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充满了神奇色彩的大陆,滔滔大河从四极高山上汹涌而下,流过崇山峻岭,流过古老的大城,流过人族的聚居地滋润着生命,东流入海,西流进入沙漠,南进通霄峰。通霄峰以南有神秘的灵族,凶蛮的兽族,奇形怪状的妖族,这是与人族一样古老的生命,他们身上流过的鲜血早已与人族血液不分彼此,至少在战场上如此。
人族、妖族、灵族、兽族,当它们有了灵智之后命运就连在了一起,并且互相敌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千万年的战争,无穷尽的鲜血浸淌入大地,黄土地变成了褐色,时间深处有一条条鲜血大河在汹涌流淌,痛苦中死去的生灵在血水翻涌里此起彼伏。
二百年前,华夏古国巍峨屹立在天地中央,自此战争是大陆的主旋律,鲜血成了唯一的色彩,呼喊吼叫是天地间仅存的声音。可是人族的眼眸中开始沾染上期盼,期盼战争止息,希望和平早日来临。
然而,只要人族一直强大下去,战争就不可能停止,除非……妖族再无觉醒日,灵族沉寂于化生池,兽族葬身在黄土。
这个时代是人族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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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都城名为京华,也称龙城。
龙城分成五块,中央为皇宫龙腾城。
玉清殿在龙腾城内,占地方圆十里,被红色的四方高墙围住。内有一莲花池,每到夏天,粉白色的盛开莲花都会在绿色的莲叶间摇曳身姿。
少年正蹲在莲花池边戏水玩,面如冠玉的俊脸,乌黑发亮的大眼睛,被随意束在脑后的头发。一位身穿白色丝绸华衣的女子正站在莲花池旁边的茅草屋旁,眼怀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幸福弧度。
“季命,过来吃饭了。”水千琴轻声喊道,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传到少年的耳中。
“母亲,知道了,马上回去。”少年回应着母亲的呼唤,站起身来,蹦跳几下,缓和着因为蹲下过久发麻的双腿,将沾满池水的双手在身上随意擦擦,蹦跳着向不远处的母亲跑去。
水千琴伸出手在少年头上摸了摸,把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耳鬓,轻声道:“季命,进来吧。”少年季命抬头仰望着母亲的绝美容颜,俏皮的做了一个鬼脸。
饭桌上,水千琴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不停地柔声说道:“吃慢点,这样下去,以后怎么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呢?不知道无痕大师是怎么教你的。”季命抬起头来,赶紧咽下嘴中的饭菜,嚷着声音道:“不找女子,我要一直陪在母亲身边,一生一世不离开。”
水千琴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慈爱的望着季命,等到季命低下头来再度吃饭的时候,低声说道:“不知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还有谁能照顾你,他吗?”
季命抬起头来问道:“母亲,你在嘀咕什么?”水千琴望着越发出落得气宇轩昂的儿子,心中潜藏多年的遗憾和痛苦消散了一丝丝,说道:“没什么,赶紧去备功课,小心无痕大师考你知识又不会。”
季命这才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刚才母亲转移话题的做法瞬间忘却,不情不愿的站起离身,走到旁边的狭小书房,拿起经书看了起来。
水千琴满怀怜爱的看着季命,起身收拾饭桌上的残羹。然后来到卧房,简朴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普普通通的床,一条椅子,单调的梳妆台,上面有一块圆形凤凰九天纹饰的铜镜,几盒胭脂水粉,铜镜背后是一条狭长的紫檀木匣子。床对面靠窗户的位置,有张琴桌,上面放着焦叶式的七弦琴,造型精妙秀美。水千琴来到梳妆台前,弯腰打开长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根已经锈迹斑斑的铜发簪,眼睛柔和,如同望着记忆深处的情郎,将发簪用双手轻轻按在心口,闭上眼睛,眼睫毛不自觉的闪动,喃喃道:“子清,难道这就是命吗……”
