眼中却是像只伸懒腰的狐狸，“只是这深宅大院不是聪明就可保住性命的。”
“所以如柳前来道谢。”
“我可没看到六小姐有道谢的意思。”
安如柳上前走了两步，站在台阶上，总算拉回了点身高劣势。“为师者，传道授业也，苏先生被称为天下第一君子，可我有个疑惑，不知道先生能否解答。”
“六小姐情说。”苏墨君依旧笑眯眯的低着头看她，完全无视小个子的苦心。
“先生真的觉得世上有君子存在吗，在我看来伪君子可比真小人可怕的多，我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的存在。”包括他。
“好人坏人都是一念之间，六小姐希望在下如何回答。”
“我就不绕圈子了，苏先生帮过我三次，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所以才和先生明说。虽然这府里给了我一个六小姐的身份，但苏先生应该清楚我没有父亲庇佑也没有母家得势，就是府中兄弟姐妹也微词甚多。”安如柳伸手，“我从小体弱多病，更被视为妖物。”
“六小姐何必自轻，就是你那出口成章的才学只怕在男子中也丝毫不逊色。”苏墨君只是扫了眼那小小胳膊上嶙峋未消的骨头和淡去的伤疤，微微叹息。“若是护国公知道”
“不用提起父亲，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苏先生同情于我。”安如柳突然扬声，眸光如箭。“而是就我这样一个丝毫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苏先生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呢，你帮我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像苏先生这么七窍玲珑在安家也能站住脚的人恐怕比谁都清楚吧，不如苏先生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或者我还有哪些价值？”
苏墨君眼底一抹异色飞快划过，快的让人看不清他那瞬间想了什么。“小小年纪还真是多疑。”
安如柳不依不饶只是盯着他。
“算了算了，真是被你打败了，既然你这么想我就告诉你。跟我来吧。”苏墨君苦恼的一手扶头，修长的身躯在日光下滑出一道长线。
果然是别有所图，跟在他身后的安如柳踩着他的影子，这身形……皱眉，依稀在哪见过一样。
“进去吧。”苏墨君停住脚步，指着一扇灰蒙蒙的朱红大门。“我要你做的就在里面。”
一扇门……里面有什么，难道他想杀人灭口？
“怕？”依靠在廊柱上，笑道。“六小姐要是怕不如就这么算了。”
“慢着。”激将法，死狐狸，她才不会怕，不过是一扇门而已。心底懊恼，怕什么怕，都是这副胆小的身子作祟，定定神，猛地一推。
顿时一股气流涌出，暗器！安如柳捂住口鼻，立刻伏倒在地，而与此同时一团粉末状物体倾盆而下，洋洋洒洒换来身后之人一声惊叹。“啧啧，真是脏。六小姐你怎么了？摔着了吗。”
摔……匍匐在地的安如柳伸手抓了把，什么暗器，就是一把灰！怎么回事？？
“需要帮忙吗，哦，忘了六小姐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了。”苏墨君收回伸出的手，似乎有些嫌弃那些灰尘一样的退后两步。
“你耍我！”
“我耍你？六小姐，这……在下何错之有啊。”苏墨君一脸吃惊。
“我问你，这里面是什么！”是她大意了，苏墨君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光天化日的在安家谋害她，她怎么就一时沉不住气反而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书啊。”苏墨君吹了口气，门上的蜘蛛网落下。“这间书房多年无人使用，我这个教书先生平生没什么爱好就是不忍看明珠蒙尘。既然六小姐知恩图报，非要在下做出点要求，那在下也就不客气的情六小姐来帮忙打扫打扫。”
知恩图报……他还真是说得出口，安如柳这下算是看透了，这天下第一君子狡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