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卫指挥佥事的俸禄太少了么?你是不是缺钱用?不然怎么做起梁上君子了?”
“师兄,我一直以为长风是迫于你的命令,不得不如此行事。没成想,有其主必有其仆,这是师兄你的兴趣爱好吧?”
“师兄,这话我跟长风说过,也得跟你说说。这里毕竟是二楼,咱总得小心些,生命脆弱,小心珍重啊!”
以上这一番话,兰溪是眼看着自家师兄脸色一层黑似一层,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啊!
今日回府后,兰溪一直兴致不高,草草梳洗过后,硬被秦妈**着喝了一盏燕窝粥,便在娴雅苑歇下了。谁知,本来是困极倦极了,偏偏一时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待得华灯初上时,兰溪耐不住性子了,唤了枕月和流烟服侍着起身,又收拾了一回,主仆几个趁着夜色回了竹林里的书房,躺在书房的软榻上,听着窗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兰溪一直浮躁的心这才悄然落于归处,安定下来。
睡意如潮水般涌上来时,夜,已经渐渐深沉。谁知,就在睡意笼罩了灵明,兰溪就要整装待发,去找周公下棋时,窗户突然传来一声轻叩。自从耿长风头一回夜访之后,兰溪为防被人察觉,倒是不曾再将窗户从里拴住,而耿长风从那之后,倒也学会先礼貌地轻叩,得了她的允许之后,这才入得屋来。
听得这声轻叩,本已快要沉入梦乡的兰溪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借着窗外的月色瞪着屋顶想着自己是不是睡得稀里糊涂听错了的时候,窗上再度传来第二声轻叩。原来没有听错!不过一敲再敲,就不怕将人吵醒么?虽然耿长风造访几回,都是交接了东西便走,也从未惊动过值夜的人,但兰溪仍是心存疑虑。当下,也不敢耽搁,连忙趿拉了鞋子,随手披上一件外衫,拉开了窗户。
窗户敞开的刹那,夜风灌了进来,携着初春的微寒拂过兰溪的发梢,将她的一头青丝带着飞舞起来,单薄的衣衫顺势在风中猎猎起舞,那单薄的衣料被吹得服帖在纤弱娇柔的身躯之上,勾勒出少女已显曼妙的曲线,宽大的水袖和裙摆在风中飘荡,刹那间,竟翩跹恍若展翅欲飞的蝶。身后,是室内铺天盖地的静谧与黑暗,绝美的人立在极致的风口,落在来人眼中,让他双眸骤眯,只转眼,却又狠狠皱起眉来。
兰溪也在这一个刹那认出来人,居然不是耿长风,除了诧异还是诧异,她家师兄可是最重规矩之人,怎会半夜三更的,自个儿上了她这儿来?莫非是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么?可是看她家师兄已垂下眼去,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急色,又不像啊……风有些冷,兰溪哆嗦了一下,连忙紧了紧被风吹开的襟口,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个儿似乎有些衣衫不整,连忙返身进屋寻了件厚实些的外衫将自己密密裹住。
回过头见耿熙吾仍半坐在那窗槛之上,望着窗外朦胧月光中不太分明的夜色,不知为何,气氛,陡然有些尴尬起来。于是兰溪这才有了那几句问话,哪怕是见着耿熙吾的脸色一回黑过一回,但万幸,那要命的尴尬,奇怪的尴尬,终于被打破,他们之间,又一如往常的轻松与亲近起来。
“师兄,你这么晚了,还亲自来这一趟,是有什么事吗?”活跃完了气氛,兰溪便将话转到了正题上,但问过之后,心思飞转,下一瞬,却已面露愧疚道,“是不是那张帛画的事?抱歉了,师兄,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兰溪,你真是笨呐!这帛画已经交给自己好些时日了,一直没有进展,师兄自然关心,虽然长风也常来关切她的“进度”,但只怕是师兄特意交代过的,他反而更像是给她送宵夜的,倒未曾对帛画的事追问过半句。但长风不问,却不代表师兄不急啊,毕竟事关重大。
兰溪说话间,耿熙吾正借着烛光仔细打量兰溪,方才竟没有注意到她较那日在锦绣庄时瘦了好些,就连眼下也有两团青黑,突然间,耿熙吾便有些后悔将那张帛画交给了她,眉心,便悄悄蹙了起来。“那个不用急。那么些个绘画大家都没有研究出个名堂来,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过这么些时日就看出了个究竟,你让他们情何以堪?你不用着急,更不用有什么包袱,尽力便好。”
兰溪点点头,那既然不是为了这个,“那师兄你来是……”
“今日在余府没什么事吧?”出乎兰溪的意料,耿熙吾问的却是这个。
不是吧?师兄会关心这些个内宅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兰溪心中思绪翻腾,一时间,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讷讷难言,只是望着耿熙吾的双眼间却悄悄带出了两分心中的想法来,让后者一愣的当下,不由多了两分不自在。
轻轻咳嗽了一声,耿熙吾别过了头,促声道,“回去顺口说了两句,被师父听见了。他担心你,硬逼着我来问问。”
兰溪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原来是这样,师父关心徒弟,天经地义嘛。
耿熙吾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往暗影里藏,心想着,月色不太好,屋内没点灯,阿卿应该看不见他红透的耳根子,对!看不见的。
也不知兰溪究竟有没有看见,反正她挑了眉,开了口,有些不满,“所以师兄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就是为了这么点儿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啊?这梁上君子你做得好像还不如长风来得称职啊!”
“嘎?”耿熙吾愣愣抬头,朦胧月色下,惯常冷硬的面容那一刹那间竟是木呆呆的,让兰溪见了,喉间不期然因笑意而痒酥。
她却连忙轻咳一声,压下笑意,刻意板起脸道,“好歹你也给我带点儿宵夜啊!我的宵夜呢?”白嫩的掌心一个上翻,递到耿熙吾跟前,后者默默望了望那掌心,然后,摸了摸鼻头,无语,望天。
做完了梁上君子,而且是不太成功的一回,在往回走的路上,耿长风默默想着,自家爷有些挫败感吧。
然而耿熙吾却在这时,停下了步子,转过头来,两道目光如同钉子一般,盯在耿长风身上,让他这个身经百战,即便是百种酷刑加身也能面不改色的暗卫登时浑身不自在起来。这样的酷刑持续了好一会儿,耿熙吾终于开恩绕过了他,默默移开视线,却丢下了轻飘飘的一句,“长风,日后夜里到五姑娘那儿,切记不可开窗,有什么事儿,窗外说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