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绿色高尔夫球场内,太阳猛烈的晒着,整个场地被笼上一层灿灿金光。尹冶用力一挥,球远远的高飞出去,直冲天际,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哈哈哈哈~!想不到才几个月不见,尹总裁的的球技是越来越精悍了!”查理洲长站在尹冶身旁,拍手称赞道。
尹冶听到赞美并无多大欢喜,表情冷淡而严肃,将手中的杆交给手下后,转身向休息区走去,洲长紧跟在侧,彷徨不安的揣测道:“尹总裁今天心情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尹冶边脱去手套,边对着查理叹息道:“不瞒你说,小女前天夜里旧病复发被送入医院,到今天早上依旧是高烧不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我去医院好几次,都没见她醒来,想想明天又要离开了,这心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查理陪着尹冶来到了球场内的露天咖啡馆,他们选了一张风景最秀丽的位置坐下,一人点了一杯黑咖啡,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坪,查理对尹冶的心情感同身受,也不禁叹息道:“是呀,有时候想想我们拼搏了大半辈子,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儿女们的不谅解,心里怎么会不难过呢!”
“是啊!一眨眼的工夫,儿女们都长大了,也有了各自的天空,似乎再也不需要我们了!”这个话题越聊越伤感,尹冶惆怅万千:“过去只忙着事业,对家里的事极少过问,现在儿子见了我就像是陌生人,女儿生病了,可心里面心心念念想着的却是别人!让我想照顾也无从插手!”尹冶品了一口黑咖啡,很苦。
查理听了,爽朗地笑了:“说了老半天,原来尹总裁是在吃未来女婿的醋呀,诶!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这种心情我明白!我女儿也那样,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每天晚上都有男孩子送她回家,我看着心里也火,可又能怎么样呢?孩子大了,总不能再限制她的自由吧!”
尹冶赞赏地道:“没想到你当了几年驻华大使,不但中文说的标准,连成语也说的比我好!真是佩服呀!”
查理谦虚的笑了:“在中国待了几年,当然应该要入乡随俗!言归正传,前晚的慈善晚会,尹总裁怎么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呢?”
尹冶客套的笑道:“哈哈,临时有些应酬,所以无法多做逗留,不过拍卖会很成功不是吗?”
“那还是多亏了您的慷慨捐赠!”查理奉承道:“那晚,米郗儿劳师动众的赶来,他的目标并不是慈善晚会而是您,您这一回避,让他扑了个空,他走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
尹冶笑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了,虽然表面上依旧盛气凌人的,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听说他在拍卖会上不停的与威姆森这只老狐狸一较长短?”
“但现在外界很多传言,说您已经与他签订合约,同意说服那些阿拉伯国家?”查理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以他的品格再加上他现在的时运,业界相当多的人都忌讳与他合作!”
尹冶的唇角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众所周知,米郗儿的炼油采矿技术是世界数一数二的,我们的合作不过是一场交易,他想要借助的是我的人脉,而我想要的是他的技术!”
“可是人脉你随时都可以收回,而技术一旦给出了就再也收不回了!”查理语气中带着一丝感伤:“从一开始,你就没想给他活路?”
尹冶吃惊的看着查理,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看来跟着我久了,你果然是历练出来了!也不枉费我花重金一路提拔你!”
就在两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尹冶的特助王伟豪走上前,在他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尹冶听了顿时面露喜色,对王伟豪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欢欣:“你让他过来吧!”
查理见尹冶有贵客要款待,起身欲走,却被尹冶一把制止,他无所谓地道:“唉!你用不着回避,一会儿来的人你也认识!”
“哦!”正好奇间,只见远处,一个西装笔挺,俊朗挺拨的年轻男子向这里走来,查理一眼便认出那人就是当日在何氏公馆内大肆庆祝订婚典礼的欧明宇。
空旷的草坪上,金黄猛烈的阳光将欧明宇修长的身型拖得更加沉长,他必恭必敬的来到尹冶身旁,问候道:“尹叔叔!”
“明宇,坐吧!”待到欧明宇入座,尹冶介绍道:“这位是马萨诸塞洲的洲长查理,你见过的,在订婚典礼上!”
