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葱头那有如雷响的鼾声早就响彻了整个房间。
躺在床上的北绝色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并不是葱头的鼾声过于响亮影响入睡,只是一想到明天就要调去乾清宫当差,只要一想起乾清宫里那个笑容友善得过份的皇帝,北绝色的心就不由地惶恐不已,无法安然入睡。
如果,天永远不亮该多好,那样就没有明天,那样就不用去乾清宫。
可惜,不是很漫长的夜,在北绝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天色才稍微地亮了一点,负责把人送过去乾清宫的白公公就很热情积极地跑来喊北绝色起床,催促他梳洗。
北绝色很不情愿地起了床,磨磨蹭蹭地花了大半个时辰来梳洗、换衣服,然后用了大半个时辰来吃早饭,再然后,才回到小屋里用超级慢的动作来收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时候已经不早了,在一旁看着的白公公早就被他的慢动作弄得想掐人,只是碍于他将来可能会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一点,只能强忍着。但当看到北绝色还在慢吞吞收拾行李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的白公公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几件衣服和两个由葱头亲手打造的石哑铃,大吼起来:“就几件破衣服,收拾什么!”
自从知道要去乾清宫那一刻就一直心情不爽的北绝色,竟然一反平时驯服小绵羊的软弱无能形象,不但黑着脸地把东西夺回来,还冲白公公回吼过去:“别碰我的东西!”
白公公怔了怔,很快换上笑脸,讨好地说:“不碰,不碰。小北啊,你去了乾清宫,自然会有新衣服,也有很多好东西,用不着收拾行李过去的。”偷眼往北绝色看过去,见他还是气鼓鼓的模样,白公公继续陪笑唠叨,“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要出发去乾清宫了,让人家等就不好了嘛。”
北绝色扔开手里的东西一下子站起来,说:“肚子痛,上茅厕!”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站在茅厕外捏着鼻子等人的白公公,最后的一点耐性在等待的大半个时辰里逐点被磨光了。开始抓狂外加人品爆发的他,喊来了几个太监踢开了茅厕的破门,把站在里面意图拖延时间不去乾清宫的北绝色给拖了出来。也不管北绝色愿意不愿意,在白公公的带领下,一班人齐心协力地用强硬的手段把他押往乾清宫去了。
没有人理会北绝色的呼叫,更没有人理会他的哀号,一班农事院的太监只管把他押到乾清宫前几十米外的地方,然后一起松开了手,由白公公拖着他继续前进。
在一班低级太监的灿烂笑容和热烈的送别挥手中,北绝色和白公公两人拖拖拉拉地走到了乾清宫的大门前。
宫门前,立着一个精致的木牌,木牌上写着“低等宫人与闲杂人不得内进”十来个字。拉扯中的北绝色不经意地看到木牌上的字,马上试图作出最后的挣扎。他急急地对白公公大声说:“公公,这牌上写着‘低等宫人与闲杂人不得内进’的,你和我都是低等宫人,不能进去!”
白公公头也没回地说:“你是要来这里当差的,我是农事院的最高领导人,哪里低等了?”
说话间,两人的脚就要踏进了乾清宫的宫门。
“站着!”两把不同的声音从左右两边同时叫起来。这么一声吓得白公公和北绝色不由自主地把脚缩回到宫门外,抬头望向发出大叫的人——宫门左右两边闪出的两个锦衣青年太监。
“你们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乱闯乾清宫!”站在右边的太监抬高下巴,高傲地盯着白公公和北绝色质问。一看两人的打扮就知道他们是低级的太监,低级太监也敢跑到乾清宫来,吃豹子胆了?
白公公回过神来,露出自己原有的奴才本色,陪着笑的哈头点腰地说:“两位公公,是张公公命小人今天带他过来当差的。”他把北绝色往两个太监的面前推了推,“他就是来当差的小北。”
左边的太监夸张地抽动着鼻子用力的吸了几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对另一个太监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右边的太监也用力地闻了一下,说:“好象是夜香的臭味,”他扫了北绝色一眼,“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两个锦衣太监连忙后退几步同时用衣袖捂住了鼻子。其中一个闷声闷气地说:“你就是小北?跟我来吧。”
白公公也想跟上前来,却被另一个太监伸手挡住,那太监很鄙视地扫了他一眼,说:“乾清宫重地,低等宫人不得内进,还不快点离开?”
碰了一鼻子灰的白公公讪讪地离场,而北绝色,则被锦衣太监带进了乾清宫。
此刻,已经身在乾清宫,没有了退路的北绝色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今天的天气很好,但北绝色只觉得这座诺大的乾清宫、王宫中最高统治者的宫殿,象是布满了浓浓的乌云、看不到前路、更没有光明的地方。而在这个地方里,还有一个象恶梦一样的皇上在等待着他。
锦衣太监并没有直接把北绝色带到“恶梦一样”的皇上那里去,而是把他带到一间虚掩着门的屋子前。
推开门后见到的一层厚厚的竹帘,锦衣太监拨开竹帘,捏着鼻子把北绝色推进里面说:“进去沐浴干净,洗掉身上的臭味!我现在去拿新的衣服给你替换。”说罢,快步地走了出去。
被推了进来的北绝色这时才发现目前身处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很大、设有多间间隔开来的浴房、中间有一个大浴池的浴室,靠着门的那边墙边整齐地摆放了的木桶、木盆、水瓢等各种沐浴必备的物品,一个几层高的木架上放着好些折叠好的干净浴巾。这里宽敞明亮,地板打扫得很干净,目光所到的地方看不到有积水,还能闻到一股味道很好闻的淡香味,和农事院里那个又窄又脏又满是积水、连个破盆烂桶都没有半个、只有蚊子在飞蜘蛛在横行的洗身房,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