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念恩睡得极不安稳,有时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有时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将她惊醒,好多次,她是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欧明宇满身鲜血,婉阑静静的躺在他脚边,他还对着她笑,那笑容纯洁清澈,像是当年他们笑闹着在校园里追逐的模样,等冷静下来,才发现那是梦,心虽静了,但脑中却不断的回闪着过去的片段,婉阑在医院的疯狂,欧明宇冷漠仇恨的眼神,点点滴滴,都让她夜不能寐。
那晚,念恩留宿于叶家,在浅毅的温言软语下,渐渐沉入了梦乡,感觉到身旁强有力的臂膀,她睡得很安心也很塌实。
夜渐深,念恩舒适的翻了一个身,习惯性的伸手去抱,却扑了一个空,她微眯着双眼,想要在浅毅的怀中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可身旁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太累了,迷糊中,她有将眼睛闭上,继续睡。
一阵刺耳的手机闹铃响起,石破天惊地,念恩惊跳,腾得从床上坐起,在美国的时候,天没亮她就要去送报纸,所以习惯了将手机床头柜上,如今它一闹,念恩便知是天亮了,却仍然不愿意张开眼睛,于是胡乱的伸手去摸,不小心将床柜上的相框扫落。
念恩争开朦胧的睡眼,吃力的支起身,往床下望去,她和浅毅那张粉色烂漫的樱花雨下的合影,被摔得稀烂的玻璃划出一条长长的裂缝,将两张灿若星辉的笑颜划开。
那是十四岁生日时浅毅陪她在东京照的,浅毅极喜欢它,除了卧室,书房客厅都有摆设。
看着破裂的相片,念恩彻底的清醒了,她环顾四周,天还没亮,她打开手机,一看才半夜三点,心里郁闷,又觉得奇怪,她不记得有调整过闹铃的时间,就算真的有,也不会调到半夜三点。。。
挠了挠头,想不明白,打算继续睡觉,却蓦地惊醒,浅毅依旧不在她身边,半夜三点,他不睡觉,能去哪儿?
难道还在工作?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念恩起床,随意的披了件睡衣,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叶家即使是半夜走廊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浅毅的书房与卧室隔得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虚掩着的房门透出一条昏黄的光亮,念恩心一定,浅毅果然是个工作狂,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刚想推门而入劝他睡觉,一个苍老的笑声从门里传出,在这静寂的夜晚,分外萧索。
“尹冶聪明一世,怎么也想不到,何起源竟然是我们的人,齐凝是你表姨,当年你外公逼她嫁给何震源,只有我和你妈死命相阻,她的心当然是向着我们的,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她从中挑拨,原本情同手足的何氏兄弟又怎么会反目成仇呢!何震源突然中风,我看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小凝竟然会偷他的印章,不然欧明宇他们也不会那么顺利的买下那块烂地,买不下那块地,何氏的股价也不会跌得那么快,不管怎么样,我想小凝现在和爱人在国外一定过的逍遥又快活,!”叶永康激情亢奋的声音听在念恩里,竟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叶永康继续道:“原本一切都计划好了,没想到中途加入个欧明宇,这小子乱打乱撞到还真让他占了个上风,不过幸好,他对何氏没兴趣,想要捞一笔就跑人,等到他把何氏拆开来卖时,才真是我们坐收渔人之利时!”
浅毅略带感伤的声音响起:“如果表姨知道婉阑变成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心痛的!”
“诶~!婉阑那丫头痴傻,她是对欧明宇失望了才会如此,过一阵子,等她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浅毅似是冷冷地笑了一下,隔着门,念恩听得并不清楚,只听随后是语声讥笑:“她会有今天,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当初是谁让何起源诱她去美国的,是谁在演奏会上故意拌她一脚,又是谁在欧明宇面前堂而皇之的想要绑架她,他们三次相遇不是巧合,是你指示何起源一步步逼她入瓮!”