查理认识尹冶多年,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脸虽然依旧肃穆威严,可眉梢眼底的喜悦却遮掩不住,尤其是他看着欧明宇的表情就好似盯着一只他好不容易征服的猎物,这不得不引起查理的好奇心。
欧明宇彬彬有礼的点头微笑,目光从查理探究的脸上掠过,直射尹冶深不可测的眼眸,郑重地道:“您吩咐我做的事我已经着手去做了!”
“哦!”尹冶笑地更欢了,语意中带着几份挑衅:“你考虑了那么长时间,差点害我以为你嫌我开得价钱不够高!”
欧明宇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坦率地道:“确实如此!”他迎着尹冶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畏惧地道:“要知道你要我签的那些合约,层层陷阱,令人防不胜防,资金数目又都是过亿的,表面上看是两家都得益,可是只要一个不小心,何氏建筑不但会面临清盘的危机,连我也有可能成为你的替罪羔羊,被判入狱,区区三亿换我一生的‘钱’途,不划算!”
尹冶兴致昂然的瞪他,良久,自嘲地笑笑:“那你自己开个价吧!”
“事成之后,除了那三亿,我还要何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并且董事会得将我任命为何氏集团的最高执行官!”
“你的胃口倒不小,给我一个我必须答应的理由?”
欧明宇的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字字清晰地道:“因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公司上下,何震源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你用我,是让你不费一分一毫成功收购何氏的最佳人选。”
尹冶眼神复杂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后起之秀,一直都知道他聪明能干且极有野心,只是锋芒太露不懂得适时收敛,半生纵横商场,阅人无数,什么样的风浪没经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方无论是谁,抬手扬眉之间,自己就可准确的探知并作出判断,让一切无所遁形。眼前的年轻人有着难得一见的大将之风,何震源不懂得惜才,只给他一个设计总监,实在浪费,正所谓千金易得,一将却难求,对不对何氏出手他还需要斟酌,能将眼前人纳为己用,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尹冶很满意欧明宇的坦白自信,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耍弄欲擒故纵这一招,他直视欧明宇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只要将我私底下与你的协谈告诉你岳父,就能赢得他更深的信任,将来等他百年归老之后,何氏照样是由你当家作主!你也不必冒险背叛他!”
欧明宇语声俊朗地道:“如您说言,就算他死了,财产也是婉阑的,我永远只是代为管理,就像叶永康那样,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只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
欧明宇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富贵险中求,谁能给我更多的财富,我当然愿意为谁效力!”
“照你这么说。。。”尹冶思忖着欧明宇的神色,设陷阱地道:“如果有一天,有人出比我更高的价,你就会背叛我?”
“是!”
尹冶惊讶地皱眉,没想到欧明宇居然会那么直接,连一点转圜的话都不说,这大大的超出了尹冶的预料。
见尹冶脸色凝重,欧明宇居傲的脸上竟多了一抹笑意,那笑意格外凄楚,隐着丝丝恨意,令人不寒而立,他语声坚决,带着沉重的压力,对着尹冶道:“如果你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能保证从今往后我会死心塌地的为你办事!”
尹冶警惕的眯起眼睛,若有所悟地道:“这才是你投奔我的真正原因吧?”
欧明宇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却不自知,他直视尹冶的眼睛,盛怒难消道:“我要借助你在黑白两道的庞大势力,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尹冶挑了挑眉,淡淡地道:“是谁那么不幸,和你结下了如此的深仇大恨?”
“日本天龙社掌舵人之子丰泽荣!”欧明宇一字一字的咬牙道。
看着满脸愤恨的欧明宇,尹冶的脸色微变,眉宇间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夜晚,欧明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坎布里奇的公寓,夜凉如水。从窗外流泻进的明月银辉,把站在窗口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宛若一层淡墨印在墙上。轻柔地抚过满纸的音乐,《维也纳广场》?是怎么样一双灵巧的手,才能将维也纳的精髓绘声绘色的溶入至现代建筑作品之中,又是怎么样的艺术气息,能让建筑领域的泰山北斗雷恩大师为之动容,沉醉欣赏?
