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感情多线(1 / 1)

()昨晚是我第一次在这所学校最秘密的地方过夜。睡的感觉一般,就是让我感冒了不太好。

迟到了一节课,老师还挺关心地问我感觉好点没。我头痛得要裂了,嘴上还是说还好。心想以后睡觉一定要盖被子。这十月的天,说凉就凉了。

回到座位,从起应付似的关心了一下。

“昨天怎么没回寝室?”

“出去潇洒了一夜。”

“感冒了?”

“是。”

“别传染我。”

“好。”

趴下接着休息。暗骂一句:白痴,我说不传染就不传染啊,丫的,偏要传给你。于是,到要打喷嚏的关头,我就拼尽全力腾起身朝他打去。而他也早有准备,迅速把头埋进一直举在手里的书本后。

“小子不错啊。”

“嘿嘿,还行。”

“行你个头。”

这下总算把喷嚏打过了三八线,小孩,一边歇着吧。

不过这么大费体力地打喷嚏弄得我油尽灯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笑自己这么爱玩,都老大不小了——奇怪,生病的时候似乎变得特别孩子气。

坐我前面的女生挺好心,课间还盛了杯开水给我问我要不要紧。我说小病,睡一天就好了。心里却在骂:妈的,这次感冒怎么这么烈。难道这是撒谎的惩罚,无奈。我伸手接杯子,哪料手这么没力,整杯洒在了她椅子上,还好她没坐下。我赶紧站起来,俯身向前要擦,哪知又一头撞在桌角上,真是十足的倒霉。我只好不住地道歉,一边揉着额头。这下她同桌,也就是那色彩女孩,转过来说你没事吧,要不要替你向老师请个假。

我一愣,再次把她当成了胡柯。我敲敲脑袋醒醒神摇摇头说没什么,刚才闹着玩呢。她用很温柔的语气说真很难受就去医院吧。我说不用了,然后趴下睡。

冷战就这么结束了?原来每个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或者说是弱点——即便我这个“弱者”曾是、以后也是比她强很多的动物。

尽管趴着,还是能感觉到她们都有时转过来看一下,算是对病人的基本关怀。于是,我开始对色彩有些改观,至少不讨厌她了。而对于她,我肯定也不会让人很难以接受。这一转变的原因却让我不愿接受,因为是我的弱让她有了改变。

后天就是运动会,为了不倒牌子,我不得不抓紧吃药同时抓紧赛前训练。而这几天和傻的关系更好了些,或许是由于他做上了我的“监察”。

傻总在背对太阳的地方大叫快快快,而我面对迎面而来的阳光睁不开眼——原来傻可以这样耀眼的。每次我跑不动想停下来时,傻那拖拉机似的喉咙总是及时响起。我就奇怪了,我又不是长跑的,干什么要这体能训练啊?

开幕式是每次运动会最傻也最麻烦的地方。因为要走方阵。每个班都得穿统一的服装,有个领队的,走过主席台时喊几句变态得出奇的口号。校领导对投入的班级总是赞赏的,大约他们还没走出革命时代的阴影。

当天很早回了寝室,明早还要早起为比赛备战呢。没项目的两个室友早逃回家享受生活了。很乖的我则早早地洗漱完爬上床准备睡觉了。哪知翻来覆去睡不着,脑里想着胡柯,后来又把她和色彩作比较。不知是不是前几天色彩展示了其可爱一面的缘故,我竟破天荒地没马上说她是垃圾,第一次觉得不好说,也是第一次很想去了解色彩,后悔没向她问来电话。睡之前的一大堆时间就在这些无聊的思绪中消磨了。

第二天早上还训练了一会,其实就是因为检录快来不及而从寝室疯狂地飞奔去体育馆。预赛跑了第二。郁闷,原来这种训练会让我双腿无力,失算。傻过来说你行不行啊。我说拉屎去吧你。心想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住学校里了,虽然傻的寝室够脏够臭够差。

我憋了好久蹦出一句:“是因为早饭没吃。好饿啊!”

“这样啊,那看来下午决赛还是有点希望的喽。今天这面包算我请你。走吧,去小卖。”

我就很高兴的跟着去了。后来被面包给噎住了,倒不是面包太干,他还给我买了水的,原因是他在我吃得很来劲的时候用很温柔的语气加慈祥的眼神对着我:鉴于你今天的表现,我决定对你实施全程包办。你的一切事物都交给我吧——包括万一不小心加狗屎获得的奖金,当然,我只是说这种机率很小的事件万一发生的话。我当时就想踹飞他。

下午很出人意料地获得了决赛第二,我高兴地不行,毕竟早上初赛在那么弱的一组也只得了个第二。跑完后,我问傻有何感想。他深沉了一会说:遇强则强,也不能排除巧合的成分。我说拉屎,懒得讲你,这次打赌赚了很多吧。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没赚多少,尽管打赌的七个人里就我一个人赢了(他们押的猛男不知落哪去了)。

我很奇怪:“他们不给钱,赖账?”

“不是的。是我押的钱太少了,赚来的总额也才六块……”

“什么!我的期望值才一块!”

我暴躁起来,然后……

我带着自己的影子走了,他则被夕阳西下那醉人的暧昧迷倒了——的确是倒了,倒在那芬芳着的绿茵场上,手里握着我辛苦得来的奖金起不来。

走在路上,头很痛。好像感冒还没好净。突然又不想出校回冷清的寝室,也不想去网吧,更不想去酒吧之类的又浪费钱又没趣的地方耗时间。记起凉亭里还有我的干粮,便又想去那住,清净一晚。

实验楼还是很空旷,安静得让我耳鸣。在翻第一排窗时,腿一软便脚挂在窗台上倒悬着摔了个天昏黑地。当时我还真有**就那样像只蝙蝠睡一晚好了。

听见有人说:“怎么了?没事吧?”声音很好听。

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晚还在这?我挣扎站起来。是林颖。

“你来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但你认识大k还有他。”

这声名在外的女生看来确实和大k有点关系,因为大k这俩字只让他真正亲近的人才叫。大k这一绰号的意思挺俗的,就是大king,土得受不了。但他中文名却挺个性,叫曾经。他不让人把姓的音读成词语“曾经”的“曾”那样,但别人就爱那么念,因此他和他们班的同学关系弄得很僵。他朋友很少,经常有交往的不超过五个,也就是说,我们这些朋友他是看得很重的。

“你知道小c他在哪吗?”

“我不知道。你去问大k,他或许知道。”

“我不想问他。”

“哦。”我摸着肿起的额头心不在焉。

“带我进去。”

“什么?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地方。”

“因为,我前些天在这遇见了大k。”语气有些不自然。

那么,那天晚上大k停下脚步是因为林颖喽。我可以想象他当时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时的那种尴尬。他那时是很需要他爱的人来留下他的,可面对现实,他只能沉默地离开,连招呼都说不出口。只因为小c,他们从情人的可能性里被抛到比陌生人还无话可说的境地而难以改变。

“我看他两次从里面出来,只是第一次他没注意到我。那天我是看你们一起进去的。呃,今天我一直都盯着你,你挺厉害的,病了还能参赛。”

“谢谢。”

我向第二排走了几步,问他:“你也要跟来?”

“对……我要看他到底有没留下什么。要我不跟,除非你跟我说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你爱跟就跟着吧。”

我慢慢地翻窗,她安静地跟在后面。我在想一个问题:“段花”就这么没傲气?陷入爱情泥沼的人是否都这么狼狈?

“这里是个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小c说的。”

“哦。”

到亭子外,她问这里的字是谁写的。我答是你家小c写的。她便不再说话。

我们脱了鞋进去。点起蜡烛,我理都没理她就躺我的床铺上了。虽说她是我“弟妹”,但想到今天被这么个小丫头给跟踪了一天却没有察觉就十分郁闷。尽管这对于有些人是求都求不到的好事,可性质不同。所以,我觉得不说点话吓吓她就很不舒坦。

“是你自己自愿跟我来的哦,等下我不理智起来做出什么我可不负责。”

“你不会的。”她很镇静地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反而是我被她吓了一跳。

“因为你是小c的朋友。而小c那么好。”

突然之间,我厌恶起小c这两个字,它竟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随你吧,爱怎么着怎么着。我感冒,怕被传染就别呆这。”

我没脱衣服就盖了被子躺下,干粮也懒得碰了。

她说那床被铺给谁的,一边上去掀。

我说别碰它!那是……最后还是把“大k的”咽下了。眼前是一堆贴着字条的盒子,五颜六色的。林颖跪到地上低下头,渐渐泣不成声。我没安慰她,却看着眼前排得整整齐齐的礼物开始鄙视小c。就算他再怎么放不下林颖,也不能就这样把东西放在被底。万一大k先来并发现了这些,那他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我现在都怀疑身下的这床被是不是准备给我用的了。

林颖抱着一个盒子哭个不停。唉,女人啊,爱情啊……

数数盒子,差不多二十个吧,还准备要送一年啊,痴情种。不过也听快——一年而已,不长的时间就可以忘却一个人一段情。我如果也能在一年就过上新的生活就好了。不管是否正确,我都坚决相信,自己是懦弱、悲观却又固执的人。这种人注定活得痛苦。

阻止自己继续漫无尽头地胡思乱想下去,我换了个主题思考:为什么我没看出这床被的奇怪?

我问她:“你看得出来?”

“不……是感觉……他的……感觉”她平息了一些。

很久的安静。

蜡烛的光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徘徊,蜡那腻腻的味道弥散在亭子里。她的视线一扫而过,我却有几分错觉,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在这昏暗里,又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美。

“你帮我把东西搬出去可以吗?”

“不行。”

她转过身看着我,眼里充满疑问。

“我答应过小c,按日期亲手替他送给你。”

林颖的眼里闪过什么光彩,捉摸不透。

“哦……好吧。你陪我说会话。”

“哦。”

“诶,你都不敢正视我呢,害羞啊?”

“是。”

我尽量不跟她说话,同时装出正进入睡眠状态的样子——总觉得一个这样的女孩不可能无缘无故叫我陪她说话。对,一定有阴谋。我以静制动,最后马上睡觉,省事。

“你不是说和小c不熟吗,那他怎么会让你转送礼物?而且还知道礼物放的地方?”

呼——。总算把真实目的讲出来了。女人说话还真是会编(对此深有体会,我们班的女性老师都深谙此道),我哪里有说和小c不熟了啊,不就说不知道他现今身在何方嘛。懒得理她,我自顾自睡了。不过有个疑问:她这样的女孩,是怎样的女孩?我不了解,也懒得去了解。

隐约中,感觉她注视了我很久,大约是看我是否真的睡了,然后她往反方向倒去。再然后怎样,我就不知道了。还有些记起来的是我做的一个梦,梦见胡柯抱着个东西哭啊哭的,我走上前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我想问原因,但她不看我,不理我。天上的太阳晒得我发晕,头好痛。夏天的高温让我不断地出汗,而她则是不断地流泪。梦里自始至终隐隐充溢着那年夏天的那所初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醒来,感觉精神好了些,身上却是凉凉的粘乎乎的汗。气温似乎有些回升。女孩走了,那床铺弄得很整齐。我上前掀开被子,礼物一件也没少,整整齐齐排在那。我呆坐了一会,倒不是怀疑林颖是否真的来过,而是郁闷我要做一年的粗工替小c给这个以后和他和我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女生送东西,一年啊,整整的一年哪,而且是免费的。靠。

在田径场上一眼就看到了林颖。她穿白色短袖,神色长裤,带帽的白色长袖挂在手臂上没穿。她也看到了我,停止了和身边装扮得挺可爱的女孩的聊天,向我这边走来。我暗觉不好,赶紧开溜,想必是来提醒我做打杂的事的,让人听了多倒牌子啊。可一转身,就被傻给挡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面要吓你?”

“谁知道你在后面,这么傻。快走,有话等下说。”

我拉起傻就走,简直想跑了。大概我潜意识里还是很不想送那些个礼物,原因还不清楚。

“忧郁少年,感冒好了?”

傻听是女生的声音就停下来不走了,还转头看了看。然后用手肘撞我说喂,是美女啊,美女啊,她在盯着你看哦。我说知道了,这么多嘴。

没办法,止步,转身。

“对啊,出了身汗就好了。过来就为这事?”

“呵呵,当然还有别的,你要记得。”

“……好吧。我答应过的事会办到的。”

“你放心吧,尤郁这人平常是犹豫了一点,但很守信的,他答应了就会做到的。”傻插嘴进来说个不停,“诶,他到底答应了你什么啊?”

