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山半腰,小院倒塌,山石滚落,好奇的人都朝着季命的院子奔走而来。
人越来越多,喧哗声却毫无,一片寂静。
陆柏山头发披散,冲向王朗的时候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愤怒的低吼声,段云口中响起惊骇的尖叫声,但是这并没有阻止陆柏山的步伐,反而让他速度更快,身上的杀机更为的直接凌厉!
在众人眼中,瘫软倒地的王朗无异于待杀的羔羊,平静的面容,冷漠的眼神却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对呼啸而来的陆柏山毫不在意,尤为的轻蔑。
陆柏山从凌乱的发丝中看到王朗的眼神,杀机上升到了极点,掌心凝聚青色的剑刃,滴溜溜的转动,本就两丈远的距离,几乎是眨眼间就到达。
季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分力都使不出来,看着陆柏山到了王朗身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得愤恨自己没用和考虑不周。
只是谁又能想到,陆柏山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动杀机呢?
剑刃从掌心飞出,划向王朗的脖颈,青光闪耀,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度,在众人眼中,仿佛见到一朵鲜血之花绽放飘飞的壮美之景。
一朵血之花,一条命已逝。
王朗没有闭上眼,瞳孔中没有恐惧,眼睛里有的只是轻蔑和无惮,仿佛飞来的不是收割自己性命的剑刃,只是一滴雨水,一滴滋润他生命的雨水。
天降甘霖,人逢雨露,精神倍爽!
呛!众人耳中传来剑出鞘的声音,悦耳又清脆,只是来源的方向却奇怪,因为那是从空中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雪白的剑光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飘摇灵动,执剑的人却如同一团巨大的影子看不亲切。
太阳从乌云中钻了出来,却被忽然而来的某人挡住了光彩。
巨大的人影,神秘的阴影再度笼罩了王朗,王朗笑了一声,到达自己喉咙前的青色剑刃突然消散,一柄银白色的短剑静静的漂浮着,剑尖直指陆柏山,微微颤抖,化为一道流光而去。
陆柏山心中惊讶,没时间看来人是谁,身形倒退,可是银白飞剑的速度更快,唰唰唰,头发被一簇簇的割断,天空地上都是飘舞的头发。
王朗不去看陆柏山,抬头看着来人冷冷道:“你每次来的都是这么及时!”
因为是倒在地上,所以在王朗看来,来人依旧处于阴影中看不真切,只听同样冷漠的声音道:“你本不需要我来到的。”
王朗微眯着眼睛,瞥向陆柏山,露出一抹冷光,说道:“是你不得不来罢了,谁让你来的?”
来人嗤笑道:“到现在还嘴硬,我若说是我自己想要来的,你信吗?”
王朗道:“信,只是没想到。”
来人继续道:“怎么回事?以你本事,早就可以在清尘山扬名了,天院中当会有你的位置,在这小人面前怎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王朗冷冷道:“和你无关的事,不要多管。”
来人却像是十分了解王朗的样子,讥讽道:“看样子流言蜚语并非都是无稽之谈,堂堂战王之子却被烙上了家族的枷锁,一境一枷锁,并不舒坦吧?”
王朗仿佛没听见,不再回答,拄着刀站了起来。
此刻有人认出来人是谁了,惊呼道:“这是灵剑白谷子?!竟然是他……清尘山中除了魔刀花无声、雪龙于长林,就属他最厉害了!”
有人反驳道:“你瞎说什么呢,小心被灵剑听见割掉你的头颅,他们三人有分过胜负吗?半斤八两,都是我们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有人应和道:“是的啊,听说他们早就可以成为内门子弟,但不知道因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
有人早就看陆柏山不爽,阴阳怪调道:“据说他们比之有些山峰的峰主都不妨多让呢!”
灵剑白谷子,玉树凌风美男子,穿白衣,执白剑,头发简单束在脑后,冷酷的面容,不羁的眸光,此刻正看向季命,喃喃道:“是他?”
王朗见白谷子望着季命失神,冷冰冰问道:“你认识?”
白谷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是因为他才动手的?”
王朗没有说话,白谷子知道他是默认的,便解释道:“几个月前在天院中看到他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差,但不知道是被谁带到那的,本来排在第十的宇文鑫被挤出去了。后来听说在月底的比试中落败,回到废材那种院子里去了。”
天院,天才的院子,曾经妙玄真人的住所,一共十个房间,清尘山中最厉害的十人才能居住,一直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地方。
白谷子继续道:“你不知道吗?哦,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了,你目光呆滞的时候正是你疑惑的时候,不过我也挺奇怪的,他到底是谁呢?这种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过呢。”
王朗皱眉道:“这件事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啊?第十名被贸然排挤出去……”
白谷子讥讽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庸才啊,庸才能够知道些什么呢?实际上就算是专才的院子中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
王朗疑惑道:“原因?”
白谷子笑道:“无非是有人打了招呼,不得非议罢了。”然后转头盯着王朗一字一顿道:“自创道技这事,是真的?”