凄冷的月光下,他伸出颤抖的手,虚弱的想要抓住她闪烁的身姿,宛如想要挽留世纪最后的救赎,昏黄地灯光溢满整个房间,如同那些泛黄的相片,一张一张快速的在他脑海中闪过,往昔的回忆鲜明而又沉痛的展现在他眼前,那一晚,在同样昏黄而又温暖的灯光下,他专心致志地赶稿。。。
[“啊~!”念恩不小心将温热的咖啡泼到了欧明宇洁白的衬衫上,她立刻花容失色,紧张的询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烫,对不起,我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
见到念恩,明宇心中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念恩慌乱的跑进浴室拿毛巾,蹲下身为他擦拭身上的污渍:“今天宵子要在宿舍开派对,而我要赶设计图,没办法只能跑到你这里来了,拿了你地毯下的钥匙就进来了,对不起,吓了你一大跳吧!”
心绪烦乱的他一把推开念恩递来的毛巾,怒吼道:“你来之前就不能先打一个电话告诉我吗?还有,谁让你煮咖啡了?”
念恩站在一边,怯怯地道:“对不起!”
欧明宇生气的一拂袖,边抖落衣服上的残渍边冲进浴室,最近思路遇到堵塞,坐在桌前几个小时却没画出几笔实物来。身上的污渍怎么都擦不掉,心一火,用力的将毛巾扔在地上,不停的用清水冲洗自己的脸。透骨的冰凉让他稍微恢复了冷静,刚走出浴室,却不料,门外的景象更让他怒火中烧。
一个箭步跑上前,抽掉正在被念恩仔细研读的设计草图,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念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声音也是彷徨的,“你。。。重新又画了一张?”
欧明宇有些心虚的坐到沙发椅上,一脸的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要重画?”念恩只觉得自己犹如飘在梦境之中,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你原来的那张设计草图那么好,为什么还要重画?难道。。。难道是为了。。。防着我?”
“你想太多了!”被念恩伤心的表情刺痛了,欧明宇慌张的在桌上寻找着铅笔。
念恩恍惚的摇头道:“不对。。。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你在怕什么?。。。”
“是,我在怕你行了吧!”欧明宇一赌气,用力的将画板往桌上一摔,愤怒看向念恩,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你在看我的作品?”
“我只是想看你画得怎么样了?”念恩为自己辩解。
“然后再将我的优点移植到你的作品上,对不对?”
念恩几乎要哭了:“你在胡说什么?”
欧明宇冷笑道:“这不一向都是你的风格吗?你忘了,以前每次我帮你补习功课,其实有些题目,你不是不懂,你只是在装不懂,你想从我这里套取最简单最有技巧的解法不是吗?所以你不用学习也能年年拿到比我高一级的奖学金,因为你根本就是吸收了我的脑子,窃取了我的成果!”
“是你自己要帮我复习的?”念恩拼命的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
欧明宇气的满脸通红,生气的一摔杯,玻璃跌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冷嘲热讽道:“那是因为你一到考试就喊过不了关,整天可怜兮兮的四处打工,让人真的很担心你会挂科!其实你的演技还真不错,不做演员可惜了,每次你考出来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是我当年都没考到过的高分,尹念恩小姐我想请问你,你上课睡觉,论文找人代写,还能考那么高的分数,你是怎么做到的?”
象有一颗惊雷在她头顶炸开,她睁大眼睛,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却还是没让眼泪流出:“你一说我就懂了,又不是我的错!既然你这么介意我的成绩比你好,你完全可以不帮我写论文,不帮我补课!”
