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朱梦手里拿着两张画卷,一幅是竖笛的打造蓝图,一幅是军刀的打造草图;为了画这两张图,朱梦没少浪费纸,实在不会用毛笔,经过练习也才画得出大概的样子;小兰这时匆匆的走了进来挨到朱梦向前说:
“小姐,老爷从早朝下来便去找了大小姐。”
朱梦挑了挑眉,昨日朱芸的话似乎还围绕在耳边。现在二夫人怕是为了明天的桃花宴在着手准备,转头问:“三夫人有什么动静?”
小兰摇摇头:“三夫人并没有出府的意思。”
三夫人是皇帝的妹妹,明日必会有宫中之人来接。只是侯爷这时去找朱芸姐姐是为何?朱梦越想越不愿意想,她已经猜出七八分,自古女子的婚事都奉父母之命。
清醒了一下脑袋,把两张画卷交到小兰手中吩咐道:“你去找巧匠把这两个东西做出来,要在明日中午前完成,记住保密。”
小兰把两张画卷叠了叠,放入胸前,慎重的点了点头,朱梦挥挥手,便下去了。
朱梦手托下巴的想想了,便唤到:“来人。”
侍女小玉缓缓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枫院,看芸姐姐。”
这时的枫院,朱芸坐在圆凳上,茶桌中的玉石映着朱芸哀愁的脸;朱晋负手背对着朱芸看向窗边,不容反对的声音充斥着房间:
“朱芸,眼下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这位子定不能让别人夺去。”
朱芸听罢悠悠答道:“……爹爹做主便是。”
朱晋回头看着朱芸的表情:“芸芸,这婚事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为何就不高兴呢。”
“情若不能两相悦,谈何心欢?”
“情能护你几何?这事情已经商定了。明晚桃花宴,你好好表现便是。”
朱芸垂眸,此时门外响起丫环的声音:“大小姐,三小姐来了。”
“三小姐?”朱晋皱眉,在脑海中搜罗了一阵,转头对朱芸寻问:“朱梦?”
朱芸正视着朱晋的眼睛:“是梦儿。”可怜娘嫁了个有眼无珠的男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忘记。想罢缓缓开口对门外说:“让梦儿进来。”
丫环推开厅门,朱梦沉稳的走进来,眉眼扫过朱晋,但见双眼有神,五官端正,发鬓带白,倒是有一副好皮囊,摸约四十的样子。上前伏身跪下:“见过爹爹。”
朱晋看着眼前的朱梦,对她的映像几乎没有,婉尔只能想起安芸在世时,手中抱着的小娃娃,如今也算亭亭玉立,朱晋坐在圆凳上,片刻才开口:
“起来,抬头让爹看看。”
朱梦缓缓起身,抬起头看着朱晋,朱晋手扶了扶下巴的胡子点点头:“好,所谓女大十八变,这可要好好向芸芸学习。”
朱梦没放过朱晋眼中的算计的笑意,朱芸在一旁厌恶,却也不得发作,便开口寻问:“梦儿,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寻姐姐?”
“我听下人说爹爹过来了,想我见爹爹的次数少,便寻过来了。”朱梦笑着说。
朱晋听罢笑容更甚,好好拿捏的话是枚好棋子:“你可是有事找爹爹?有什么事你尽管说,绝不会亏待你。”
朱梦想了想,她真没事找他,只是想过来看看,或许还能偷听到什么事情;朱梦眨了眨眼睛,心中生出一抹计谋,笑着说:“明晚桃花宴,女儿闺房里的尽是旧衣裳,若穿去宫里,指不定要招笑话,本想过来找芸姐姐要几件衣裳,听闻爹爹在此,便大着胆请求爹爹,请几位裁缝为府里的姐妹都做几件得体的衣服。”
二夫人掌管后院,好东西尽数揽进自己的口袋,若不是朱芸姐姐护着,指不定连吃食我们都分不上。既然朱晋问起,那就顺水推舟,告她一状。
果然,朱晋听罢脸色便黑了下来,看了看朱梦身上的衣服,布料暗无光泽,款式略显陈旧,再回头看看朱芸,亦是如朱梦的同出一辙。生生的憋下火气,润声道:“梦儿,你放心,今日便为你姐妹俩新添一些衣裳,布料任你们选。”
“谢谢爹爹,若不是爹爹这么说,我还以为爹爹心中已经没有梦儿了。”
朱晋听罢心中漏了一拍,他确实没有想起这个女儿,不仅没记住,在心中根本没有存在过。被朱梦这么一说脸不自主的看向一旁,刚好对上了朱芸的眼睛,朱芸没有躲闪,她定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别人不知道,但朱芸是清清楚楚的,方才朱梦还未进来时的对话像是浮在了朱晋的眼前,他再也挂不住脸了,说道:“梦儿啊,你这是什么话,做爹的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女儿;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们姐妹俩说话了。”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朱梦伏伏身子算是送迎。
房内的两姐妹相似一笑。
“我本就是想来看看爹爹长什么样,姐姐不要怪罪。”
朱芸亲手倒了杯茶水递给朱梦:“我怎会怪罪,只是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几件衣裳的事吧?”
“姐姐既然知道,便告诉我吧。”
朱梦举杯抿了一口茶。
“不是姐姐不说,那只是我片面的猜测,并不准确。”
见朱芸不说,朱梦也不强求:
“那梦儿也告退了。”
朱芸点点头,待朱梦走远,轻轻在房内唤了一声:“安澈!”