林颖嫣然一笑,走开了。她旁边那个女孩也对我笑笑。这女孩我好像认识的,至少见过,可是又记不起在哪见过。

“这朵冷花怎么跟你讲起话来像是老朋友一样?”

“你很厉害嘛,一眼就看出她是朵冷花。”

“那是。我是谁啊,我是盛岁啊!快回答我刚提的问题啊,你们是不是有点什么啊……”

“你管这么多干吗,看跨栏去。”

傻碰了一鼻子灰,闷闷地跟在后面。走了一会他突然低声说刚才那朵冷花跟在后面呢。我本在担心她这种话少的女生可能会心计很重,而别人又都说越漂亮的女孩越可怕,所以很是提心吊胆啊。虽然觉得傻这小子的话不可信,却还是忍不住往后看了一下。后面连个屁花都没有,恐龙倒是有一堆。傻终于狂笑出来,看来是在报复我。

我懒得讲什么,站跑道旁安静地看跨栏。那个跑第二的显然不是体校的对手,被拉开的距离比我被那百米冠军拉开的差不多多出一倍,不过人倒是挺帅。傻感叹着上苍造物的不公平,怎么就不把那小子的脸赏到自己身上呢。我应了句:帅有个毛用,帅照样有去放牛拉板车挑“米共”的。他屑然:小样,你是妒忌吧。

我沉默了半晌,回一句:“喂。后面那女的怎么一直在看你?”

傻摆出一副很睿智的样子说:“哼,我才不上你当。你是要报复我,对吧。我是不是很聪明啊。”

我简直从屁眼里鄙视他的傻:“靠,你聪明个头!懒得跟你废话,反正她看的又不是我。”

“傻,看得好专心啊。”

那女的在叫他。她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诶,她怎么也叫盛岁傻?一直自诩为是赐他光荣绰号的再生父母的尤郁我心生几分挫败感。

傻皱了皱眉,颇不情愿地转过头去:“是……你啊。”

“对,是我啊。怎么,不愿看到我?”

“没有啊。你今天怎么到这来了?”

“学校放假啊,我来看我男朋友的。”

“哦。这样啊。好。好。”

傻和这女孩的说话方式和平常很不相同,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不过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因为这女孩太漂亮了呢——连我都觉得不自在了,也难怪傻会比较反常——面对太完美的东西,人只能有两种反应:要么欣喜若狂,要么自卑万分。我显然是属于第二种状况,傻是哪种我就不知道了。

几句寒暄后,傻拉我走了。

“干吗走这么急啊,我还想听你们讲话呢。你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又美丽又不俗的女孩?难道是你老相好?”

“乱讲什么啊,我和她,没关系。”

“没关系?哦,哦,哦哦哦。呵呵,呵呵呵呵。”

“你犯病啊,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现在很是无聊啊,正想听听这些肉麻的爱情故事。这里没别的人,快老实交待,不然我就把您这条小命给交待了。真别逼我动武哦,我真的不想把这种男人解决问题的最原始方式用在您身上,不过如果您要是那么固执,那我就只能……”

我说了一大沓的话,脑海里却一直回忆着“绝代美女”的相貌。她绝对是第一眼美女,刚才只瞟了她两眼就把她的五官全都记住了,没有一处有瑕疵。本想拿她与林颖做比较,马上又意识到两者没有可比性,因为我根本没记住林颖长什么样,虽然她也长得挺漂亮。

河那边,运动会开得热火朝天;河这边,读书廊却一味地安静。傻第一次流露出无奈的申请,带着空洞的眼神,用自言自语的口气追忆起往事。本来会嘲笑他的我此刻也溺在他往事所带来的萧瑟里不敢言语。

傻虽不是长得很帅,可当年在初中非常阳光的他不仅是年级段的球王,还是全校闻名的才子。

“这么说你也曾是个风云人物喽。”

他回头笑笑,有些悲戚有些灰暗。于是我不再插嘴,乖乖地听下去。那女孩叫吴依,住得离傻家挺近(奇怪他们怎么不是从小就认识)。他在长长的一个学期里跟在吴依后面,跟她回家,跟她到学校,跟她进食堂,跟她进图书馆……就差没跟进女厕所了。也不知用了多少个“跟”,傻傻才终于“跟”到了她。

“她最后喜欢你了?”

“是吧。现在就可能不是了。”

“做了你几年女友?”

“没有。”

“没做过你女朋友?为什么?”我很有兴趣了解关于那女孩的事情,因为她真的是非一般的美丽。

“她说我喜欢你,但你不要我做你女朋友,所以我做了别人的女朋友。就是这样。”

他说得有些伤心,那女孩的话应该就像一根固定在距他心脏一寸的钢针,一旦他的爱在心里膨胀,它就会刺到他,通彻心肺。

太阳弱下去了,汗在身上开始冰凉,树叶间的光暗了,气氛不再炎烈。我说走吧去上网。傻点点头,眼神依然忧伤着。路上我说:你有脑,但少心。他笑笑,笑得都快流下眼泪了。我觉得。这种懦弱的神情很熟悉,不知是厌恶还是逃避,我走在前面,不再看他。

qq上黑着一大堆头像,亮着的都是不想理的。傻啊的叫了一声,我看了眼他的屏幕,邮箱里有一堆垃圾广告,显然他刚关了什么。

“盛——岁——”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一个女孩站在后排,看着傻在笑,是那个吴依。她对傻说我们走吧,这台机刚好可以给刘砌上。她又对身后的男生说你在这上吧,我和我哥们出去逛一圈,完了来找你。

傻和吴依出去后,那男的坐了下来,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刘砌。立刀刘,石切砌。”

“我叫尤域。不是犹豫的犹,不是犹豫的豫。”说完才发现自己这么弱智,名字还是没讲清楚啊。

“哈,你真幽默。”

他操着一口东北腔的话让我听了很不舒服,我本人对东北人并没有多少偏见,只是我对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爽。他这么一句话就让我筋骨发痒,许久没有发作的揍架**瞬间膨胀。可是这刘砌十分健壮,真***是个东北种。仔细再看一遍,确定他肯定是下午跨栏跑第二个的那个了。算了,还是别跟他有什么关联,总觉得不该就是了。

我说:“你怎么让你女朋友自己出去,自己在这游戏?”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盯着屏幕一个接一个地砍人,说:“去哪里都是游戏。”

我端了端凳子,重新看向屏幕,决定不再和他说话。突然想起邮箱很久没开,打开,里面有一封来自小c的未读。

植物:

你那边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运动会要开始了吧,一定要拿名次哦。这里突然凉,穿着长袖还冷呐。大概过几天你那也会降温的,冷空气南下。林颖是不是找过你了,你就说你知道,但要过几些日子再告诉她。我怕她会太激动,来这找我。以后的计划我打算好了,反正我将来是要娶她当老婆的,来日方长。如果她需要你帮忙的,你一定要尽力帮啊。如果在我回去后从她口中听说你对我老婆照顾不周,我一定对你不客气。呵呵。我下次再把这里的详细地址和邮编告诉你,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这里的邮编是多少。嗯……最后代我向大k问声好。

路成云

这口气似乎是在命令我,操。你以为你成熟啊,娶她,到时别反悔。最令我不爽的是,他把向大k问好放最后。怎么说大家朋友也这么好过啊,现在为了一女的就这样,这友情也太轻了吧,何况大k为了他也退出了。人总不能太禽兽啊。我也奇怪,印象中小c对大k从没一丝愧疚或感激,这是怎么一回事?

思维没有定向地活动,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许小c当时的思维比我现在还乱,除了林颖,别人都住进了他思想的盲点。于是,我重新稳定情绪,小心组织了一堆语句,再打上去发给小c。

又玩了一会游戏,都是输。真没意思,起身准备走人。傻已经站在旁边,旁边当然站着吴依。

“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没什么好逛的。你还上吗,也该回去了。”

“现在就走吧。”

“走吧走吧。”

那个刘砌大概也玩累了,关了游戏站起身。他双手放在吴依肩上,慵懒地站在她身后。我看了眼傻,他好像没什么反应,我却觉得他身上透露着喜悦。

“你的机几号?让刘砌替你结了吧。”吴依说。

“谢谢,不用。”

我付了钱就走了出去,傻和他们两个道别后跟我出了来。我能感觉到那小青年对我的不满,我想他应该也能感觉到我对他的同样态度。傻问我去哪吃饭,我们猜拳决定,最后我赢了,去吃面。傻的胃口很好,一会工夫就吃完了,开始讲他刚才都去做了什么。

吴依根本没和他去哪逛街,他们去喝了咖啡。她说其实是想把一些事情讲清楚。傻在搅动咖啡。她说我喜欢上了刘砌。傻在搅动咖啡。她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傻在搅动咖啡,然后说:说完整了。见她点头,他变喝光咖啡问今天是否她请客。又见她点头,傻就到门口去等她了。其实她已经知道吴依要对她说的所有话。

“她一定以为我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是不敢让她看见我的反应。哈,我的确是不想让她看到,但不是流泪,而是不想让她看到我的高兴。”

“高兴?”

“是啊。你也一定认为我的反应应该是很伤心是吧,可她的话给我的感受真的是如释重负。我不仅不用为那句没说出口的承诺让自己受累,而且还不用觉得有愧于刘砌。当初吴依告诉我她做了刘砌女友还是只喜欢我时,我很感动,暗暗对自己说吴依这么好的女孩以后一定要把握住,不能再度让她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同时我的虚荣心也很大地得到了满足,觉得高出刘砌一个头。但揪了,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幼稚。一直到今天,我都觉得对不起刘砌,不过以后就不用了。”

“你本来要等他们分手了让她成为你女朋友的?”

“原本是这么想的。”

“那以后你不让自己受累了就是说要自由地做任何事了吧,难道可以因为一句话而定在原处——你期间没喜欢过别的女孩?”

“没有啊。”

傻今天确实有些奇怪,跟同性都能讲这么多话,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

我说:“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问。”

“既然吴依不喜欢刘砌,为什么还粘了这么久?几年啊,不合常理。”

“你当然不懂啦,原因是因为刘砌为她做了很多事啊。”

“那也不对。这不是理由。”

傻低头看着路砖,把其中的关键断断续续地讲出来。

吴依和刘砌同班,在二班,傻自己在三班。那时候吴依已经做了刘的女朋友,差不多有一个多月。

圣诞派对上,吴依缩在教室的角落里喝闷酒。刘砌和其他同学欢天喜地地玩疯了。她不声不响地喝掉一罐又一罐的啤酒,本来也想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挨到派对结束的,可几分钟后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不知是哪个捣蛋鬼说既然今晚老师不在,那么这就是我们的天下。他提议玩个情侣游戏:男方女方各在对方脸上亲一次,哪一对亲的声音最响的就获胜。胜出的可就是我们班的情侣楷模啊。记住哦,双方的声音都得是最响的才行。单身的站一边啊,自觉点。当然,如果现在速成配对的也可以马上参与进来。

“不玩啦,这样怎么行嘛,欺负人。”

“就是啊,都被你们看光啦。”

好些女的不乐意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个游戏是助兴的嘛,也创造一个给想吻但还没勇气没机会吻的孩子打足勇气的机会啊。男同胞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对对,现在就开始好了。”

许多对都在酝酿着要开始了,也刚好有一双男女托这个发起人的福,从互相暗恋大踏步进入恋爱阶段,马上也要吻了。

“诶诶,去啊。”发起人用手肘撞了撞刘砌几下,怂恿他。

“去哪?”弄得刘砌一头雾水。

“去亲这美人王啊,让我们开开眼啊。”

“这……”

“有什么好迟疑的,老公亲老婆天经地义。虽然她已经是你女朋友,但看得出你还没搞定她。这次算兄弟帮你,来,喝点酒壮胆,等一下去把那碉堡拿下……你把她搞定了,可就是我们班最让人羡慕的一对了哦。”

刘砌也苦于和吴依有名无实,平时疏远得很。觉得这次的确是个好机会,从今以后吴依就能对他亲热一点了……他打着自己的算盘,一边向吴依越走越近。吴依捏着易拉罐坐着,瞪大了眼睛看他走过来。

刘砌说就一下可以吗。脸不自觉地凑了过去。吴依伸手推开了。刘砌停了下来,看看别人都已经进行了,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他不想太丢脸,想趁乱结束,说就装一下可以吗。刘砌再次贴近吴依的脸,努起嘴想用自己的嘴唇砸个响声来瞒天过海。吴依一怔,身子向后移,把罐里的酒洒在他脸上:你也喝多了吗!

