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了眼睛,感到有些新鲜,我像是第一天才降临到这个世上来似的,一切都像是没见过,我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我认得出来,这绿绿的,是柳树,这在天空之中灵巧地飞来飞去的,是燕子,面前那一碧万顷的,是太湖的湖水。
这一切,我都知道,都是从一个叫丽娘、一个叫方天涯的人的记忆里得来的,但我不是他们,我不是方天涯,也不是丽娘,我是丽娘。我细细地体味着方天涯与丽娘的记忆,感到相当地好玩儿。
本来方天涯的意识还很强大,并不因为丽娘的意识盖过了他,他便即消失不见,而是一直坚持着自我的存在。而那时,他也与丽娘的意识没有完全地结合,我也还没有真正地存在,只能算是一个胚胎。虽然丽娘对方天涯有所影响,可那也仅仅是影响而已。可是中间出了一个小问题,方天涯那个傻瓜,居然将丽娘对他的影响,当成了他自己的想法,因为害怕自己是一个同性恋,所以甘愿地放弃了自我意识的存在,从而真正地促成了我的诞生,而他将绿烟生魄珠里的丽娘的意识重新收回来,根本是什么意义也没有,可是这样一个举动,却让他自我催眠了!
在方天涯的记忆里,有一个故事,是说在未来,有人做实验,告诉一个死囚说要处他死刑,处死的方法,是割断他的手腕动脉,使他血液流尽而死。然后将他蒙上了眼睛,绑在了一张床上,用刀片在他的手腕之上开了一个小伤口,使得鲜血流下来,滴在一个铜盆里,发出滴哒滴哒的声音,当然这个伤口并非是开在动脉之上,而是一个普通的伤口,出血也不多,过不多久,便血液自行凝固而止血了,但是却又在那死囚的手腕畔放了一根管子,里面不停地流出水来,滴到铜盆里,发出与血液流出时一样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个死囚并不知道自己的伤口已合上,而以为还在不断地流血,最后竟然自认为血液已经流干,居然就此真正地死掉了,而且令人惊奇的是,他死时的表现,也和血流流尽后的症状是一模一样。其实他并不会死,可是他心里强烈地暗示他自己会死掉,所以他死了。
而方天涯也是这样,正因为是琼光告诉了他,说丽娘的意识一旦强大起来,那么他就会消失,所以当他将丽娘的意识体放进自己的意识之中后,便即实行了自我催眠,认定自己会消失,并非是丽娘的强大使他的意识消失,而是他自己命令他自己消失,所以最终消失掉了。
我不禁暗笑这个叫方天涯的傻蛋,不过如果没有他的愚蠢,我也不会真正地来到这个世界之上。
能够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活着的感觉真好!我恨不得唱一首歌来庆祝我的诞生!
想唱就唱,我想了一会儿,想起了方天涯记忆里的《剑侠情》,于是我清了清喉咙,唱道:“远离那红尘幻影/难忘你盈盈笑容/昨夜小楼寻旧梦/剑侠情缘任我行//花开花落几重重/江湖儿女也多情/对镜女儿初长成/指间青丝斩清风//从此后/不问人间情多浓/只愿有你过一生/刀光剑影伴行程/饮不尽几多柔情//多年后/试问当年梦初醒/剑侠情缘侧耳听/梦中事当不得真/回首看斜阳正浓。”
我感到我这是第一次唱歌,我感到我第一次唱歌就有如此水平,几乎达到了明星标准,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可就别提了!我这才发现,我的声音是这么地好听,连我自己都快被我自己给感动了!
我全然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地惊世骇俗!
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于自己的能量还不会很好地操控,所以唱歌的时候,体内的真元能失去了压制,自行地运转起来,歌声随着真元力远远地传了开去,直达几十里外,将整个苏州城里的市声都给压住了,整个苏州城里的人,都一时间呆了下来,听着我唱歌。当然后来想起这事来,我十分庆幸我这会儿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知我知道这个结果,一时得意,再刻意地增加几分功力,将我的歌传遍整个地球,那可就有得瞧了!