水千琴就这样长久站了一会,然后将铜发簪放在袖中,走出门外,准备迎接季命的老师,无痕大师。
华夏国度,有儒释道三门的大圣大德,其中在都城京华就有可视为释门圣地的龙济寺、儒门大儒聚集的听心斋,以及道门诸位有德道长修行的天门。无痕大师是龙济寺的长老,尽管名声流传在外并不如主持跟云大师来的广远,但是一些知晓隐秘的人都知道,在无人的时候,跟云大师在无痕大师面前毕恭毕敬,就如同师徒之间的相宜程度。无痕大师还有一个不为常人所知的身份,当今皇帝的授业恩师。
无痕大师,一个清瘦的龙钟老僧,慈眉善目,发须皆白,一身破旧泛白但是十分洁净的僧衣,左手持一根高过人头的紫色九环锡杖,右手拨弄着一串佛珠。
水千琴看到无痕大师自空中一步一步,如履平地般的走下来,毫不惊奇,小碎步快行向前,微微颔首道:“大师辛苦了。”
无痕大师眼目低垂,神情悲悯,朝女子欠身,道:“水施主客气了,这是小僧应当的,只是施主似乎应该考虑下身后事了。”无痕大师说完,神情更加悲悯,像是在为水千琴的身世未来伤感。
水千琴却是洒然一笑,转身看向书房里的季命,朗朗读书声传来,嘴角不自觉浮现欣慰的笑意,说道:“只要我儿与他能够平平安安就好,至于我,连我父亲都无法为我逆天改命,我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做到让该死之人不死。”
无痕大师沉默不语,右手拨动佛珠的速度陡然加快,道:“善哉善哉,水施主大善。”从水千琴身边走过,迈着看起来有些老迈、颤颤巍巍的步伐走进季命所待的书房。
水千琴站立良久,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向前走去,来到莲花池边,那有一条小船。暖风袭来,水千琴如同被风吹起的柳絮,袅袅而上,身上衣服随意飘舞,像是被风托载着落在小船船头。
小船缓缓行向池塘中央,水千琴俯下身,纤长玉手轻轻搅动池里清水,然后坐在船头上,嘴角抿起笑意,在水中倒影里,她看到他负剑游学在深山野林时的青涩场景。
等待十年,一面不得见,心中的痛有谁知呢?
璀璨晶莹的泪滴在眼睑处凝结,缓缓滑过脸颊,在空中留下一道光亮的轨迹,最后落入水中,泛起淡淡的涟漪。
水千琴抬起头来,望向小屋,手捂心口,蹙起眉头,强忍着疼痛,喃喃道:“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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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城,御书房内。
圣元皇帝正批阅着手中的奏章,只有一位年老太监站在圣元皇帝后方,毕恭毕敬,但是细看,会发现正微眯着眼睛打瞌睡。
圣元皇帝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放下手中的华贵御笔,望着书房外,围墙上的天空,远远低垂着一朵乌云,怔怔出神。
“永新,自看守者大闹京华,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吧?”圣元皇帝轻声问道,声音温文儒雅。
圣元皇帝后面的年老太监睁开惺忪的眼睛,大放炯亮光华,一摆手中拂尘,用尖细的如同女人的嗓音答道:“回皇上,算来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圣元皇帝听后,出神良久,喃喃道:“十年啊,弹指即过,只是不知再有几个十年,人族才能永恒屹立?”
永新太监看着圣元皇帝的背影,轻声问道:“皇上,需要去玉清殿吗?”
圣元皇帝似乎还在回忆之中,没有回答永新太监的询问。而永新太监也像是明白什么一样,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希望还来得及。”然后归于寂静,再度处于打瞌睡的状态,只是手中的拂尘轻轻抖动,表现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圣元皇帝回过神来,继续翻阅从边疆而来的加急奏章。
“镇南王,带领千名龙吟卫,归京华。”
看着这份急报,圣元皇帝眼睛里露出欣慰的神色,在心中低声说道:“好!!”
当晚,玉清殿上空月华倾泻而下,有女往逝,名水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