当时整个班都静了下来,看着他们两人。刘砌脸上的酒在滴,眼睛看着桌面;吴依偏头看着墙角。场面很是尴尬。

那个发起人赶紧发话:“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大家继续玩啊。这只是段小插曲,对,小插曲……哎,刚才那对新人呢,新人哪去了啊,也不说给我这红娘,哦不,是红郎——敬酒啊。”

“其实他是怕小依会发作,说话还捏冷汗呢。”

“那她后来有发火吗?”

“没有。她让刘砌坐下来,没说什么。”

“这样真的很没面子。”

“是啊。后来小依也觉得过意不去,向他道歉。他没有正视她,说什么,这样反而好,打住得及时。因为很快校领导就到各个教室巡查了。”

“……刘砌……他那时候那么痴情,还那么可怜。他那时候有像现在这样帅?”我同时心想他们学校的人真大胆,敢在学校里集体接吻。

“不是……”

“哦,那就符合情理了。原来你们两个都是实力派。”

“他不是像现在这样帅,是比现在帅。”

“比现在还帅?!不至于吧,是小孩子的那种漂亮吧。”

“小孩?那时都初几了啊。他那是五官长得很好,现在只是整体感觉好。嗯,是变丑了。”他沉思道。

“可还是比你帅。不过帅好像没什么用,居然被女朋友那样,连个假吻都不让。唉,男人都让他做糟了。”

“因为小依当时想到了我。其实最哭的是小依,最该死的是我。”

“算了吧。有什么好想的。今天把那些事都讲出来,明天就都别想了,我来替你回忆就行了。嘿。”

傻点头,又讲了几件事。

其一,吴依生病。

从派对以后,吴依在班里的口碑极差,刘砌也成了该班男生懦夫的典型。

第二天吴依就对刘砌说分手吧。语气很平淡。

刘砌竟流下了眼泪,声音都有些哽咽: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这是我的初恋啊……我真的不想这么快就到头了……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就一次。

吴依的回答还是很平淡:随便你。然后她就提上包回家了。校门口还有人等着她。

“那他到底失恋了没有啊,这个结局挺怪的。”我说。

“我还没说完。”

他们学校在放假前最后一个月是全体住校的,不论住处离学校是远是近,一律不得回家,很**。吴依在住进来的第二天病了,也就是在他们那段游戏初恋面临危机的第五天。

吴依吃了一天药,病情没有好转。刘砌叫她去医院,她说小病不碍事,死活不肯去。而她同桌对老师讲了吴依的情况后,老师也只是说睡睡就没事了。但是又一天下来,吴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净说胡话。老师说要考试,早上不准请假。刘却是心急如焚,一怒之下,背起吴依就往外走。课间嘈杂的走廊突然安静下来。几个和他要好的朋友说你干吗啊,老头要发火的。刘却径直下楼了。背后一堆人在笑他神经,做蠢事,而且肯定两边不讨好。于是,有人就吴依清醒后会不会对他更差这一问题下注打赌。真是有经济头脑啊,生财有道。

刘把自己签上去的请假条往传达室一扔,就跑出去了。在门卫追出来时,他们已经坐进了出租车。

“后来他打电话叫我过去,说小依在医院。”

“出得去?”

“放学了干吗出不去……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假,因为那阵子小依一直要和我好好谈谈,我却总避着她。”

傻够潇洒啊,那么早就有手机了。我突然想到自己也有手机了的,如果告诉了小c我的号码,短信联系岂不是更方便。可我一向怕麻烦,与其再奔个近千米去发个邮件,还不如不发。

当傻感到医院时,刘砌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从医院门口到病房短短的一段路,刘砌说了让傻很感动却有很愧疚的话。

他说:“刚才太冲动了,对回学校后的处分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我和吴依是没后文了,她真的是喜欢你的。你应该试一次,不试怎么知道不合适不能快乐?”

“你不会难过?”

傻很惊讶,刘这么喜欢吴依,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而且语气还这么诚恳。刘没有回答他的提问。抬头看时,他们已经到了输液厅。

刘砌说:“你进去吧,她应该有话要跟你说。我进不进去了。”

“好吧。”

刘坐到走道边的座椅上,转了身,背对着他。傻看了一眼,进去了。

输液厅里人不多,显得挺空旷。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节目,几个年老的人看得津津有味。吴依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右手背上插着针,药水正从软管流向她的血管。她身旁放着几个饭盒,看样子还没开过。医院的消毒水味在此时并不太刺鼻。傻走上前,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或许是出于男性的尊严,他想英雄一次,证明自己没有输给刘砌,证明他也足够洒脱。

他停在吴依身前,看着她平静的脸,没敢开口。他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出于习惯,他伸手把吴依额前垂着的头发轻轻地理到耳后。吴依颤了一下,右手的五指猛地张了一下,醒来。然后,她看到了傻。

刘砌的话错得离谱,此刻的他们没有一句话可说。吴依的身体往后靠了一点,她的姿势有些奇怪。傻伸手把她背后的枕头向上端了端,同时,他闻到了吴依身上特有的香味。

吴依看了一下枕头说:“这是他帮我找来的。”

一种暗示。

傻觉得话匣已被打开:“其实刘砌人真的很好,他比我更适合你,你真的该给他一次机会。”

“是成全?”吴依看他时的眼神满是幽怨。

“不是。他能做到的,我做不到。”

“谁要他做了!谁叫他脑子生锈!他这样是对我好吗?他是在连累我。”

这件傻事的后果似乎是铁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吴依的反应显得有些过分,甚至冷酷。对于女孩而言,她们的心往往会向感动倾斜,然而她没有。原因呢,是因为她的确对刘毫无感觉,还是因为一份爱而完全冷落另一份?

“吴依,你听我说。我很懦弱,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除了时间。可是如果我不在,你一样可以拥有。”

“我不在乎!我知道你害怕那些累赘。可我也知道,那是因为你还没长大。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我可以等。”

“那么……刘砌怎么办?”

“别跟我讲他,我讨厌他。我都已经说分了的,是他自己硬要拉着。”

“你分了?那要跟谁?”

“跟你啊。”

一句明示。

傻顿时方寸大乱,本来也想学别人成全有情人的,可没想到吴依几句话攻过来又使他处于招架之地。不过,她的话倒使她明白了她当初为什么要做别人的女朋友,她是想让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希望他快点长大,然后对她说他要的是她在他身边。刘砌,只是她随便找到的某一个别人。

“我……不行的……我得先回家了,我吩咐刘砌送你回去哈……等你病好了我请你吃饭。”

“你是大蠢蛋!我不要他送!你不送我,我自己回去。”

“他还在外面等着呢。”

“你叫他走吧……等一下,记得替我谢谢他。”

“这样啊,不太好吧。”

“没事,我先走了。”

听到这句话,吴依和傻同时转过头去,刘砌低着头走了,消失得很落寞。原来他一直在听。吴依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道,然后漫不经心地瞟向窗外了。可是,傻到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她很心痛。她也到后来才知道,那种感觉是失落。

最后傻还是等吴依挂完吊瓶,陪她一起回去。回家当然得挨一顿骂,毕竟学校规定不能回家。没有真正请假的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回学校。傻反正不会被牵连,可他的心情也不好,因为回去的路上吴依讲了许多奇怪的话,问了他很多敏感的问题,让他心里很乱。最后他给的答案是:让我想几天,等这件事过去了,请她吃饭,再告诉她答案。

“答案是什么?你给她了?”我开始察觉傻的故事是这么曲折,他的经历原来这么丰富,平时真看不出来。

“等一下说下去你就知道了。”

“那我再问一句题外话,行吗?”

“什么。”

“你相信永恒吗?”

“不相信。”

“真的?希望如此。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应该不会为吴依难过太久,而我应该也会在不久后解脱。妈的,回忆真的很累。”

“原来是为自己的事情提问。”

“嘿,你接着讲吧。”

不用说,刘砌一回到学校便被老师叫去问话了。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这口气根本不是在提问,分明是在斥责。

“伪造请假条,旷课。”

“只有这些吗?你再好好想想。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应该要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真的没有了啊。”

“还非要我说破吗,你这是早恋!早恋你懂吗,一个多大的问题啊。你,你看看你,啊,才多大的人啊,啊,学什么不好,啊,学人家谈恋爱!咳,你不懂学校纪律吗,跟你们讲过多少遍了,不要谈,不要谈,啊,你倒好,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女生逃课……”老师还真是矛盾的统一体,刚才还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来着。

“我是背她。”

“那就更不行了,背,这可是肌肤之亲!现在就这样,以后还得了,还不要牵小孩来上课了……”

这老太婆还真龌龊。

老太婆又说:“老师交代,后来你们都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

“去了医院,她打了吊针,现在可能还在打。我看了会电视,睡了一会,吃了两顿饭,她没吃。哦,其中我还上了两次厕所。”

“胡闹!老师这是在挽救你,严肃点!别以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可以骗过我,我也是过来人。”

“这么说,老师你很有经验喽?”

“刘砌!你说不说,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

“您到底是想挽救我还是想整治我,你得说清楚才行啊。好吧,我看也是瞒不过您的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刘砌决定先保全吴依先,虽然想到她就会很心痛,“是我把她骗出学校的,还骗她去了公园坐了很久,还有西饼屋,后来我的恶劣的阴谋被她识破了。她在路上碰上一个同学说有事就和他走了。没了。”

“没了?哦,似乎没什么破绽,那你是怎么骗她的?”

“这个就没必要说了吧,毕竟这……”

“就在刘砌满脑子找话搪塞时,新任政教主任进来了。那个老师好像是他整个初中最喜欢的老师。那个主任说让他接手这件事,由他来亲自处理,然后带走了刘砌。他对他真的很好,只是叫他好好回忆一遍,写一篇长的检讨。他给刘砌专门带了份晚饭来,还告诉他这个处分会在期末公布,最后说年少轻狂也难免,这也不算大事情,但不准有下次了。刘砌是很感激他的,因为与作弊无关的处分在期末考期间的‘教育效果’是最差的,尽管写检讨时的回忆让他很难过,还哭得很崩溃。”

“后来呢。”

“后来就是很多事啊,他班主任不放过他和小依,就把双方家长都叫到学校来谈话,刘砌那边是由他住在这的阿姨来的,弄得满城风雨。最后小依没事,但接连发生的事让她的病好不了,所以她请假了一段时间,等她回来,刘砌已经走了。而刘砌很快被劝退了,因为在很多次被老师叫去教育的某一次中,他疯狂地殴打了老师,好像是因为他们班那老太总在一旁煽风点火,坚决要同时制裁小依。”

“吴依这时候还没喜欢上他吗,刘砌呢,对吴依已经死心了?”

“小依是后来才喜欢他的吧。至于刘砌,我听他朋友讲,他在离开前曾提到小依,说最后悔的事是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太漂亮的女生,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怎么那么爱,而现在却突然一下就没感觉了。”

那天,中午刚过,刘砌从校长室出来,他准备马上离开这里,回他的东北老家去。说也奇怪,这个人明明是该生活在东北的,却因为水土不符,无法在那健康生长,只好来祸害我们江南大众。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居然连自己的故乡都没福气住。

刘砌回到教室,老师批评他不懂礼貌,进来也不喊少年宫报告。刘砌和他对视了半分钟,然后径自走到自己座位上,掀开桌盖,取下挂在一边的书包,把要带走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装进书包里。

老师愤怒了:“你马上给我出去,喊了报告再进来。”

刘仍低着头:“我等一下就出去,不会再回来了,也不用再在这学校喊报告了。”

想是老师回想起了刘刚才对视时的红红的眼睛,便没有说话,皱着眉头自己先走出去了,大概呆会再回来。

刘收拾了东西,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走出教室。有个同学拉住了他的衣角,他看了眼那同学,笑了。对大家说了声再见,那同学也松了手。

在他要踏出教室时,他的视线落在了另一个空着的座位上。下午的阳光软软的,很温暖。此刻落在刘砌身上的光辉让人看了想落泪。他就那么站着,眉毛微微蹙起来,双眼眯着,像被什么耀眼的东西刺伤了。是爱情还是回忆?他没有告诉别人。

大家都知道他在看什么,便各自埋头看书,只是吴依的同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尽管她知道人家不是在看她。

刘砌的眼睛眯得越来越小,刺伤它的东西似乎让他承受不住了。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眼走出去。他在门口又停住,把书包里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然后很潇洒地提上空空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了学校。

“没了?”