可纵然如此,我的歌声仍是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此时此刻,在太湖之中,有一个画舫,画舫之上有一个年青公子正在饮酒狎妓,寻欢作乐,陡地听到了我远远传来的歌声,顿时一呆,竟尔沉迷在我的歌声之中不能自拔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歌声缭缭散去,他又呆了一阵,这才恍然如梦之初醒,急忙向一边一个仆厮吩咐道:“你快去打听打听,这是谁在唱歌?千万要请她来见我。”那仆厮躬身应声道:“是!”然后转身出了画舫,前往寻找那唱歌之人。
除了这人,苏州城里到处都有人在四处寻找那唱歌之人,当然许多的青楼里趁机说那是自家青楼里的姐儿所唱,以此拉拢生意,结果不用说了,那些青楼固然没能真正地红火起来,反而得罪了不少的客人,而那些寻找唱歌的那些人,也是一个个失望而归。
我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曲引起了多少的轰动,自顾自地得意洋洋,过了一会儿,湖面上摇来一只小船,小船上坐着一个少女,我细眼瞧去,认出那是佩儿。佩儿招呼那摇舟的汉子向这边靠过来,到了近处,跃上岸来,向我说道:“夫人,找到知道参合庄的船夫了。”
我看了一眼佩儿,她果然与方天涯及丽娘记忆里的佩儿一模一样,她也不知道我不是丽娘,仍是那般对我很好,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不想去参合庄了,想去曼陀山庄,那个船夫肯去么?”
我想去曼陀山庄,不是为旁的,就是想看看段郎,我可真是爱煞他了,再就是想见见那个王语嫣,也不知道琼光找了一个怎样漂亮的姑娘来演王语嫣,也不知道有没有我漂亮?不知道段郎会不会被他迷住?虽然方天涯看过了李秋水的样子,自认为比之李秋水胜过了一些,可我还是不大放心,如果段郎被她迷住了呢?我一刻不在段郎身边,我一刻都不能放心。毕竟王语嫣才是金庸的安排、琼光的设计,她是才段郎的“真命天女”,而我,不过是一个插足者,只是我这个插足的第三者,可比“第二者”还要名正言顺。
佩儿不知道我为什么又突然之间不想去参合庄了,也不知道那曼陀山庄是什么地方,忙问那船夫道:“喂,这位大哥,能不能载我家夫人去曼陀山庄?”
那船夫一听曼陀山庄之名,顿时吓了一跳,脸上现出惊惧之色,连忙摇船便走,佩儿见他这般,不由得生气,对着小船儿一招,手心里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拉得那小船儿倒退而行,无论那船夫怎地划动,船也不肯前进一分。
佩儿练的是北溟神功,这门功夫与众不同,功力向内收束,有如漩涡,一经施展,便会生出强大的吸力,而这些日子佩儿吸收那能量元珠里面的能为己用,虽然吸收消化还不到万分之一,可是一身修为之高,已远胜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初步迈进了修真门坎,所以一施展之时,强大的吸力竟能拉得远在数丈外、重达数百斤的船只向后倒退,那船夫只道碰到了鬼,吓得全身发抖,佩儿冷笑道:“跑啊!我看你跑啊!跑不动了吧!”
那船夫吓得魂飞魄散,听了佩儿的话,才知道划不动船,全是因为佩儿在其中作祟,难道这个娇滴滴的姑娘,竟是狐仙鬼怪不成?他急忙跪在船头,大力叩头,额头撞在船板之上咚咚地作响,口中连连道:“请狐仙大人饶命!请狐仙大人饶命!”
佩儿听他叫自己“狐仙“,多半是心里将自己当成了狐狸精,心里生气,冷笑道:“磕得真好听,再多磕几个来听听?”一手虚按,一道强大的真气远渡三丈空间,凝而不散,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那个船夫头顶,一起一落,按得他在船头猛力大撞,才三下,便即将船板撞破了一个洞,而那船夫也撞得额头出血,两眼昏花。
我本来瞧得有趣,可是看到了血,我便感到再也没什么兴头了,我无聊地打了一个可爱的小哈欠,拉了拉佩儿,说道:“佩儿,他不愿意也就算了,我们自己去曼陀山庄好了。”先前琼光将浩然书简放进了我的意识里,我动念之间,便能观看里面的内容,而这太湖里的地形,自然也在其间,我轻易地找到了曼陀山庄的地点,既然知道了地方,要去那可就太容易了。
这会儿我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琼光这样神通无比的在时空管理员,居然连一门最寻常的武功也创不出来,按照时空管理员的才能,这世间任何的事情,他们都没有不知道的,如何想要知道什么,几乎都可以从浩然书简里找到,并不需要他们自己动脑筋去思考,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极强的依赖性,如果没了浩然书简,他们便什么也不会了。如果让他们来创那六脉神剑,他们一动念之间,必定能在书简里找到成千上万种已经存在的,类似六脉神剑效果的功法,可这都是已有的,而不是新创的,而已有的知识实在是太过庞大,他们纵然想摆脱已有的知识体系,创出新的知识来,也是不可能。他们便像是一本包罗万有,无所不知的大百科全书,可是书能够自己创造出新的知识吗?不能。我不禁心里寻思,我会不会也渐渐地养成这种依赖性,成为一个失去创造力的废人呢?
