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生意还算好的酒店。
夕阳含山。官道上行人稀疏,道旁唯一的酒店将要打烊。
店里只有十位客人,却使得偌大店堂显得满满当当,这些人除去一对中年夫妇合占一桌外,其余皆各守一席。
一位郎中打扮的客人浅斟低酌,十分闲在,仿佛在自家偕妻揽子,福想天伦。一位瘦长的蒙面男人,一位虬髯壮汉,一位身穿白衣犹如潘安子健再生的俊美少年,一位仆人打扮的老者,一位容颜姣好、体态婀娜的少艾,一位貌丑的老太婆不停地剥食着蚕豆,一位脸色阴沉的黑衣老者,翻眼盯着屋顶,仿佛那里有什么古怪。
柜上是一位胖胖的中年人,圆嘟嘟的肥脸像是焊在肩膀上。只是此时,这张胖脸上戴着一副极勉强的“面具”,不知是哭还是笑。
如果你是那位老板,恐怕也要戴上那样一副“面具”。
凤阳酒店的老板人称笑弥陀,涵养极高,方圆百里的人无不激赏,可是今天,笑弥陀的笑却仿佛从胃里发出的,酸溜溜的还带点苦涩。因为他以这种姿势整整站了一天,不吃不喝,不撒不尿。当然并不是笑弥陀炼金食丹,想要羽化成仙,事实上,是店里的十位客人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被逼者的笑是难以有什么好看之处的,因此十位客人无意欣赏他的尊容,然而笑弥陀却不敢心存侥幸,尽管他那肥厚松弛的肌肉已经悬扯了十二个钟点。
十位客人一言不发,仿佛都有一致的忧愁。虬髯壮汉须发直立,粗大的鼻翼风箱一般地鼓荡。
这时,门响。
十位客人的十双精光湛湛的眸子一齐向门口射落,那是紧张伴着欣喜,犹如饥饿的猎人发现了裹腹的猎物,然而,随后,他们的表情却又变得同样的狞恶。
推门,不,应该是破门而入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孩子。他头上戴着一顶不知是什么草编成的草环,身上穿着一袭不知是什么草织成的草衣,足蹬一双草鞋。
平平的眉毛、鼻子,一双张学友般的小眼睛,闲不住的嘴巴,整个儿一麻雀。
他嘁嘁喳喳、风一样刮进门。
“我喝水。”他对笑弥陀说。
笑弥陀笑着:“本店无水。”
那少年翻了翻眼珠,用手指着座位上的客人。
“他们是在喝尿么?”
笑弥陀依然在笑。
“当然不是,那是酒。”
“水、酒,酒、水,不都是一样么?”
笑弥陀情知若论歪缠胡闹的本事,他绝高不过这少年,于是执起一壶酒。
少年劈手抢过。
笑弥陀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回肚里。
少年扑向一张靠近黑衣老者的桌子,重重地把酒壶墩在桌上。
十位客人紧张地注视着他。
少年解下一条衣袖,放在桌上。端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口,想是喝得太急——须知凤阳老窖绝不是白开水——少年噎住了,猛地喷出一口酒,酒水溅在地面上。
十位客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少年脚前的地面上,只见青石板被酒水溅出数十个小洞。
他们面面相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水真臭!”少年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从衣袖上择下一把草,一面放在口里大嚼,一面喝酒,一会儿,整条草扎的衣袖竟被他吃了个干净。
少年伸伸懒腰,拔腿要走。
“这位少年且慢。”郎中打扮的中年人缓缓走到少年跟前。
“请问少侠,祖籍何处,贵庚几何,大号怎么称呼?”
少年一副懵懵懂懂的神情。
“莫要问了,依老夫看,就是此人。”黑衣老者阴沉地说。
瘦长男人、虬髯壮汉、美少年、老仆、少艾、老婆子、中年夫妇皆浑然不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神秘女子令他们倾力保护的竟是这样一位诡异、怪癖的少年。
“时刻已到,并无第二人进入店内,不是这小子又能是谁?”黑衣老者顿了顿,说:“散了吧。”
话落,人已闪出门外。
其余八人亦各展身法,转眼间遁去无踪。
店里,只剩下郎中和吃草少年。笑弥陀依然在笑。
一场大火。
凤阳酒店顷刻间变成一片焦土和瓦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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