暗处便飞身下来一人,此人是朱芸的贴身护卫,平时只隐在暗处:“属下在。”
“刚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你命人把这封信交到安家,不可让第三者知道。”
朱芸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到护卫手中,口中的安家便是朱芸的外家,安家世代出才子,家训第一条便是团结一致,不离不弃。
当年安芸嫁进安德侯府后便一直遭皇帝顾虑,安芸死后安老爷请旨迁徙;帝心难测,家世过于浩大会遭来灭族之祸。而朱晋也深知朱芸背后有安家支撑,所以对朱芸这个女儿总是以礼相待。
安澈接过信封,深深的看了朱芸一眼,不多时,拿出一支桃木花簪,递到朱芸手中,朱芸愕然,接过还带有一丝体温的簪子;安澈转身,快速的隐去。
朱芸笑着仔细的摸着手中的花簪,那一条条细致的图纹,可以想象安澈在刻时有多么的小心,多么的爱护。坐到镜台前,把桃花簪安入发髻。人人都道皇宫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地方,安知燕雀只在乎天有多蓝,山有多高,花有多美;只在乎愿与之飞翔人在不在身旁。
三夫人院中,一丫头轻轻的走近后门,往里敲了敲,后门开了一条细缝,从里面塞出一封信,后门里传出一丫环的声:“公主吩咐信必须送到皇上手中。”
门外的丫头“是”了一声,拿着信不着痕迹的出了院子。
并不是三夫人没有动作,只是朱梦派来打听消息的丫环被发现了,三夫人避开了眼线,下人来报:“公主,信送出去了。”三夫人点了点头。
准备了许久的桃花宴终于开幕,宫里的人早早过来把三夫人接走了;朱芸与朱梦齐齐来到正厅,只见朱侯爷已经在此等侯,二夫人带着朱可馨坐在上位,朱华苍则是坐在了二夫人旁边;朱芸与朱梦上前行礼,朱晋点点头打量着这对姐妹。
朱芸一身粉色水云锦落得大方,手上一玉镯雕饰着双手却又不显俗,略施粉黛甚是灵动沉稳;再看朱梦,淡蓝色的轻纱衣飘飘逸逸,五官深邃,加上粉雕玉琢,让人观后不能忘怀;朱晋满意的点了点头。
坐在上位的二夫人看后咬牙切齿,昨日老爷不知道怎的就把她骂了一通,后又请了都城上好的裁缝为朱芸朱梦做衣服,用的都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上好料子,这怎么能让二夫人不恨,但又碍于老爷在场,打碎的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吞,在一旁乐呵呵的陪笑。
虽然二夫人平时沉不住气,但在侯爷面前可是卯足了功夫,朱梦扫了一眼朱可馨,虽然说古代女子早熟,但眼看朱可馨才十三岁,灵灵动动的年纪却浓妆艳抹的,身上的淡紫色虽衬得朱可馨娇媚动人,但整体看上去平白失了该有的灵性。
朱梦心中叹了叹口气,如此一个美人胚子被糟蹋了,甚是惋惜!
正厅的人各怀各的心思,不多时响起了朱华苍的声音:
“既然大姐跟三妹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朱华苍今年十六,如今在林山书院就读,平时也不常见到。倒是一副纨绔弟子的模样,有好戏便看的恐天下不乱性子。
“去吧去吧,别误了时辰。”
侯爷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老爷,请帖只有三张,这朱梦……”
“你这是什么话,馨儿年纪还那么小,这种宴会不参加也没什么大碍。”
朱老爷头上可还在冒火中,若不是自己去了一趟枫院,今天朱芸就穿着旧衣服参加宫宴了,到时候丢脸的,就是他安德侯!
二夫人急急的跪在老爷脚下:
“老爷,您不能这么说,馨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不能只疼嫡出不要庶出,这要是在宴会上让别人知道,指不定要说老爷不通情理打压儿女了。”
馨儿见状也跪在了地上:
“爹爹,馨儿年纪小,请你多体谅梦姐姐,我这就把请帖给梦姐姐,只要梦姐姐放下从前的成见馨儿便满足了。”
话落,朱晋皱着眉头呼出一口浊气,按二夫人前面那句话,就足以让他萌生劝朱梦放弃进宫的念头。
面对他们朱梦心中真是累得很,看着二夫人的‘情真意切’与朱可馨的‘白莲花’表演,不等朱晋开口,便对二夫人说:
“二娘不必为馨妹妹担忧,桃花宴请帖我手中有一份,并不耽误你母女二人的用心良苦。”
二夫人情真意切的脸瞬间便黑了一半,她没想到朱梦会有请帖,那请帖是从哪里来的?现在是进不得退不能,只能默默看向朱晋:“老爷……”
朱晋怎么会听不出朱梦话中的意思,虽然生气,但看惯了后院女人的争夺战,而且他相信朱可馨会费心思全是因为林氏教嗦的,临近宫宴也不能因为小事耽误了,他是事都安排在了桃花宴上呢,便说:
“好了,没什么事就赶紧出发吧。”
朱可馨赶紧上前扶了二夫人一把,二夫人虚脱似的起身,走过朱梦旁边不忘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朱梦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从前大气都不敢呼,莫不是淹到水里淹聪明了,想到这里二夫人恨不得一把捏死朱梦。
皇宫宴会都是由正室带着后院的家眷前去参加,安德侯府正室安芸已然去世,这任务便由二夫人林氏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