佩儿松开了真气,向那船夫恨恨地道:“哼,算你走运,夫人不怪罪你,你快滚吧!”那船夫千恩万谢,外加屁滚尿流,急急忙忙地划船,他心里想到:“这个当丫环的便是一个有大本领的狐狸精,那个夫人还指不定是什么精怪呢!”
我拉着佩儿,一动御风术,如今我的真元力之强,已可以御风飞行百里,只是以前的时候,很是担心肆意施展,会引来不良后果,所以很少施展,可现在的我,却是什么也不怕。佩儿惊奇大叫之中,我拉着她向湖中飞去,如同两朵白云一般远远地飞去。那个船夫听到佩儿的惊叫,吃惊地抬头看天,看到刚才湖岸的两个姑娘居然就那样飞走了,下巴啪嗒一声掉在了船板上,跟着手里的船浆脱手而落。
佩儿心里又惊又奇,她早知道夫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说不定早已修成了仙道,可是毕竟从没见过夫人施展过,这会夫人居然拉着自己飞起来了呢!她感到兴奋已极,如果不是正飞在空中,只怕早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身下碧绿的湖水飞快地后退,片刻之间,我们便飞过了四九水路,远远望见湖中有一个岛屿,岛屿之上生长着大量的花卉,看起来美不胜收。我拉着佩儿降落在岛屿的东边岸边,佩儿惊奇不已地四处张望,一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不见房屋。此时正当茶花开放之际,阳光之下,茶花灿若云霞,佩儿惊奇地道:“咦!这里好多的茶花啊!没想到我们大理国的茶花,在这里也有许多呢!难怪这里叫曼陀山庄。”
我点了点头,便与佩儿一齐沿着花树间的路径,向庄中行去。
走不过半会儿,陡地佩儿惊奇地指着远处说道:“夫人,快看,那好像是公子呢!他好像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顺着佩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段郎与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一起,他们四个人正急匆匆地向这边赶来,前面三个姑娘带路,段郎跟在后面,匆匆忙忙的,定然是段郎拐带了王语嫣与阿朱阿碧两个丫头,逃出曼陀山庄去。
我心里一沉,看来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狠狠地盯着那三个少女,果然都十分地漂亮,如果是在修炼之前的丽娘,大约也只与那个阿碧差不多,远远比不上那个王语嫣,而现在的我之所以能够胜过王语嫣,也全然是因为修炼之后,无论皮肤还是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若是论及五官排布,我自认为比这王语嫣还是有些不如。
我愣愣地看着急着逃命,而没看到我与佩儿的四人,心里当真好难过。佩儿见我一动也不动,不由得急忙,忙道:“夫人,怎么办?”我定了定神,说道:“佩儿,你去将段郎叫过来,我要问问他,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佩儿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好的,夫人,我这就去叫段公子过来见夫人。”说着,她便如一股轻风一般地向前飘去。她现在的功力高了,轻功也随之越来越高明,施展轻功之时,如风如雾,悄无轻息而姿态悠雅,可比段郎现在这样匆匆如丧家之古犬,急急如漏网之鱼的狼狈样子强得太多了。
佩儿奔了过去,片刻间便即追上了段誉等人,段誉一见佩儿,不禁大吃了一惊,他见过佩儿,知道佩儿是他妻子的婢女,如此说来,岂不是他妻子也在附近?佩儿说道:“段公子,夫人叫你过去。”
段誉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这话,便不禁得心里害怕,同时又有一股厌恶之意从心里诞生。他看了看王语嫣、阿朱、阿碧三女,再看看佩儿,终于拿定了主意,向三女说道:“王姑娘,阿朱姊姊、阿碧姊姊,你们快快上船,可别让王夫人追上来了!”