“是的。”

“哦……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连他想了些什么都知道?”

“是别人跟我说的,他本来是刘砌的好朋友,后来是我的好朋友,无意间对我讲起的。他就是那个发起人欢欢。”

“哦,是这样……在他走之前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不会吧,不够曲折啊。”

“有。是关于他球衣的字母和课桌上的刻字的事情。”

“说来听听。”

那件事发生后,一直到双方家长到学校前,都是风平浪静的,其间还举行了一年一度的校际足球赛。刘砌是班里的主力,但因为那一阵情绪不好,不愿参加比赛,还是在队长欢欢的一再劝告下才勉强答应的。他也希望能光辉一次再离开这里,他是早就做好了离校的准备的。

球衣发给刘砌时,他正拿着小刀在桌的侧面上刻字。欢欢头一次注意到桌子上有这么多字,多是y字母。他正在刻的是即将完成的y,前面两个是s和A,连起来就是sAy,和他球衣上的字母一样。欢欢问出s和A是stepaside的缩写,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欢欢的英语相当好,知道这个次的意思,至于那个y,不用说,就是吴依的依字了,连起来就是成全依,真是用心良苦。

他们说了一会话,刘就起身去吃饭了,欢欢自告奋勇替他整理那个乱得不成样的抽屉,一边喃喃自语说找这么个女朋友真没意思,从来不替老公整理抽屉。他正把抽屉里面的纸团笔壳之类的垃圾硬塞进满满的垃圾袋时,吴依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她与他的视线一接触,她便马上把脸转开,接着低头,站在桌边呆了一会,走了。

那几分钟里,欢欢把他刚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吴依,也不管她知道后会有什么感想。吴依盯着那些报废了刘砌无数支笔才刻出来的字母,呆呆的。她很惊讶,当然更多的是感动和内疚,而内疚又在感动的高炉里炼成了感动。于是那一时满满的感动化成心里的另一种存在,那大概就是爱了。这是欢欢当时的猜测。

球赛期间,吴依一直盯着那件印着sAy的球服。她想上去和刘砌说话,但他的视线一接触到她的就会匆忙移开,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她很难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赛结束,她鼓起勇气提着食物和水上前打算向他道歉,但他擦了擦了,喝着自己带的水低着头走了,就像什么也没看见,就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

吴依大概因为心情太不好,身体又差了不少,第二天就不得不请假回家去休息了。最后,在刘砌离开前,她没有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他们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怎么只讲别人的事,你的呢。”

“我的……我的就没什么好讲了吧……好吧,反正都讲了这么多了,也无所谓再倒霉一下。”

傻和吴依的关系的变化是从吴依到医院打针回来的那天开始的,她开始对他感到失望了,也为自己感到失望。当时傻和吴依一起回了学校,在路上吃了点东西。吴依身体虚弱,傻就搂着她的肩,吴依偶尔抬头看他,终于没说什么。进学校后,吴依坚持要他走前面,说想好好地看看他的背影。傻搞不清楚原因,但还是照办了。那天晚上没星星,天有些暗。傻走在前面,心里有一种隐隐的难受,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后吴依又坚持要送傻回教室。

到教室门口时,傻让她回去,她点点头说你先进去,我马上走。

当时走廊上有几个男生,其中一个后来对傻说你女朋友很不错,气质也好。傻却是一脸惊讶。那人又说她看你眼神可是很温柔的,不一般。也许还有别的,我也不清楚,她可是你的诶。

其实吴依的眼神里还有别的意味,那就是离开。她要让傻的背影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永远隐没在那个黑夜里走不出来。她要在他班级门口站一会,是因为她要让别人知道她曾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她曾喜欢过他。而现在,她心冷了,想离开了,该结束了。

然后是一段僵持着的空白,一方发生着改变,一方一无所知,只是反复着无聊。

刘砌走后,事情没太大改变。学校还是看似平静,里面却暗涌澎湃。在二班早恋以及相关违纪事件被“肃清”后,其它班也掀起了“整风”热,一对对小情侣陆续被拆散。那段时间里,在许多个教室的许多总角落总是能看到一个个水灵灵地红着眼的祖国花朵欲说还休。学校里死气沉沉。而二班被整治得最惨,无一幸免。不过别的班有些革命的火种还是被保存了下来,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暂时的推出是为下一次更猛烈的反功作准备,规律不可违。所以一个学期后,学校里又重新出现了许多幸福的笑脸,正应了那句严官出狡贼,那都是后话了。

交代完大环境后,再说回头看傻和吴依的那档子事。话说傻这边自刘砌走后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倒不是因为刘砌离开,少了竞争对手使爱情游戏没劲(一般人也没这么贱),而是刘一走让他的世界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些有点突然的变化让他不愿面对:吴依对他似乎陌生了很多。

听说吴依和她那个男友被当典型抓了并且有一个人转了学后,傻的心里不太多的那点英雄主义情感终于被激发了出来,他觉得这时候的吴依是很需要她来安慰的。那时傻心里很热,也不去顾虑吴依会不会缠着他会不会麻烦他了。他以为自己的做法是该被嘉奖的,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傻——吴依已经不再想缠他不再喜欢麻烦他了。

傻本想去吴依的教室门口等她放学了一起吃饭,后又惧怕笼罩在校园里的白色恐怖的气氛,于是他选择在楼梯底等她。

那天没太阳,多云的天气,光线还算充足。傻倚着扶手靠着,想象吴依等会儿见到他时的惊讶表情,那会是怎样喜悦的表情呢……他正花痴般地想着,一转头看到吴依独自一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夹在表情丰富的人群中,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一个活物。双眼空洞的吴依眼睛望到了他,但好像越过去了,又没望到他。傻叫了她一声,她先是一愣,片刻后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她说是你啊。这让傻不甚失落,吴依竟然认不出他来!也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去接受一个事实:自己于她而言,并没有他一直相信的那么重要。也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这是事实,尽管傻并不愿承认。而他,也终于没有完成他在医院许下的会带吴依去外面好好吃一次饭的承诺,没有机会了。

后来傻还找过她几次,都一起在学校里吃了饭。他们谈话不多,吴依讲的话常不着边际,都是围绕着一些过去的事不厌其烦地讲。看得出来,对刘砌的走,她很内疚。她好像忘了自己也被老师和家长责骂过,她只记得是她对不起他。是的,她只记得是因为她的跋扈,使刘砌在全班同学面前大失面子,抬不起头来;她只记得是因为她的任性不去看病,使刘砌伪造请假条,遭到处分;她只记得是因为她的无情,使刘砌的心碎在医院的走廊上,再也拾不起来;她只记得刘砌宝贵的初恋葬送在了她手里……

可是她也忘了很多:她忘了许多事情一定要经历过才知道对错,或者根本没有对错没有结果,只有过程可言;她忘了自己宝贵的初恋也同样给了刘砌,尽管她并不喜欢他;她也忘了,原来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有点陌生的能让她取暖的男孩是自己曾经那么喜欢过的……

一个人记住了很多,也忘了很多。是记住的部分给她的幸福多一些,还是忘记的部分给她的幸福多一些,或者两者都无法给她幸福?也许她选择了最后一项。

她离开幸福的身边去开始了一段苦苦的流浪。有个词叫一夜长大,吴依的这段经历是一件事改变整条路的方向。她忽然说这太有意思了,一切都这么莫名其妙,都好无聊:她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盛岁,却无聊地做了刘砌的女友;刘砌又莫名其妙地突然被处分了,无聊地让一个故事突然谢幕,让主角离开了,一个声音冒出来说都结束了还看什么,回去回去;现在她又莫名其妙地对盛岁没了感觉——生活真是不可理喻。

这些烦人的问题让她想不通,于是她把自己丢进书海题海,让里面的浪涛声充斥耳畔充斥大脑。这样,她却收获了她没想到的。家长老师都说她经历了事情真的变懂事了,她这学期最后一星期的冲刺也把她的成绩提到全班第二,年纪段第九。

可是,她并未因此开心,这难免有些奇怪,虽然她不是把成绩奉为上帝的女生,但从前的她也还是会因为成绩进步了而乐上一阵子,就像很多单纯快乐的女生一样。如今她对学习的不在意的确很反常,但傻也想到了原因。

期末典礼前一天下午,他找到她,祝贺她。她笑笑,还是无神。

“盛岁……”

这是这一年多来吴依第一次不叫他傻,他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了。他回想从前他的小依绕着他不住地叫傻的情景,心里酸酸的。他知道自己怀想的那个女孩就在身边,但她的心却早已在飘忽不定了。他心里空了。

傻明白只要现在搂住她并对她说从现在起做他女友,他以后会对她好之类诚恳的话,吴依便会找回以前的感觉,他也就不用陪着难过了。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害怕责任,害怕复杂。所以他只能在终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吴依后还是和她保持距离,所以他们只能做朋友。

“盛岁,要下雨了。”

听到她说话,傻颤抖了一下。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无神,而看远天的眼睛却是如此有神。或许她在怕远放的某个人被雨淋着,傻却在担心她的心是否被淋凉了,但他不敢问她。

“小依,你还喜欢我吗?”他有点怕听不到以前她那坚定的肯定的回答。

“现在吗,还是吧。可是我要忘了你……”

她的话更像是杂自言自语,可在傻听来是那么沉重。吴要竟然这么直接地告诉了他这种事实,但转念一想,这一点打击又能算什么呢,比起在医院她伤刘砌的话,这已经温和多了。

“呵……是吗,呵,这样也好……也好……”

又是沉默。

结学典礼上,学校在表彰优秀学生后又对那些违纪的学生作出了处分决定。

“好奇怪啊,怎么是从008号文件开始,我记得这学期最近一个处分文件是006号的啊。”有一个不知情的人说道。

其实欢欢他们很清楚,007号是处分刘砌的文件,只是现在它已经没有意义了。让人气不过的是,他们班的那老太还因为什么整治校风有方,被评为什么优秀的什么什么。唉。

那天路上碰到吴依,傻一低头,走了过去,气氛很尴尬。吴依大概也觉察到了,所以晚上打了电话给傻。

“傻,我骗你的啦。我那天是觉得气氛太沉闷了,所以开了个玩笑来调节气氛嘛。你怎么就当真了呢,好傻哦,呵呵。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啊,不要乱想了,下学期我们还都一起回家,好吗?嗯,假期也可以一起出来玩的嘛,我随叫随到的,很乖吧。不过我们对外还是保持朋友身份吧,毕竟学校现在对这方面盯得很紧……”

“好吧,呵……”

打完电话后,傻苦笑:不是对外,实质上也只能是朋友了,或者更远。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只能错过了。她也许是怕伤了一个人后又伤一个,也可能是想有个比一般朋友亲密一些的人来和她分担悲伤。呵,谎言总是比真相来得简单而真实可信。

从此,他们保持着若远若近的距离,过完整个初中。

傻还为这个女子写过几句话:回忆的伤在时间的缺口呻吟,想念的重量压着失灵的我。回忆温暖的过去,想念温暖的你。可为时已晚,错过的已经离开。从很远的荒野奔来的声音在耳边哭泣,心很痛,耳边总是你无力的名字。睁不开双眼,大明白关于你的已经结束,只剩余音,越飘越远。

“后来怎样了,吴依和你就一直保持着距离?”

“是吧。不过有段时间她好像有点动摇了了,可能因为太寂寞吧,她有要在一起的意思。”

“还是没在一起?”

“是。我总是被动的,我不敢说出口,而她醉红也还是放弃了。”

“就不了了之了?”

“是吧,无疾而终。”

“那刘砌呢,吴依没和他再联系上?”