叶永康也冷笑道:“没良心的东西,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你,没有我所做的这些,欧明宇会移情别恋?念恩那丫头会跟了你?要不是看你要死要活的,我才懒得理,只是没料到尹冶竟对背叛者格外仁慈,很明显他是知道谁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想必下一步如何进退早在你心中了!”念恩听出浅毅言语中的不耐烦。
叶永康得意地笑了:“还记得小时候吗?我让你多和念恩亲近,为的就是要他投鼠忌器,你们越是形影不离,他就越不敢伤你,现在也是,你们感情越好,他就越迟疑,一个不小心伤到的可是他的宝贝女儿!”
浅毅的声音冰冷:“所以你的意思是?”
“趁他迟疑,我们动手,王贤已经苏醒了,现在他完全有能力指正尹冶当年蓄意纵火,骗取你父亲公司的保险金!”
许久的沉默,叶永康挑衅地道:“怎么?你又心软了?还是为了那个丫头?”
浅毅幽幽地开口道:“当年许多工人都在那场火灾中丧身,一旦罪名成立,尹冶的下半辈子恐怕要在监狱里度过了,他老了,又是久病缠身!”
“那有怎么样!”叶永康愤恨地道:“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那是他应有的报应!”
浅毅似在为难:“可念恩不会原谅我的,他毕竟是她的父亲!”
叶永康微一思索,冷笑道:“浅毅,不是爸爸要说你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反正那丫头你玩也玩过了,睡也睡过了,又何必这么死心眼呢?天底下长得漂亮的气质出众的女孩多得是,我手上就有几个不错的,要是哪天你有空,我可以带来给你看看。。。”
浅毅冷漠的打断道:“不需要!”
书房里的气氛徒然间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许久,叶永康才不甘心地道:“你当真要娶她!”
浅毅坚定地道:“是!”
叶永康的声音里有了焦躁的情绪,他来回渡步道:“你这样和婉阑有什么区别,我一直为你的天赋自豪,可你怎么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想不明白呢!她是尹冶的女儿,你就不担心,不担心她是。。。”叶永康似是难以启齿。
“担心什么?”浅毅不以为意地道:“是你亲自代我向尹冶求婚的,我光明正大赢了沙尔,尹冶也一诺千金的答应将女儿嫁给我,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永康急道:“我当时答应你去求婚,就是怕你想不开,你迷恋那丫头那么久,我怕她万一成了别人的,你又要做傻事了,而且这也能减少尹冶对我们的防备之心,一举数得,现在你不已经得到了吗?爸爸劝你一句,感情的事无谓太认真,玩过就算了,一个不小心到头来受伤的可是自己!”
站在门外的念恩眉头轻蹙,这是什么理论,她想,她完全不能理解。
“正因为得到了,所以更怕再次失去,一旦得而复失,我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叶永康忍无可忍地怒道:“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你那么死心塌地的爱她,她呢?也会同样对你吗?当年在美国的事我就不说了,我反复的提醒过你,她是尹冶的女儿,你就不担心她是尹冶安排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
“不会的!”浅毅的声音中也夹杂着怒气。
叶永康冷哼:“真的不会吗?那为什么这两次投标,我们都输给了尹氏,我们已经出得很低了,可尹冶就有这个本事比我们低那么一点点却能投到标,我一直怀疑内部有人将情报泄露!”
“不会是她!”浅毅沉思数秒后毅然有了决定:“这几次投标确实太巧了,我也怀疑内部有人泄露,我立刻便会着手调查,在没有任何结果前,请你不要乱下结论!”
“查,你怎么查,她是你的枕边人,她要放个窃听器在你周围简直轻而易举,可我们的动向全都被她掌握了,现在王贤在我们家的地下室里藏着,说不定哪天尹冶就派人冲进来把他给杀了!”
浅毅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他懒得解释道:“念恩最近的心思全在婉阑身上,她对商场上的事根本就一无所知!”
“哼,你那么偏宠那丫头,小心以后我们全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念恩听叶永康又摔门而出的动向,吓得一路狂奔,躲进卧室时,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她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探视,见叶永康刚从书房走出,这才安下心,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