看着她眼里的伤痛,他真实感受心慌。那伤口的剧痛已从她身上传递到他身上,使他微微地颤栗,“够了!”欧明宇怒不可抑制地漫骂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丢不下你,所以你吃定我了是不是?你明知道这个大赛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一定要参加比赛和我竞争我也没办法,不过请你记住了,不论我有多喜欢你,也不管你装的有多可怜,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我劝你放弃吧,上次的那张算是我送给你的,如果你再动这张的脑筋的话,我们之间就真的玩完了。”
这些话真的是从欧明宇的口中骂出来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那个疼她爱她犹如至宝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你还是怀疑我抄袭你的作品?”终究还是哭了,为自己的蒙冤,也为他的不信任,“明宇,我解释了很多次了,商务楼的位置相同那真的只是凑巧,我看你作品的时候,已经将它定位了。”
“你很聪明!”欧明宇摇晃着手指,一脸的坚决:“你知道那个设计最出彩的就是建筑群的结构布置,你只抄袭了这些,和以往一样,你把我好的部分都吸收去了,纳为己用,然后再创造出比我更出色的作品!”
“我没有!”念恩踉跄地后退几步,心如刀割的痛席卷她的全身,只觉得嘴里的味道怪怪的,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wang,“我没有抄袭你的作品,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我的作品拿给你看,我已经完成了!我现在就去拿!”
“呵呵!”欧明宇冷笑道:“你不打自招吗?你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跑到我这里来?是想看看还有什么好的地方供你抄袭,哦,不对,是供你修改吗?”
念恩面色苍白,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关节显得青白,悲哀地看向他,赌气地道:“我再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既然这样,好!我承认,我承认我想抄袭你的作品,我想从你手中夺得这个奖杯,这下你满意了吧!”念恩的情绪瞬间暴发开来,她的胸腔开始剧烈的起伏着:“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些话吗?那我现在就说给你听,我只要得到这个奖,往后两年的生活费就不用再犯愁了,我可以安心学习,也不用再去饭店做那些粗重的工作了,而且这个奖足以让我在我妈面前耀武扬威,显示实力!”
“你终于说出实话了?”
念恩眼底泪光闪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欧明宇,整个人都傻了,他居然相信她刚才说的话,他居然真的会相信。
欧明宇被念恩眼底的悲伤震慑住了,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们都楞在了原地,它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才缓过神来,跑到床边接听,电话那头,是婉阑娇美的声音:“明宇,我为你找了两位世界级的大师,他们都是此次大赛的评审,你快将你的作品拿来让他们帮你修改修改!”
“好,我马上来!”欧明宇沙哑着嗓子应道。
挂了电话,房间里的温度已降至冰点,无奈的叹了口气,疲惫的走到念恩面前,心已经飘然远去:“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房间留给你,原先的稿图我没扔掉,你想看就看,今天晚上我不会回来,你一个人慢慢画吧!”
念恩全身僵硬,只静默的站在原地,出门前,欧明宇留恋的转身,那凄清的背影扎疼了他的眼,‘砰!’门被重重的关上了,他还是走了。。。]
图纸飘落,欧明宇负痛的蹲下,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痉挛,雷恩大师的话言犹在耳:“一个多星期前,我在坎布里奇的一家音乐酒吧遇到了她,当时的她由于生活窘迫在酒吧里靠弹琴打工为生,你无法想象当晚她的音乐带给我们多大的震撼,那柔情而明朗的旋律中却蕴着怎样抑郁的悲哀,踯躅的徘徊,忧悒的情思!只可恨,酒吧的老板为虎作伥,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好的女孩被天龙社的公子哥**而不做声,我报了警,可等到警察来了的时候人早就被强行带走了,直到第二天傍晚才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回到酒吧,向老板辞职,听说那老板心里愧疚,多给了她一些工钱,她却没有收!”
他惨笑,踉跄地跌坐倒地,一种彻骨的寒冷向他侵袭而来,冰冷的刺痛让他全身麻木了,只有那水仙的香气,淡淡的,却是他心头永远不曾被麻痹的痛,挥之不去。
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闸被打开,新生欢迎会上,她高雅夺目却又纯真无邪的笑容,在教授面前,她大义凛然却又胆战心惊的神态,考试前,她彷徨无措却又楚楚可怜的神情,两人独处时,她温柔婉约却又调皮可爱的模样,他沉浸在回忆中,感觉生命里最美好的一部分正渐渐离他远去。
轻轻的拾起落在地上的图纸,像珍爱整个生命般的将它紧贴在胸口,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滴滴滑落,滴在纸上,化成大片的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