“有,不过后来他就像变了个人,都不理小依。小依问他是不是因为转学前发声的事,他打断小依叫她别说了,知道了也没意义。小依还是不断地问,坚持得他打电话。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市里,但那样打还是要花很多钱的。可刘砌并不体谅,语气总是冷冰冰的,有时被问烦了就直接把电话挂掉。小依那阵子就跟丢了魂似的,消瘦了很多。”

“这么说,她是在倒追刘砌喽?她放弃你了?怎么这么快。”

于是傻对我讲了他故事的最后一段。现在已经进了学校没,但他好像没有察觉,声音还是挺大。

吴依经过打听,知道了刘砌就读的学校,而且还得到了他的手机号码。她那天特别高兴地约傻出去,还坚持要请他吃饭。那天天下着细雨,他们约在西饼屋见面。一坐下来,吴依便把那“好消息”告诉了傻。她看出傻的不太高兴,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他,欠他太多了,能还多少还多少。我只是换得自己的安心。傻微笑着听着,心里却满是失落。

他们谈了很多,傻也终于知道自己最错的地方。在学校严整那个什么校风的开头,傻也被找了去。当被问及他和二班吴依的关系时,他拒不承认他们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最后老师说为什么总一起走,他说是住得近。老师说住得近就非要搂搂抱抱吗。傻慌得蒙掉了,语无伦次,只是不承认。而在老师听来,他似乎在把责任全往女方身上推。最后老师说:算了,这类事已经把学校搞得风风雨雨,处理得有点不妥当。你也是好学生,老师不打算接着查下去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这事可是没结果的。

傻被安然释放了,可他心里还是不踏实,心情烦躁得连足球训练也懒得去了,窝在教室里写一些文字。

终于,他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上次和老师的谈话知怎么的被传开了,连带一些别的懦夫的谈话。学生听到这些都表示愤慨,唾弃不已。这是很正常的,我们要相信传言中的联想能力,那是完全可以构成一个颠覆的。

傻决定向吴依解释,吴依的反应是:没事,我懂,我真的懂。你没做错,我不会怪你。

虽然这次吴依提起此事的表情和那次他来向她解释时一样,是轻松而且面带微笑的,但傻很难过。吴依是彻底误解了,可他终于没有解释,因为解释与否已经没有差别了。吴依对传言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因为她相信傻,而是她已经不在乎他这个人了。

这就是她所谓的感情空白期,对什么都无所谓。

“然后你们就结束了?”

“根本没开始过。她那段时间给我的感觉根本不是什么在空白的时候,倒像是蓄势。她有说过一句话:为什么总是我追别人,我是不是很差。”

“你们就那么吊着,不上不下?”

“是,一直到今天才讲清楚。”

“她和刘砌是怎么真正开始的,不是没有什么进展的吗,起先。”

“经过不重要,结果很明显:他们在一起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经过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可你在乎的显然是过程,你要的是回忆。”

“也许吧。为什么女生都要我们给她们承诺呢,简简单单不好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文盲,别问我。”

傻看了我一眼说:“我太失败了。”

“好了,不要再想了,不是都过去了吗。算了吧,大不了再找个婆娘。”

“你倒很看得开啊,嘴上讲讲,如果你真这么强,还会为那个什么胡柯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傻的话像一粒子弹射穿我的胸膛,通彻心肺。已经很少再记起的回忆突然被唤醒,疼痛难忍。我知道傻是在报复我,是我从新让他忆起不想回头的过往。

我说:“不要讲了!可以吗。”

“好吧,我不讲,你讲。刚才都我在讲,现在也该听听你的故事了。”

已经到了教室,门窗大开着,里面没有一个人。运动会这几天总是小情侣的节日,那些小两口们不知在哪甜蜜呢。想到这,心里不禁发酸。

“我的啊,没什么,没你这么曲折,很简单的,简单到我现在都忘光了。”

“忘光了的人才不会像你这样。”

“是吗,你这么觉得是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啊。你的记性太好,连细节都忘不掉;我的记性不好,所以只能记得她的名字,却记不住和她的故事。我难过,呃,说得恶心一点,是因为往事的气味弥漫身旁、遗憾的呼吸响彻耳畔,并不是因为过去历历在目。所以我比你幸福……哎呀,我发现原来我还是有语言的天赋的。”

“是吗,我却认为我比你幸福,至少我不会欺骗自己。我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伤痛,而你却在不断逃避。你用一连串的书面语就已经证明你在欺骗自己,你是在精心维护自己的谎言。因为,真实都是粗糙的。”

“懒得跟你讨论这些无聊的话。”我的语气掩盖不了心虚。

“讲了这么久,我也累了,脑子都昏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讲你的故事,我们再好好侃侃。”

“一定一定……”

“我回寝室了,睡觉去。”

“现在才几点啊,你明天打算凌晨起床?”

“不要以为你老趴在桌上就你强了,老子的睡眠也不见得比你短。诶,你不是住校的,到学校来干吗?”

“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我到学校来拿点东西,等下就回寝室。”

“哦,这样啊。你是和温远还有从起合租的是吧。哈,仨光棍,不要搞玻璃哦。”

“切,谁玻璃啊,你自己不要玻璃就好了。”

“不跟你贫了,贫起来没完没了。俺睡觉去,您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拜拜。”

“盛岁同学,等一下,你还是不肯把真话说出几句?”

傻猛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你其实还是很喜欢吴依的饿对吧。为什么不肯去面对?你说我在逃避,你不是也一样?别误解,我不是在报复你的话。从一开始你出奇的洒脱就说明你放不下;后来的喋喋不休更表示你对吴依最后连骗都懒得再骗你这一转变很伤心。是吧?”

他站在门口望着地两秒种,没回头,转身走了。

我觉得说得太直接了,加大了声音补充一句:“没事的,我们都可以再找几个,或者几十个。从明天起,咱物色老婆去。”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楼梯上没有响动。他今天走路格外地轻,以致于我听不到楼梯上有什么改变。又喊了他几声,确认他已经离开。

回想自己刚才的话,觉得还是蛮有道理的。年轻人嘛,没必要死心眼,本来这些恋不恋爱的都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只是需要积累经验,所以我们要不断战斗。顺便捎上一个傻,一起奋斗更好。

我笑着赞扬自己真是个智慧的人。

“诶,你在这傻笑干吗,又病了啊?”

色彩定格在讲台边笑,身体还摆着向前走的姿势。我觉得倒牌子,回答说没干吗,就起身准备走了。

“现在就回去了?”

我嗯了声提起包走出教室。奇怪自己看到色彩笑时竟有一种安定的感觉。也许是她比较可爱的缘故吧。色彩的笑又在眼前一晃而过。同时,我加快了脚步下楼。

到了楼底,忽然想去凉亭坐一会。在我的观念里,那里算是比较秘密的地方了,我连傻都没告诉。可是林颖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居然知道它的所在,这难免让我有几分不悦。

郁闷地到了凉亭,里面还是暗暗的。这次已经没什么新鲜感,鞋都懒得脱就进去了。原来改变与逾越都是这么简单。

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铺子上,周围很安静,感觉很惬意。有这么个地方真好,在学校就觉得幸福多了。天堂两个字就该是这么写的。很快,情绪低落了下来,对于毕业后该怎么处置它还是比较不清楚的。心里又乱糟糟的。无聊着起来把另一个床铺掀开,取出那些礼物看看有什么特别。人啊,就是怕无聊。

我一样一样地拿起观摩。盒子包装得十分粗糙,上面贴着彩条,写着几月几日送。还有几个盒子没有包上纸皮,上面直接用圆珠笔写着日期。这些比我还差的够扒字让本人不想多看几眼。盒子既然没有包上纸,那么开掉看一下再弄好应该没什么关系。于是,我取了几个没有包装的盒子,随意地看过去。偷窥总是具有不朽的诱惑。

抱着盒子们走到台阶上看,这里的光线比里面好。

打开第一个盒子,用右手放在下面小心地接着。里面滑出一张贺卡,还有一吊项饰。一条黑色绳子上挂着颗星星,上面有三个字母。后面的“in”雕刻的很精致,前面的“l”很大,丑丑的,显然它是人后来刻上去的,而且雕刻的技术有够差。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谁的真迹。

感叹小c用心良苦,变态无聊至极的同时,想起胡柯送我的银质小球。一粒空心中间穿线的挂到胸前的小球。尽管已经忘记把它放哪去了,但还很清楚地记得我曾问过胡柯这球代表什么。她的回答是银质眼泪。也许她只是随口讲的,我也没去深究,可后来好多个梦里,我都梦到胡柯哭泣的脸。梦的结尾都是一样的:她的眼角挂着一滴银质眼泪,闪耀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而她缄默着久久地难过……

有些力不从心,想马上离开这。手却没留心刚开的这个盒子。慌乱中只接住了贺卡,那挂着东西的绳子却落到了地上。一声清脆,一线光亮。低头看,地上碎着几块晶体。这下可出事了。我弯身捡起还挂在线上的那块仔细端详了一下,心想坏了,这薄薄的一块小东西估计得搭上我两三张**。谁叫我摔掉了一块水晶呢。拼贴起来肯定是不行的了,看来只能买一块新的。

扔下盒子,靠着柱子站了一会。凉亭里黑黑的让我压抑——靠,要花冤枉钱了。再次埋怨起小c来。干吗搞这么多花样,一次性随便送点东西不就得了,弄这么一堆搞什么啊,无聊。最错的就是还得让我赔钱。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小c,那就没机会摔坏水晶了;再进一步,早知道就不应该交小c这个朋友,那就不需要替他送这些鸟东西了;再再进一步,早知道就不应该认识小c这个人,那就不会有做朋友的可能性。再再再进一步,早知道就不应该出生在他家旁……不对不对,我赶紧纠正思路。再这么进下去,我岂不是还没到这人世来,那么现在我还闹不准在哪座坟前飘荡呢。

想想就毛骨悚然了——突然之间我就变成个没活过来的魂了,这放着谁不觉得恐怖啊。唉,不想了,越想越没劲,回寝室吧。这事还得慢慢想,凡是慢慢想的都得回到床上躺着才能好好想。反正盒子上写的日期是圣诞节。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咱不急。

揣上那吊着绳的碎片,提了包就百米跨栏着出去了。

天色暗了,但街上还是有零零散散的我们学校的情侣在花前月下。高中是好啊,什么都管得比初中松了。哎,谁叫我们是高中生了呢。那些一对对的散落在街头巷尾,零零星星的,却以不失威吓的声音无声地宣告爱的不朽和光辉,就算不成熟的爱也是美好的。

我孤家寡人,不想碰上熟人,便专挑偏僻的小巷走。可是我想错了一个在通常状况下的原理:情侣是浪漫的,学生是胆小的。所以学生情侣比较贪走小道。于是,我很快遇上了一对,而且那个男生曾是我的初中同学。

“嘿,植物,一个人走啊。”

“是啊是啊。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了。”

“真可怜啊,要一起逛街不?”

“不用了,做电灯泡可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我海河司早点回去睡觉吧。”

“看你这么孤单,改明儿兄弟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得了吧。养老婆可是变相贬低币值——把钱当纸钱烧,我可没那么多钱……”

话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果然,那小妖精迅速拿媚目回击我。

我马上道别:“那……我先走了。”

“咳……好。拜……”

终于到了寝室,才进门就被吓了一跳,房间里惨白的灯光下映着温远苍白的脸。

“你怎么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句话好像是傻讲我的,现在拿来形容别人也不错,学以致用,好孩子。

“哦,你回来了。饭吃了?”

“吃了,你呢,在这愣杵着干吗?”

“做后勤忙累了,休息一下。你怎么没去上网。”

“上啊,是上完了回来的。诶,你是怎么了,说话有气没力的。”

“没什么。我去买方便面,要帮你带什么吗?”

“带包饼干吧,要么什么糖,随便。只要一两样就好了。”

“哦。”

温远准备出门。我双腿一抬,踢飞拖鞋,倒到床上装死人。

“对了,从起晚上不回来了,他回家了。”

“花王就特别变态,一个大老爷们还老回家……回吧回吧,都回吧。睡觉睡觉。”

温远把,门带上,寝室里只剩我一人呆着。奇怪,一到床上就一点倦意都跑光了。我坐起身来,摸出水晶碎片,右手举着,把头放床边的桌上用下巴撑着,眼睛凝视水晶。盯了一会儿,更来精神了,干脆坐到桌子上遥望窗外的夜景。

小城还算繁华,行车如流。黑暗里的想念是浓烈的,思绪也撒腿奔驰起来。傻在干吗呢,睡了还是只是闭着眼睛伤心着回忆、回忆着伤心?去了福建的大k在干吗呢,守在祖母身边还是在不一样的天空下想念同一个他爱着却不能接近的人?小c呢,他又在干吗,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正在不是家的住所里百无聊赖?胡柯呢,她是否已经和另一个人走在夜里,也许就在我目所能及的某条街道上映着霓虹暧昧的光暧昧地微笑?还有别人呢,那些情侣,那些我所陌生的陪在陌生人身边并要身边的人不再陌生的人,他们呢……还有温远呢,他现在想的到底是什么?