王朗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白谷子轻声呢喃:“沉寂这么久的天院,要热闹起来啦……”
季命朝王朗笑笑,露出感激的目光,实话说,刚才若不是王朗悍然拔刀,说不定陆柏山就要找自己出气,而自己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束手待戈了。
陆柏山在那柄银白短剑凌厉的攻击下渐渐站稳,毫不犹豫的释放全部力量,逐步占据上风,白谷子也不再说话,聚精会神的应付陆柏山。
虽说白谷子的天赋要比陆柏山强,悟性也要高许多,只是修炼的时间比之要少十几年,此刻落在下风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季命看向白谷子的目光有着疑惑,他是主动来的,还是被动来的?若是主动来的,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和王朗的关系吗?若不是,背后又是谁呢?实际上季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从昨日到现在,妙清真人恐怕早已知道,白谷子可能就是他布下的棋子。
若是这般,自己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下面就等着看好戏了。
轰!战斗到了高潮。
陆柏山的手中再度出现一柄剑,青光袅袅,喷吐不定,如同火焰一般,配合他蓬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和被血色充斥的眸子,活脱脱的像是从斗武场出来的斗士,眼中只有战斗和流血。
白谷子身子飞起,伸出手握住短剑,刷刷的舞动,铿锵剑鸣,陆柏山手中剑都一一化解格挡,并且化防御为攻击,一柄剑使来风云变动,既飘忽不定又巍峨如山,凌厉杀机似高山流水轰然流下,浸没了白谷子。而白谷子却像在海底岿然不动百千年的发亮晶石,手中银白短剑绽放迷人的光彩,挡住所有的攻击还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让大海遮挡不住他的光辉,让海水尽皆躲闪。陆柏山想不到白谷子如此棘手!不过藏虚境终究不是白谷子可以比拟的,即使他现在已经一只脚迈入了藏虚境。
陆柏山身躯摇摆,长剑从天而降,青光夺目,威能浩瀚,空间如同凝滞,时间仿若静止,杀机化为一束光直入白谷子的心田,具有杀伤性的攻击从四面八方涌向他,战斗到了最白热化的时刻,白谷子若是无法破解这道攻击,就等于他败了!
有时候,时间是天才最大的敌人。
白谷子从陆柏山的剑光环绕中挣脱而去,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是陆柏山……没有继续攻击,收回剑,捂住胸口,无法遏制的咳嗽,吐出鲜血,眼神癫狂的盯着白谷子,乃至于身后的季命和王朗,寒声道:“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迟早会后悔的!”
季命望着陆柏山有些无语,连反驳的动力都没有。
段云也不管他是什么峰主什么长辈了,破口大骂道:“无耻?真是不要脸到一定地步了!@@##¥#%#¥……%¥……#”
陆柏山听着段云口中叽里咕噜的脏话,脸色阵青阵白,止不住的抽搐,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的陆勉与陆昌圣听得一阵头晕,陆昌圣想要反驳,却被陆柏山制止住。
季命拍了拍正骂到高潮处段云,长呼一口气道:“和这种人,你拎不清的。”
段云咽了口唾沫,准备继续骂,听到季命的话,不由得大怒道:“拎不清就不骂了?拎不清也得骂,这种人,我和你说,就像是跑到我那死鬼老爹酒楼中吃饭的癞皮狗,不对,说他是癞皮狗那是侮辱癞皮狗了,应该是……应该是,哦,对了,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泼妇!我呸,真是无耻啊!!”
泼妇……作为一个男人最不能忍受被这样辱骂了,更何况是陆柏山这样自认为高高在上的高人前辈!
陆柏山盯着段云,沉声道:“你做好应对说这番话的后果了吗?你认为你那死鬼老爹还能活多久吗?”
季命瞳孔紧缩,讥讽道:“你这是威胁?”
陆柏山脸色恢复平静,看了看青天白日,笑道:“当然不可能,只是这个世界上意外有很多的……”
段云指着陆柏山怒道:“你要是敢使什么阴招,我定要让你,让你……”
陆柏山看到段云支支吾吾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能怎样?你这个废物!!!”
这时,白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听说陆家在钦州挺嚣张的啊……只是,你可知自己得罪了谁吗?”
陆柏山望着白谷子,微眯着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白谷子朗声大笑,手指王朗问道:“你可知他的手中刀代表着什么吗?”
手中刀,什么刀?对,那柄墨色的刀,有种熟悉的感觉……
从刀尖至刀柄都是墨色的,乌云重重的颜色,阳光照耀下能够看到紫金色的纹络,纹络十分简洁却勾勒出猛虎下山的形状,栩栩如生,整把刀给人一种压迫的感受,仿若百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仔细看来,那种恢弘的气势简直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柏山的心在颤抖,不安的感觉遍布全身,可是本应很熟悉的感觉此刻却如同被迷雾笼罩,怎么也想不明白。
或许,不明白才能够心安。
白谷子提示道:“若我知道的没错的话,文华峰曾经是和清尘山并列的,不过自从那代的峰主……”
陆柏山终于想明白了,声音颤抖的大叫道:“不要说了,我懂了,懂了,我不会动他的,我还会保护这小子一家!!!”
