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神不守舍的松香终于开口，轻声呼唤女儿靠近。
“兰兰，把手伸过来。”
“娘？”兰兰很听话的照做。
“拿好它。”
松香将那香盒放在兰兰手心，覆手盖上。
兰兰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问母亲。
“娘给的是什么？”
“这是咱家祖传的宝贝，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可要替我保管好。”松香用左手抚摸兰兰的头，轻声解释着。“这里面装着的可是仙丹，不过要等到你成年再吃，在此前千万不能偷吃，除非…”
“嗯？”
“除非兰兰受伤了，伤得很重很重，就像爹一样，快…快要睡着了时……”松香突然亲吻了兰兰的额头，再将她揽入怀中，让自己的脸颊贴着对方头顶，轻声说。
“…只有到那样的时候，兰兰才能吃哦。”
“嗯，兰兰记住了。”兰兰点了点头，然后依偎在母亲怀里。“娘为什么给兰兰这个，是要奖励给兰兰吗？可是兰兰没听娘的话，偷偷跑出来了……”
松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兰兰抱得更紧，让她紧贴自己的胸口，感受女儿的每一次呼气起伏，每一次心跳。
因为松香心里很清楚，她此刻全身发冷，连知觉也有些麻木，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现在的自己，能再多抱一会女儿，再多感受一点女儿的温暖也好。
……
“小姑娘~过来一下，来，我们接到命令，来带你一起和村民撤离。”几个年轻的国军士兵在不远处向兰兰搭话，看样子是不敢靠的太近。
“兰兰，过去吧。”松香放开怀里的兰兰。
“对，快过来吧。”
“那爹和娘呢？”兰兰回头看着母亲，疑惑的问道。
“……”松香强挤微笑，含泪着对兰兰解释。
“你爹懒，再让他睡会儿。”松香回过头，看着面容安详的四郎，接着说。“娘也等会儿走，娘想再陪陪你爹……”
“嗯，娘要快点来找兰兰哦。”
“好，娘答应你。”
就这样，松香趴在四郎身上，目送兰兰和士兵离开。
……
不对！这方向不对，村里人都在路口那边，你们这是把兰兰往哪带！
“等下！”松香想起身去追，可是全身失血过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对着他们大喊。
“你们要把我女儿带到哪去？”
牵着兰兰的士兵停下了脚步，无奈的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诶！”
然后握起了肩上挂着的步枪。
转身……
“砰！”子弹擦着松香的脸颊飞过，打穿了耳朵，被高温灼伤的皮肤也裂出一条长长伤口。
为什么？！！
松香愣住了，她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何朝自己开枪。
眼前那名士兵还在继续装弹，身旁的士兵也跟着举起了步枪，对准自己，同时也对准了年幼的兰兰。
愤怒的松香握紧左拳，全身再次开始异变，那最后仅剩的生命力也被全部燃尽。
“嘶——”
她嘴中发出低沉的吼声，起身向那群士兵扑去，想抢回兰兰。
“砰！砰！砰！”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子弹直接穿透了松香的血肉，在光洁的背部炸开一朵朵血花，松香还未靠近他们，就已经不住枪击而倒下。
兰兰看到母亲受伤，奋力挣脱了士兵的牵拽，快步跑到她面前，托起倒在地上的母亲。
松香此时的样子十分痛苦，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娘……”兰兰急的快要哭出声，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向母亲开枪。
她只知道母亲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
松香抬起头，用那被鲜血浸染的双瞳，看着面前的士兵，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溢出深红色的血泪，嘴中发出模糊不清的沙哑声音。
那是松香在苦苦哀求，恳求这些士兵放过她们母女，至少放过兰兰……
但枪响还是再次响起，一发锐利的子弹射中兰兰背脊，直接穿过了她幼小的身体，顺势钻入松香头中。
只见远处走来一个老兵，对着这几个士兵教训道。
“你们这么磨蹭，它要是再扑上来怎么办？”
“这毕竟是个孩子啊，我一时下不了手。”
“什么孩子？这都是妖怪，而这个……”老兵用脚推了推兰兰的尸体。“这是个小妖怪。”
“对，刚才真特么吓人！没想到这娘们真是妖怪！”
“是啊，我还郁闷呢，头怎么会让咱干这样没天良的事，原来是要除妖！”士兵收起了枪。“看来那些村民都没唬人，真一副狐狸模样。”
“你看，现在又变回去了。”
“呸！妖怪还学人的模样……砰！”一个士兵走了过去，对着母女俩的尸体又补两枪：“砰—！真是恶心人！”
“行了，别浪费子弹，我刚才打着头了，就算是个妖怪，也该没命。”
“喂！走了。”另个士兵拍了拍他俩的肩。
“我们还要带着村民撤离呢。”
“行。”
但在转身临走前，他又朝母女尸体吐了一口唾沫。
“呸…”
……
几位军官在远处默默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理由上前阻止。
因为不管是在乱世，还是和平年代，妖鬼怪异之类，都是令人毛骨悚然，闻风丧胆。
哪怕它们没有对自己表现敌意，也要在造成威胁前，倾尽全力去剿灭。
这可能就是人类对异类，对未知，甚至是对黑暗，与生俱来的恐惧，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