又回来了,思绪在兜了一大圈后又被拉了回来,回来想身边的人。总是想把别人看透,却总对自己迷惑。我到底有多了解别人,又有多了解自己,这个问题始终没有被解答。我也不想费力去解答,我不怕过程的繁琐,却害怕结果的露骨。我想,如果神够仁慈,就应该多给生命一些假设的机会。

“你还没睡啊。”

温远的提着一袋东西,干净的脸上缺少血色。原本的黄发染了回来,但一头的黑发却泛着点蓝。原来的温远虽然不及小c来得帅,却也不失为一位酷仔。一向我行我素的烂仔现在变成这样,让人心生同情。

“怎么都不抽烟了?”

“哦,都忘了买。”

“是吗,有没什么好一点的理由来解释你最近一系列的改变?”

“……给你带了包橡皮糖和老婆饼。”

“好。”

我自觉地拿钱给他,他看都没看就塞进口袋里去了。和几乎所有的流氓一样,他也是一个没金钱概念的小孩。温远把东西放我床上,然后去墙角边的饮水机旁放开水泡面。他的眼皮一直垂着,没看我一眼。他肯定是遭际到什么了,我想可能我知道原因,但没说话。他还没有倾诉的**,旁人就不应该多嘴。

“酷仔,问你啊,玻璃碎了能不能熔回来?”

“不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吗?”

“那水晶呢?”

“不可以吧。”

“靠,玻璃说不知道,水晶就说不可以。妈的,你耍我啊。”

“嗯?你什么水晶破了?啊,就这个啊,绳子挺好看的。啊,好像还是用动物的毛做成的。诶,涂在外面的是油吗……”

“喂喂喂,汤,汤啊!你汤倒我手上了……”

温远这变态,也不知是不是烂仔都这样,对佩饰一类的玩意儿痴迷不已。不过我肯定是个例外,除了对睡觉和发呆有特别的兴趣外,我没什么爱好。以前还蛮喜欢塞着耳机东晃晃西逛逛的,觉得那样子特不俗;听了一阵便不再天天随身带着cd机了,因为觉得那样子特傻。什么装饰都没有才最好,最自然最自由。

“怎么,被汤滴几滴就受不了地失神了?”

“啊,我哪有这么脆弱。”

然后翻身起来光脚跑到厕所冲洗干净。回来时呆了一下:才一会工夫,温远就把这一大碗的方便面都解决了,连汤都喝干了,说他不是变态都没人相信。

我提议拿出扑克来打一会,消磨消磨时间。温远没反对。我坐在地上理牌,同时也四下里看看被我踢飞的一只拖鞋如今流落何方。这时温远已经洗完手从卫生间回来。

“你帮我看看我的另外一只拖鞋是不是飞在哪个高的地方了。”说着我摇了摇手中的那一只。

“啊也——,还红色的……喏,就这只吧,颜色好像比你内裤还鲜艳。那……就在饮水机上啊,我刚才怎么没看见。”

“你眼力差啦。你鄙视我了是吧,要鄙视就鄙视花王去。那禽兽穿我拖鞋去打球,回来就脚在鞋亡了。这双我从在楼下随便穿上来的,大概是房东老婆的。还有,只有花王那花痴才穿红色内裤,还说什么花红小裤裤,一恶到底。”

温远坐下来没应话。我则继续说:“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这么乖了?”

“真的没什么。”

“这样啊。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为什么我说到从起你就不吭声?难道……”

温远坐下来,拿走我手中的扑克,伸手切牌洗牌。他的指甲很漂亮,长而有光泽,比女的涂指甲油的效果还好。他的头发垂下来,盖住脸的一部分。光找过去,一半明一半暗,很是好看。能想象温远染着过耳长发低头在灯光昏黄烟雾迷茫的酒吧里利落洗牌的样子。我想,不管他旁边的人多么低俗,他总是能够留住一丝高贵的。

“摸牌吧。”他说。

我认真地摸牌,等他回答我的问题。终于,他还是没说。我们聊的都是饰品。从他口中,我得知这块水晶是本季一主荐款,他在金银楼外看到过海报。价格好像两百出头,虽说是比较低价的一季主款,可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笔负担——这前又不能向爸妈拿。

他问:“有钱人,怎么摔碎的?”

“你都说是摔碎的了,还问怎么碎的,傻啊你。”

温远被鄙视得没话说。

我们两个就这么无聊地玩了一晚上扑克,一点多才睡,把买来的东西都放一起吃光了,包装袋扔得满地都是,好好寝室转眼就被我们打扮成了狗窝。我们说了不少话,都是老师学校之类的无关痛痒的废话。但临睡前温远突然问了句:你是不是和徐汐洋很熟。

我被问得十分惊愕:“徐汐洋?谁?几班的?”

“你不认识她?那为什么她会对你笑?”

“你说的是哪个啊,我没印象诶。”

“就是早上陪在另一女生旁边的那个女生。她们是二班的。”

“哦,是站在林颖旁边的那个,长得还行,不过没林颖漂亮,属于可爱型。你还真是傻啊,她对我笑就算认识吗,出于礼貌不行吗。诶,你观察那么仔细干吗?”

“随便问问。睡觉吧。”

“你刚才可是专门地打听一个女生的状况哦,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没有。”

我便没再问,记下“徐汐洋”这个名字就躺倒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望着温远空了的床铺惊讶,他什么时候对后勤这么热衷了。挣扎着起来,睁着双死鱼眼对着镜子慢腾腾刷了近半小时的牙。看一下手机,已经九点半了,旁边还有一条新信息,是温远的:你再不来的话老师要派部队去绑你了。时间是八点多的。

吐出牙刷,胡乱漱了口,冲回房换了身衣服,光脚穿了鞋就出来了,今天这头就只能等中午回来再洗了。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没花掉我三分钟,想想我真是强啊。

走出寝室就听到学校体育馆放出的运动员进行曲响彻云霄,广播里还间杂着个欧巴桑的声音:某某某老师,到主席台来一下;某某某同学,赶快去检录处检录某某班又做了某某好事……都是些顶无聊的事。但她倒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肺活量很大的样子,声音也是尖锐非常,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就纳闷了,学校不是挺卧虎藏龙的吗,怎么一到教职工运动会,一个个就都阳痿了。据说是有“矜持”一词的。于是,我也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哈着气把头发粗略理了一下,又把裤脚放好,再慢悠悠走进体育馆去。

田径场上黑压压的一片满是人。阳光下,我发现一个奇怪现象,运动员的激情总是比旁观者差一些。这就难怪温远会这么乐颠地给运动员送水了。

“老师呢,我去报到。”我对抱着箱矿泉水的温远说。

“不用了,我早叫班长给你勾了名字了。”

“那你还叫我来报到,操!害我头都没时间洗,故意损坏我形象是吧。”

“我是叫你来替我分忧嘛。喏,这半箱水你抱着,你等下就给径赛三千米的女运动员递水哈。看我多照顾你,让你给女的送……”

“妈的,都跑三千米了,还会是女的吗。你还是照顾别人去吧,我忙。”

我把箱子推回给他,转身走了。估计他是太久没有参加集体活动了,显然的三分钟热度。

连跑带走离了原地几十米,回头看温远并没有追来,还是保持忙碌的状态。我舒了口气,拣了块空的还没来得及没污染的草坪躺下。因为我实在想不到现在除了发呆还有什么好干的。

苍穹很蓝,天边的流云白得不真实。偶有野鸟飞过,没留下一道痕迹就消失了。有些夸张,忽然之间生活就换了个清洁,还没来得及放上过渡。不知以后又会有多少像那些飞鸟,不声不响地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而且留不下任何可以证明他们曾滑过我薄薄的天空的证据。我不敢多想,只希望那些“飞鸟”不是我牵挂的人。

脸被阳光直射得发烫,于是决定换个角度继续躺着装死人。正当我要侧过身去时,一排钉从头顶飞过去。在我能做出及时反应之前,又一排钉从头顶跃过去。我想迅速挪个位子以保全性命,马上又有一阵风从发丝间呼啸而过,两排银晃晃的钉龇牙咧嘴地从眼前一晃而过。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部有一半以上贴在了塑胶跑道上。

在赶紧起来站到跑道外后,我向跑在最前面的穿钉鞋急速飞驰的那两个体训队的黑女人投去了愤怒的目光。然后我看到了架在她们鼻梁上的墨镜和她们招牌式的炫耀的微笑,实在是太恶心了,想起傻的话,体训队里无雌性。

受过惊吓后,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低着头游荡出了体育馆的大门,穿过阴凉的的教学楼道,走到阳光明媚的老操场,继续漫无目的地乱逛。白天总是吵个不停的学校每年除了放假也就这几天比较清净。以前总是人满为患的老操场现在人影稀疏,足球场上只有一个男生在独自射门。走近后发现是傻。

“一个人在干吗?”

“你名儿不叫傻啊,怎么也问这种弱智问题。我在这踢球啊,你这不看得清清楚楚的吗。”

“没话说,现代人的文化水平都太高了。”

“嘿,来,给我守一会门。”

如今傻都不常踢球了,但他的球技还是足以让我这个不够内行的人瞠目结舌。连续几个都没守住就干脆躲门柱后面让他尽情射去。

“喂,你躲那后面干吗。”

“让你多进几个啊,满足你的虚荣心。”

“切,你走开好了,反正你在也跟空门没区别。”

我热得不行,便走开缩在墙角避太阳。觑着眼看傻不断地展现他最得意的一招:盛氏凌空击地球。他说用这招射门进球的机率很大,因为力量大球路也改变得快。如今亲眼瞧见,还觉得真不错。于是,对傻的打分又抬高了些:其实他还真是有才能的人咧。

想着想着又靠着墙昏迷过去。

“起来了,都中午了。”

“去哪?”

“先去吃饭。然后去钓mm。”

“好吧,让我领教领教您的泡妞技术。我越来越觉得您是世外高人了,您还有什么深藏未露的东西?”

“还有什么你也要看?难道你是妖怪,你没有吗?”

“我靠。”

吃完饭,我们两个白痴顶着个大太阳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乱晃。我们都怀着美好崇高的希望想多瞄几个女的解解眼馋,可是一拨一拨的女的走过去,就是没挖掘出几个上得了场面的。我说傻的要求还真低,然后就很开心地笑,让傻自己也觉得倒牌子。

“笑得这么开心哦,我原来还以为你不会笑呢。呵呵。”是林颖的声音。

可惜我不是摧花辣手,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有点阳痿了,刚才那傻气也没了。倒是盛岁,看到林颖就一脸傻笑,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瞟我。我回敬他一个白眼,先摆回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再和回她话。

“还好啦,有说话能力的正常人哪个话不多,没碰到让自己想说话的人才是真的。”

“碰上女生是不是都让你不想讲话?”

我笑,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傻安静地站在一边没话讲似乎有点难受。林颖不断地往她左边的小巷张望。

“你在看什么?”我问。

“是汐洋。她在这条巷子的衣店里逛呢,我在这里等她。”

“你们闹矛盾了?为什么不陪她一起逛?”

“不是不是,是因为里面太挤了。我发了下呆就找不到她了,所以就在这里等她啊。我们事先说好的,不想逛就在这等。这里我不熟,不敢乱走。”

“这么说,你等于是迷路了?”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

林颖的脸微微红起来,眼睛盯着鞋子,睫毛很长很黑。我在想,这个吵闹的市井深处,也有着一片从天上圣洁之处飘下的叶子。

“你接着等吧,我们接着闲荡。”我匆匆道别。

“好。再见。”

走开几步,傻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她怎么跟你这么熟啊,和你说这么多话。”

“你也可以和她说很多话啊,是你自己刚才在旁边扮酷的。后悔的话你可以马上回去和她多聊几句,聊够了再回来,我在这等你。”

“屑,你以为我饥渴啊。我的意思是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故事。”

“我只是个跑腿的好不好。”

傻没再废话,跟着我在一条条的巷子里东弯西拐,最后在金银楼外面停下来。

“你折腾这么久就带我来这里啊。要进去?”

“进去看看。”

才进门,傻就不知跑哪去了。我在柜台边看了一通,没看到我要的东西。摸出水晶,问柜台小姐还有没有这款。

“很抱歉,这款在上星期就销售完了。你可以看看下个季度的主荐款,也很不错的。”

“这款就不再卖了?以后就不再进货了?”