白谷子讥讽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战王之子流过的血可都是用命来偿还的!”
陆柏山看着脸色平静的王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再望向白谷子,强颜让自己脸色如常,缓缓道:“同是仙都中人,一时误伤也是不可避免的啊,我会道歉的,道歉的……”
白谷子摇头嘲讽道:“看样子你真是无耻了,若不是我来,堂堂战王之子就要死的不明不白了,还那般的窝囊!那样的话可就不仅仅是你这个峰主用生命来还,就算是文华峰也要被夷为平地呢!”
陆柏山作为文华峰的峰主,自然知道白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七十年前,文华峰峰主处事不公惹怒如今的战王,战王愤怒握刀冲上峰顶,将那代的峰主打得重伤,从空落下,摔成肉泥,这还不算,战王不仅没有受到惩罚,文华峰的地位还一落千丈!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很少有人知晓了,即便知晓,也不会有人在意。
很多人认为当初的那件事另有隐情,为的是整肃仙都浮躁的风气。
陆柏山看向王朗,不由得想到,假如刚才真杀了他,战王会如何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呢,还有文华峰与峰上的弟子,这么长时间,陆柏山对它也有了感情!
当初战王就是握着这柄墨色风虎刀冲上文华峰,王朗能够得到它,足以代表他在战王心目中的地位。
王朗冷冷道:“三年后,我会到文华峰找你,你若能胜我。今日的事一笔勾销,若是不能……则是你死!”
陆柏山禁不住的点头道:“好,好……”
我胜了你,你就得死,而你胜了我,只是今日的事一笔勾销。这是多么霸道嚣张的话呢,可是没有人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战王之子的命,可要比你这个文华峰峰主金贵的多呢。
镇南王、战王、破山王、万擎王,边疆四大异姓王,手握兵权,实力惊人,地位崇高,曾被圣元皇帝称为华夏的四极支柱,是帝国永寿的基本。
段云这时候也是震惊无比,看向王朗的目光也有些变了,不过不是畏惧,而是无奈,低声道:“真够装逼的……”
王朗听见了,所以他笑了,笑的很真很诚。
段云这时候也有了底气,说道:“季命的道技怎么算?!”
陆柏山看了看王朗,心乱如麻,瞥见身侧陆昌圣,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目光中满是厌恶,而陆昌圣和陆勉也被吓傻了,目光呆滞,脸色惊恐。
王朗这时候突然道:“这事和我无关……”
段云急道:“王朗你什么意思啊,成战王之子就认不得人啦!”
王朗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季命嘴角诡异的一笑,将段云扯到身后,眼神平静的看向陆柏山。
陆柏山此刻十分的落魄,不仅仅是外表上,还有心底,彷徨、无奈,如果不继续说是季命盗走了道技,那么他就是骗子,就是无耻之徒,高层们要是深究下来,仙都是没有容身之地了。
王朗愿意为季命对自己动手,置生死于度外,为何这个时候就袖手旁观了呢?有什么深意?
除非……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季命!
他的胸有成足从何而来?
对了,直到现在,清尘山的那几位还没出来呢,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到来?
陆柏山从未遭遇如此棘手的问题,也从未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是一意孤行,坚持是季命偷了道技,还是就此认错?
若是就此认错,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文华峰峰主的位置是保不定了,还得遭受惩罚,曾经拥有的将一无所有,被众人嗤笑唾骂,永久钉在蓬莱阁的耻辱柱上,并且……来日季命声名越浓厚,自己受到的羞辱打击将越大,不管怎么说,这辈子算是毁了!
只有一意孤行,才能继续有尊严的活着……
只有如此………
陆柏山冷冷道:“季命,若你现在认错,将道技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道技你可以修炼,只要不传给别人就行!”
季命嘴角抽搐,没想到他还是选择了在无耻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强颜道:“冥顽不灵,道技是谁的谁心里面清楚!”
陆柏山瞥了眼王朗,沉声道:“公道自在人心,若无法用慈悲言语打动你,那我……”
季命打断他的话道:“你要怎样?”
陆柏山脸色阴晴不定,努力保持凌乱的脸上拥有一丝威严,沉声道:“我会代清尘山的诸位惩戒一下……”
天地间突然传来响亮的笑声!
“哈哈,咋了,你玉山还想替清尘山的诸位行家法了?也不看看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就算是你师尊在这里,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词!”
陆柏山吃惊的抬起头,空中不知何时漂浮着三男一女,
红衣飘飘的妙玉真人,高大有气势的妙铁真人,以及长得一模一样的妙清真人与妙文真人,此刻眼神睥睨的看向陆柏山。
陆柏山手心一紧,心想他们怎么全来了?开口道:“若家师在这……”
妙铁真人怒斥道:“就算你家师在这,就不用行礼了不成?!”
陆柏山心神一颤,咽了口唾沫,不甘的躬身道:“玉山见过几位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