王语嫣等三女正自奇怪,不知道佩儿是什么人,还道她是王夫人新收的婢女,旁人都没见过,也以为她口中的夫人便是王语嫣的母亲王夫人,三人都是一惊,阿朱说道:“不错,要是夫人知道哉,我们都呒命哉,快划快划,段公子,你自个儿多小心伐!”
三女便即上了船,向外划去,段誉跟着佩儿向回走,不一会儿便与我会合了。我见到段郎,心里当真说不出的开心,我开心地叫道:“段郎!”奔过去扑到了他的怀抱里,抱着他说道:“段郎,这些日子还好啵?丽娘可想死你了,段郎!”
我正自为见到段郎而开心,可奇怪的是,段郎居然不肯伸手抱一抱我,他冷冷地将我推开,我惊异地看着段郎的脸,只见他脸上居然没半点儿的开心与欢喜,而是带着一脸的厌恶之情,我心里不知怎地,不禁感到有些害怕,我害怕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我说道:“段郎,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丽娘,是段郎你的妻子啊!”
段郎粗暴地将我推开,皱眉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丽娘!你来做什么?”
我一愕,我可从来没想过,段郎居然会这样地对我说话,我心里害怕,说道:“段郎,你是怎么了?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难道是因为王语嫣?如果段郎你喜欢她,也一并娶了她便是,我不会在意我多一个姐妹的。”
段郎冷声说道:“不错!我讨厌看到你!我最爱的是王语嫣姑娘,虽然我只是今天与她第一次相见,可是我早在无量山的山洞里,看到她的玉像之时,我便爱上她了,当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便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只会爱她一个,丽娘,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段郎居然说他讨厌我!如果说他因为王语嫣,而不再爱我了,我倒感到并非那么的不可思议,毕竟男人都是爱新鲜的,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可我从来没惹段郎生气,从来没要求他什么,从来没对他有半点儿的埋怨与不满,可以说,我还刚刚建立了热恋的关系,他纵然爱上了王语嫣,也绝不至于讨厌我!那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感到好像被插了一刀似的,疼痛难忍,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大声地道:“为什么?段郎,你为什么会讨厌我?难道我不如王姑娘漂亮?不如她温柔?就因为她知道天底下所有的武功?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啊?段郎!”
段郎冷哼一声,说道:“我便是讨厌你,那又需要什么理由了?你确实比王姑娘漂亮,你也确实很温柔,你也很能干,若说治理国家,天底下没有哪个国君能有你那么聪明,可是我为什么讨厌你?对啊,我为什么会讨厌你呢?”似乎段郎也特别地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会讨厌我,想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恍然大悟地道:“啊,我想到了,你正是那么地漂亮,那么地温柔,那么地能干,我才讨厌你!我是什么人?我是一个男人!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希望看到一个女人样样比自己强?我以后便会是大理国君,你却现在就开始把持国政,那以后我当了皇帝,还能做什么?在你屁股后面摇尾乞怜吗?你居然还死不要脸地贴上来,叫什么段郎、段郎的,我听着腻得想吐!你趁早滚远一些,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滚!你快滚啊!你怎么还不滚?难道非得见到休书,这才满意?哼,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说着拂袖便走。
佩儿听到段郎这般说话,早已气得全身发抖,大怒道:“段公子!你说话可得客气些!你知不知道夫人为了你的安危,千里迢迢地从大理赶到这里来救你的性命?夫人操劳国事,那都是为了谁?你不要昧着良心说话!夫人是那么的爱你,可你却……哼,我们先前都看错你了!你居然害得夫人这么伤心,我先揍你一顿,叫你醒醒脑子!”说罢,便即捋起衣袖,露出一段雪白粉嫩的小臂,挥着小拳头,便要上去揍人。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佩儿,算了吧!泼出去的水不可能再收回来,断掉的琴弦不可能再续回来,既然段郎已经不再爱我了,我还强拉着他做什么?你让他走吧!”
段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连看也没看我一眼。我看着段郎远去的背影,感到心也碎了,天也暗了,花也坠了,我也哭了。
浮世神闻录_浮世神闻录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