“公司那边有规定的,一款只能生产一定的数量,这样才能维护品牌的经典形象。”

“哦,这样啊,好。麻烦你了,我再看看。”

心里骂狗屎。妈的,怎么办,早知道刚才直接就跟林颖说说了算了。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也是说不出口的。人活着就是要面子。

没办法了,只能找一副尽量像的水晶蒙混过关。可是转了几圈,眼前这些在灯下炫着各色光的贵玻璃和我记忆中的手中的碎水晶的原形相差太多。真麻烦,靠。再次埋怨起小c来,这变态,早知道这样,刚才就直接跟林颖坦白交代了,何必揣着做贼的心和她说话。

人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做着相同无用的事,知道是在浪费时间却还是得做。

在店角一个盛着白金饰品的柜台边端详了很久,猛地发现傻不知道跑哪去了。走过两条走道才看到他正弯着身子撅着屁股在一个柜台前看地出神。

“你在这干吗?这个戴手上的啊,还挺好看的。”

他像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体一颤,定了定才回头对我说:“对啊,就是太贵了点。你还问我干吗,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变态了啊,买又不买,看又看了这么久。现在都一点半了,再半小时就开始闭幕式了。”

“开始就开始,我又不怕迟到。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不是,我只是懒得老呆在这种地方。我怎么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喜欢逛这种地方,真够女人的。”

“你老母!”

我把原因简要地讲了一遍,叹了口气:“这可是我们这里最上档次最正规的首饰行,这里都没得卖,别的地方就更别想了。郁闷啊,这种事……”

“哈,原来你的名字才叫傻。既然是托你送,小c他人又不在,林颖她又不知道里面的东西长什么样,你随便买一个不就行了啊,猪脑。”

“对哦,有道理。不对啊,那天她在那里一个个盒子都看过去了的。既然我会开了看,那她也应该会开了看看先啊。”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没道德啊。”

“你废话还真多。走了。”

走到离学校还有几百米的超市门口,很不巧的,我们碰上了刘砌“夫妇”从里面出来。刘砌那样子才够冰,一脸的冷峻墨盒吴依的热情昂扬形成强烈反差。他们的关系很容易让人误解为是兄妹。吴依昨天的那股冷劲呢?还是敌不过爱的火热啊。

可怜的孩子。我边感叹边摇头。瞥到傻极不自然的反应,他似乎想先打招呼但终于没有,似乎想调头走开但终于没走。正在他踌躇间,吴依停下了挥来挥去的动作,垂下了手,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盛岁,你们在这里啊,不去学校吗,等一下闭幕式就开始了。”

“嗯,我们正往回走。你也来?”使的声音微微颤抖,也许是紧张的缘故。

“不啊,我如果跟过去,不是让刘砌很为难?所以我今天就回家。现在我们要去车站。”

“那,走好。我们先回学校了。”

“好的,拜拜。”

我在旁边守住比金还贵的沉默,时而打量那帅小伙。他比我还不良,想当年老子烈驹在胡柯走后一怒之下重新踏入江湖打打杀杀数十日——当“年”也行啊——自是问题青年,可也不曾忘记长辈的谆谆教诲,还保持着逢人要微笑的礼节,尽管常常无法让人领会。可他板着个脸,眉头皱着,还不时甩几下快盖住眼睛的长发,让我看了直觉得关节痒痒。

傻目送他们离开,眼神有些迷离,右手食指抽了一下。

“风水轮流转。也别太难过了,看开点。”我安慰道。

“我没有看不开啊。”

“……现在,你把手放到胸口上,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

“干吗,我真没有。”还死撑。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干我没事。那个,吴依戴的那手链是怎么回事?”

“那条,是我送的。那一阵子她总要省钱,为的是充话费给刘砌打电话,还弄得三餐不顾。我也跟着省钱,想替她充话费,但她不许。那时候她父母盯得很紧,我们也没什么机会一起走。我在到这所高中来的前一天,把攒下的钱砸店里换了那条链子来,送给了她。那天看到她,真是瘦多了。”

“她是不是问你‘贵不’,然后你回答‘便宜货,好看就买喽’,然后她才很乐意地接受了,说‘我很喜欢,谢谢’,最后随手塞进口袋里。是这样吧?”

“啊!呃,差不多吧。你都经历过?”

“我怎么可能经历过呢,我可是烂人诶。时间不早了,走吧,好男人。”

鉴于昨天吃面是我请客打的出租车,傻今天硬是要请回来。我说不用了,还有不少时间,慢慢走吧,反正早回去也就是等无聊的闭幕式。但他坚持要请,说是要花点钱解解气。我说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不过还是同意了,反正不是付我的钱。

可他狗运就特别好。才刚站到路上要拦车就被后面的公交顶了屁股。那个满脸横肉的司机很是愤怒地骂:***贼小子,站在路上找死啊。快上我的车,不然别想走。

我晕,这么会赚钱。这个司机怎么看都像杀人犯或者屠夫,坐他车我还是心有余悸。傻却很开心: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花钱,是他逼我们上来的,那我今天就请你坐一次公交吧。

根据多年的流氓经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措施周到吗?“我可不想得病”这句还没出来呢,傻就接上说:你小子不是处男了吧。我一脚踹过去:走快,吵什么。于是我们走到车厢的最后,我靠窗坐下来。

傻付了票钱又开始接着问我。我被逼烦了就喊:老子就是老处男怎么了!他赶紧叫我闭嘴,低声说:喊这么大声干什么啊。我又没鄙视你的处男之身,只是觉得你那个胡柯蛮好看的,而你要忍住挺难的。我刚想反驳,他又废话开了:别跟我讲爱和性是分开的,我不信这套。

傻没完没了地说不停,车里本来就没几个人,于是空气里盘旋的全是我们的声音。那个屠夫就裂着血盆大口淫荡地笑个不停。我轻声说:傻,你和他真是一对。有父子相。边说边指指屠夫的背,然后突然提高阴凉大笑。傻郁闷死:什么什么,你损人也不能这么损吧。我可是英俊小生盛岁啊!居然把我和那个东西相提并论,太没人道了吧。

屠夫应该也察觉到我们在说他坏话,于是皱了眉头,把脸绷得紧紧的。那样子还真是帅了很多,哈哈,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有点帅的屠夫。

傻说我:你有病啊,干吗这么色眯眯地看他,还变态地笑。

我没理他,东张西望了一会,指指前面扎歪辫子穿吊带背心的女孩问傻傻:这个背影不错,你说会不会是美女?他作出一个很惊讶的表情:啊?这里怎么有个女的啊,我刚才怎么没发现。他看了一眼又说了一句:应该不会是美女吧。我对美女很敏感的,如果是,刚才我上车时就肯定注意到了,还用你提醒啊。根据这个逻辑,前面这个肯定不是美女。

我想不会吧,从后面看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很好的啊,总不至于反差这么大吧。正默默替这女的辩护呢,她往后看了一下。不看没关系,这一看问题可就大了,我魂都吓得快出窍了!我一把抓住傻的手臂低声喊遇到怪兽了。傻却用怪异且深有鄙视意味的眼神看我良久,半天挤出几个字: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癖好。我听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缩回来,脸上还有点发烫。我顶回一句:老子就好这口你有意见啊。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嘿嘿地笑。

我说快到了吧。傻却说:什么,要到同志酒吧啊,这小地方没有。这样吧,等大哥哪一天有空了就带你去香港,那里这种酒吧特别多,你爱进哪家就进哪家。这话分明是说给车厢里的其他人听的,那个屠夫又开始变态地笑,还腾出一只手拿出茶壶喝水。我靠,有你这样开公交的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还有你这水壶,都快烂了还用,有没品位啊。我无声抗议了半天,只说了一句:盛岁,你好样的!

快到体育馆时,我站起来,走到靠近车门的地方等待下车。不经意间瞥到司机踩着油门的布鞋,上面破了好几个洞,又脏又旧。他的衣服由也是早已过时的布料做的,我记得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是穿过这中衣服的,等我稍大一些便很少看见有人穿这种衣服了。

司机边喊有没人要下车,边从观后镜看后面。视线落到我的身上,还未游离开,我冲他笑了笑。他先是一愣,然后把弓着的身子向后挺了挺,也对我笑笑。原来他这样笑起来还是挺亲切的。

下车后傻长吁短叹个不停,说我真是没救了,居然还和那种屠夫眉来眼去的。悲哀啊。

我给予坚决的回击:“屁给你知道。”

“我鄙视你。”

“我最鄙视鄙视人的人。”

“盗用阿板的名言,没脸。”

“没脸也比你没脑好啊。”

“我选择最激烈的无声抗议。”

“这是我的名言。”

“你脸掉哪去了,这是歌词好不好。”

我接着说:“你傻啊,对刚才那个那么恐怖的母兽没一点反应。”

“又不是美,干吗要有反应。丑有什么奇怪的,这地方丑的女生多了去了。你积点口德,人家丑又没伤害到你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我认为吴依那种绝代佳人看惯了,突然看到这种女的应该会有跳车的倾向的,这可伤害到我的身心健康了。”

傻马上没了刚才那贫劲,降了个调说:“人是会随遇而安的。”

我也换成郑重的语气:“傻,经过这几天的深交,我决定把你当好朋友看待了。”

“靠!现在才准备把我当好朋友看待,老子可是早就拿你当兄弟了。”

“兵不厌诈嘛,别打我!”

体育馆里人多得让人窒息,一眼望去全是头。偶数班和奇数班分别排在主席台的两侧,于是二班和六班就排在了我们班的两侧。

“嘿,你好啊。”林颖跟我打招呼。

“你们班是男的排在女的前面?真变态啊。”

她呵呵地笑,耸耸肩表示无奈。

林颖就站在我右边,那个徐汐洋排在她前面。我好好地端详了徐一番,觉得的确还蛮好的。脸蛋没有林好,但在身材上弥补回来了。尽管林的身材也不错,却比不过徐,徐的身材按照胡柯的话就是“啊,居然有人比我还神奇”。草草打量了一下徐的衣着,她的头发拉得很直,上面是白色短袖,下面是运动裤运动鞋,很清爽的感觉。我转头给侧后面的温远投去一个眼神,他还挺迅速地躲开了。然后,站在最后一个的他消失了,估计跑到别的班后面去躲着了,要么就是挑了个更好的位子“偷窥”心上人。我则在原地贼笑:这年头这么害羞的男生还真是很少见了呢。

“你在干吗?”林见我跟白痴一样无缘无故就笑起来,好奇地问。

“没,只是想笑。”

“你很有趣。”

“有趣?我不是宠物。”

“但可以退化成宠物啊,呵呵。”

广播里的无聊演讲辞已经化成翅膀的声音,一掠而过,却又久久盘旋。草坪上很热闹,有衰老男人有气无力的缓慢发言,有学生不大不小的窃窃私语声,还有老师禁止学生说话的废话。我们在一片嘈杂里随便地聊着。前面的徐汐洋偶尔会转过来看看我们冲我笑笑再很乖地转回去作稍息状。

声线游走,我的目光也四处游走。无意间发现在离我有好几米的右上方,刘砌正往这边观望,不时把目光停格在林颖的身上。有一种讲不清楚的意味,像十月的阳光,又温又凉。这小子对林似乎比对吴感兴趣。

“你认识一个叫刘砌的人吗?”

“不认识。”

“晕。林颖你昏头了啊,连同班同学都不认识!你这几个月都在教室里冬眠啊。”

徐汐洋突然回过头来大声提醒。我扫视四周,笑。因为有三个人同时往我们这么望过来,刘砌、从起,还有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温远。傻似乎也发现了,和我一样坏笑着。

闭幕式结束,还要回教室聆听班主任有关安全方面的教诲。位子可以随便坐,现在不是正式上课。

我和阿板坐到了一桌,和他随便聊了一会。谈到傻时,他就一句评价:人不错,说话直接,不绕来绕去。

又谈到刘砌,他说这人不怎样,初中没发现,后来就显而易见了,心机重。他说看过刘父的,那是唯一的一次。他是一个很魁梧的东北大汉,西装革履,面容憔悴,却有不怒而威的气魄,是个厉害角色。

“他爸不是常年在东北吗,过来干什么。”

“听欢欢说,他爸那次来是因为家里出事了,好像她妈去世了。”

时间是在吴依生病后,球赛开始前。不论怎么说,还是得感叹刘砌这人的坚强,他能在承受吴依的刺伤和失去母亲的打击后若无其事,如果换作是我一定做不到。

“你以为他冷血啊,他也哭过。只是一个人躲在寝室里偷偷哭。我们是同寝室,那天我回去得早了些,看到刘砌盯着地板发呆,眼睛又红又肿。”

“那他人不是应该挺不错的,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大概是他转学那天的事吧。我腿受伤请了假在寝室里休息,他进来乒乒乓乓地收拾东西,面无表情。我问他怎么了。他顿了一下,对我说他要走了,离开这所学校。声音里充满难过。后来他手机响起来,那是他第一次被我看到他流泪。寝室里很安静,校园也很安静。电话那边东北汉子的声音很响。他骂刘砌,说他没出息,说他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他妈对不起所有人。他爸那时候真的是火了,还不住的咳,两句话之间要隔半分多钟的咳嗽。刘砌眼泪一直流,哭着说爸,不要再说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打了,太贵了。他就这么一直喊。他爸又骂了他差不多半个小时,好像他爸后来也哭了,模模糊糊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他爸后来就说不出话来。刘砌说等到了他小姨家再打电话给他爸,然后就挂了。寝室里还是很安静,都很安静。刘砌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插进头发里,头还不住地摇。半晌抬起头说这些球服都给你了。我看到他的眼神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像是野兽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仇恨。

“恨谁?吴依?”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刚开始我对他们又在一起觉得很奇怪,我想刘砌从开始坚持不理她到勉强答应的原因应该就是他要报复吴依。我也只是乱猜的,今天说的话不要对别人说。”

“我明白。为什么刘砌不回他老家去,却留在我们这里?”

“哈,他水土不符嘛。想不通吧,一个出生在东北的人会对自己的故乡水土不符,还非得呆在江南。不过听欢欢说,长大了就不会了,等他高中毕业他要再回去。哦,对了,他爸不是在那做生意,是在那当官。至于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别以为你们班主任看不见,我可在后面注意你们很久了。别以为趴着说话我就听不到了,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是教语文的,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没长大似的,胡子么猛长,脏兮兮的。他什么时候飘到后面来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您听得很清楚啊?复述几句来。”

“复你个头,你们班主任说可以走啦,快回家吧。”说完,他便晃悠悠地荡出门去了。

我对阿板说:“真怪啊今天,怎么一个个都像菩萨似的,和以前的黑脸灰脸不太一样啊。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管它呢。这很正常,反正他们是不败之身。搞不清属性是很正常的。”

不败之身。我半晌才反应过来,连称妙,妙极。阿板憨笑一声:没什么了。

昏迷……

周末放假两天在家,闲着无聊就睡觉。从起打来电话,叫我出去玩。我说就这么个小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他说那么去远一点的地方。我说没钱。他斥责我没义气。我也不管他,困意上来就不想多理睬了,含糊地道声歉,便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爬到床上去昏迷。

一觉醒来,吓了一跳。原来是母亲坐在床边。

“哇,你一大早就过来吓人啊。”

“还一大早,这都傍晚了。我是吓了桌才来看你的,小子。”

“哦。赢了吧。傍晚是吧,那不更早,我还得再努力睡十几小时才能到早上。”

“你也不属猪啊,怎么这么懒。我瞧你是个猪胚。”

“您别这么说我啊,我倒不介意我的价值被贬低,可您的价值不能贬啊。我可是从您肚子里开膛剖肚应用出生的。我是猪胚,您的属性该是什么?”

“少贫。你的零食被我吃光了。要买自己去买。”

“啊?!我说,您到底几岁啊。”

“我把粥放你床头柜上了,喝了再睡。钱也放这,明天要买自己去买。”

“哦。”

母亲关了门出去。我喝了几口粥,接着睡。

第二天五点多就醒来了,想睡也睡不着。我可是睡了三十几个小时的。坐在被窝里发呆,回想昨晚做的梦。刚醒来时还挺清晰的,怎么马上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在一学校里站着,天在头上转,晕晕乎乎的。本还以为是我读的那初中呢,仔细一看又不像,倒有点像这所高中,但也不是。东边传来咯咯的笑声,一个孩子在秋千上荡,她的面目模糊不清。不知怎么的,我不住地流汗,还有很多忽的就溅到了那女孩身上。我不断地擦汗,可还是流个不停。我遍寻全身,也没发现到底是哪里在流。累了,蹲下来,双手捂住脸摇头,心里烦得不行。触到脸才发现是眼睛在出汗,但味道却是真正的汗臭……

什么鸟梦!我跳下床,穿了衣服去洗漱。从卫生间出来,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家里很安静,外面的街道还没喧闹起来。我走到楼下,开门进了哥的房间。里面还是老样子,典型的男孩子的卧房,贴忙海报。不像我那里,只有几面白白的墙。他卫生间里的东西很齐全,一般男性可以用得上的化妆品是一应俱全。这也是为什么以前他从起床到出门需要几十分钟的根本原因。大概也是他总是优秀的一个原因吧。

对,我也要变得优秀,耶!我对自己说要努力,同时捏起拳头作奋斗状。

突然我爸一句“大半夜的吵什么啊”,害得我心跳倏地往上爬了几十个单位的频率。

“什么大半夜,现在都快七点啦,一家的堕落分子!”

我喊得贼大声,把刚才那不该恐惧的恐惧统统发泄了出来。楼下没有回应,看来他接着堕落了。

下楼出门去,外面人虽没原来那么少,也不算很多。走了离家差不多百米才发觉自己漏了个步骤:换鞋。把楼上的拖鞋拖出门了。看样子回家少不了忍受母亲的一阵唠叨。

在街边一处早餐店吃了碗馄饨便又继续趿着鞋巴在街上徜徉。

小城好就好在“小”上,什么东西都不大,不正规。除了县城里处处有红绿灯处处有埋伏外,别的地方都是自由地。我可以穿着拖鞋不走人行道,汽车则可以随自己的高兴快速或是慢速行进。为着这些自由,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于是走路就变得有点癫癫的了。

一条街走到底,超市没开门,只能接着晃了几条街。晃到八点半回来,天气晴好,超市门也开了,于是我的心情也晴好,大步走进去大杀一通。

抱了一袋东西出来,习惯性地左望望右望望。不小心看到一个女的。

胡柯!在心里喊了一声。但心跳并没有因此加速,望着熟悉的背影,有种疏远的陌生感。难道对胡柯没了感觉?胡柯可是我一直在找的人,一直想弥补的遗憾。我想我是自私的,一度的寻觅也只是为了让自己人生的一段际遇能画上圆满的句号。没想过胡柯没了我是否会更快乐,我从没替她好好想过,我只是在给自己找答案找出口。“可毕竟我是真心喜欢过她的”。这是我一直借用的理由,还天真地以为因为喜欢她就可以固执地说自己是对的。现在呢,现在我连这个理由也要失去了。我该说些什么呢,当泪也只有汗的臭味时?

心开始下坠,它将要陨毁。

我思量着要不要叫她。而那个人的转身让我不禁有被人愚弄的气愤:她是蓝子泓。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真是一种无奈。

“尤域,是你啊。你住这里的?好早啊,买这么多东西啊。”她像是在外地碰上老乡那样激动。

我平了气说:“是啊。你也这么早,你不是住这里的吧。”

“嗯。我这两天住在同学家。她家就住这。”

她手里提着早餐,指指早餐店对面的落地式商品房。

“哦。这样啊。到我家坐坐?”

“不了,下次吧。我先上去了,她还等着早餐呢。”

回家后,胡思乱想了一会,最终得出一个不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也许是这两天被傻和他的故事影响了,才让自己也觉得灰心了。这是暂时的麻木,只是暂时的。

家里真的很好,只要关上房门,就不会有来打搅我。即使是到了吃饭时间,父亲会负责提醒,但也只是发条短信来告诉我该吃饭了。他并不是溺爱我和大哥,我们都知道他的用意。他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教会我们要去承担,只要自己做了,就得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带来的后果。以前我赌气了不吃饭,他也不管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吩咐母亲留着些饭菜等我饿了自己去吃,如果不吃,那就自己承受饥饿的痛苦好了。这种小事有很多。虽然他没有给我和大哥树立什么光辉榜样,但却早早地教会我们要顶天立地,做一个男的要不怕风雨。所以我和大哥从不撒娇,从不矫情地做花哨的事。

印象中父亲教我们时用的最多的一句是“少说话,说废话不如睡觉”。于是我和大哥都成了同龄小孩中话最少,表情最冷峻,而睡眠时间却最长的孩子。虽然我们都是满身缺点的人,但我们实在是有作为男人基本的优点。像现在,说话也不用谦虚,当仁不让,这就是个不错的例子了。

记得大哥在读高一时曾和父亲闹翻,说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父亲说好,出去锻炼锻炼也好。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就挑个没有认识的人的地方。大哥大吼一声说我不敢啊,然后就冲出门去了。两天后他回到家里,人瘦了一圈,也黑了。他站在门口良久才说我回来了。母亲赶紧上前紧紧抱住他,激动不已。父亲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不过嘴角荡漾出轻轻的笑容,有点轻蔑又有点欣慰的意味。他说回来了啊。大哥愤愤地回答是啊,想家了。语气很生硬。父亲点点说你就要长大了。

那天大哥坐在房间里一天不说话。

第二天他告诉我他很痛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自己回了家来。他觉得输给了父亲,太没面子了。他问我,父亲是不是不太喜欢他,巴不得撵他出这个家。我拼命摇头,还告诉他,在这几天里母亲老是哭,父亲也有叹气,昨天早上还有叹呢。他们担心大哥真的不回来了。

大哥听到这里才笑了:“我们都是普通人。”

父亲很普通吗,应该是吧。不过他很懂得浪漫,母亲是幸福的,她嫁给了一个懂得浪漫的男人。

有短信进来,楼下叫吃饭了。

“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我刚坐下,母亲就开始说了。她的话让我想起傻说我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怎么了啊?”

“你看看你,邋遢成这样。头发乱得像草堆似的,眼神里一点灵活劲儿都没有。以前你不是跟你哥一样很爱美的吗,现在怎么连基本形象都不顾了,走极端很前卫吗。”

“这是我的事。难道你不觉得极端要比庸俗好吗。”

“小孩子极个什么端,不好好学习倒去学这些。怎么,你还要自杀,当纳粹啊。”

“你还知道纳粹啊,厉害。我就算去自杀又怎样,命是我的。”

“你的小命是我给你的,你这么早死了,我们两老怎么办。”

“啊,原来是出于这个目的,你生我就是为了有人给你们养老送终?”

“当然了,不然生你干吗。”

“那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贫了。一老一少都是小孩子,没完没了的。什么死不死的。看电视看电视。你也真是的,都已经是半个老太婆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父亲出来制止了,说什么饭桌上只谈菜事不谈战事,要贫还不如看电视。

我说:“看电视,电视又没节目,有什么好看的。”

父亲说:“是啊是啊,那就别看了,吃饭看电视还伤肠胃。既然话没什么好讲的,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那就专心吃饭。”

“哦……你们年轻谈恋爱是怎么谈的?”

他们听了差点喷饭,母亲只是笑,不说话,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父亲看了她一眼,然后也笑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我们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而且一起走过了这么年。”

“别人不是都说过程比结果重要吗?”

“没有过程,哪有结果?过程在先,结果在后,当然是后者更来之不易。你那是你们这一代的看法,你和你哥的又有所不同,他的看法还是比较接近我们的。”

“他比较落后嘛。”

“是他比较实在,他的看法比较实用。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谈恋爱了?”

“我哪能啊,是大哥吧,你不知道啊?我可是好孩子,大学毕业了再找还来得及。”

“说得好听,高中不找就不错了。到了大学,你也是大人了,我们也不管你了。”

“嗯嗯,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父亲若有所思,问我:“可是我记得好像你们之间有一个在初中就谈恋爱谈得轰轰烈烈了,是你还是你哥?”

我正尴尬,母亲适时发话:“下午就回学校啦,多吃点。走时记得带一些水果去。”好像学校在多贫瘠的地方似的。

她又嘱咐我:“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和老师顶。不懂要多问,你可是交了钱的。身体要自己照顾,辣的东西少吃点,容易上火……”

“哦哦哦哦哦哦。”

母亲总是说一样的话,没新意。可是这个家却给我真实的温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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