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但觉卓不群是一豪爽之人,若是推却倒忸怩了,应道:“卓大哥如此抬爱,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卓不群微微一笑:“李兄弟,昨日相斗之时,我见你使得像是恒山派轻功,但出招又似少林功夫,未请教你师承何处?”李仕禁不住长大了嘴巴,半响道:“兄弟这轻功是恒山派静风道长所授,手上功夫则出自一位长辈与一本医书。”卓不群奇道:“静风道长我倒也知道,你说的那位长辈与医书是怎么回事?”李仕慢慢坐了下来,道:“这长辈是老家的一位伯伯,大号陈兆龄。”说着便将五年前授艺之事粗略一说,卓不群又问了一些陈兆龄相貌年纪之类的问题,李仕一一作答,接着又将从医书中偶然翻得武学道的事说来,卓不群越听越奇,问起李仕家乡,父母名讳,因何又到了洛州。二人正聊的要紧,突然自囚室后面转来一老奴,六七十岁,满头白发,脚步蹒跚,手提一竹篮,走到囚室跟前将竹篮递了进去,李仕打开一看,装的是一些饭菜与酒水,顿时觉得饥肠辘辘,算来已六七个时辰未曾进食,冲着那老奴道:“多谢!”谁知这老奴连看都未看李仕一眼,卓不群说道:“他年迈耳聋,听不见的。”李仕闻言施了一礼。
二人吃着那老奴便一直待在铁栏外,饭毕卓不群将盘具等放在铁栏旁,那老奴放到竹篮里原路离开了。吃过东西,李仕精神略佳,卓不群回过话题,接着道:“依你方才所言,那本医书应是少林寺的同光大师所写。”李仕挠了挠头:“其中缘故小弟实在不明,这同光大师是谁?为何他的东西会在我家呢?”卓不群沉思半响,说道:“同光大师原是少林寺方丈,在武林中威望极高,与上清派玄静真人并称“光静天下”,乃正道之首。近些年,玄静真人潜心道学,久居茅山不出,同光大师传位于慧觉禅师,从此云游四海,只是他与你父亲如何相识,又为何这医书后半段记载有少*功,只怕就要问他们二人了。”
李文山在辽西治瘟疫之事,早已传遍民间,医名播于天下,但卓不群已三年未涉足江湖,李文山之名自也不知了,李仕又问道:“授我功夫的那位陈伯也是出自少林吗?”卓不群道:“十六年前少林寺遭受过一次大劫,寺中僧人死伤无数,亦有不少高手从此离开少林,这陈兆龄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李仕闻言道:“少林寺遭受了什么大劫?陈伯为何……”卓不群伸手打断李仕:“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日后再谈,你先坐好了,摒弃杂念,我传你一些调息正气的法门。”
李仕体内真气正散乱无章,除了后背,五脏六腑也难受至极,当下依着卓不群所授调理。夜晚临近,那老奴又送来了饭,吃过以后李仕又调息了一晚,第二日起来已觉得大好。卓不群搭其手腕,确是脉相平稳,气息有力,刚要放手,突然发觉李仕身上似不止一道真气,细细数来,竟有十二道之多,且一般强弱,暗想:“凡练武之人,内力都聚于丹田,抱成一团,这少林内功怎如此怪异!”卓不群指上暗暗运劲,李仕体内真气立时相抗,虽然不如自己浑厚,但绵密纯正,隐隐还有反击之意。卓不群暗想:“这一股真气没什么了不起,若十二股真气同时袭来,倒真不好应付。”这天脉十二经因修习甚难,稍一不慎,可能走火入魔,是以少林僧人很少有人习练,卓不群行走江湖多年,对天脉十二经却未见过,这一点上就不如韩景行见多识广了。
李仕惦记着杜婷芳的安危,在囚室内来回踱步,卓不群察言观色,说道:“韩景行与我虽为本教左右护法,但一直不睦,婷芳被他捉去应是被囚在了地牢之中,单凭你一人救她,只怕不易。”李仕悻然道:“可惜兄弟连这个囚室也出不去。”卓不群扬一下手上铁链道:“这铁链里掺有玄铁,坚韧无比,若无钥匙谁也打不开,即使没有这铁链,哥哥也曾立誓五年内绝不离开此地,所以婷芳之危还是要靠你去解了。”李仕隐隐觉得,杜婷芳被抓之时,如果卓不群能随自己一起追出去,或许就能救下了,忍不住问道:“卓大哥,你既是五行教的护法,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卓不群眼望窗外,半响不语,李仕小心道:“是不是因为我家小姐?”卓不群深深叹了口气,言道:“说来话长,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年本教长安分堂突然遭人围攻,死伤大半,除了少数几人逃走,余下均被掳去。长安因是京都,所以分堂人数极少,不足百人,只为打听一些朝廷的动向,行事甚是低调,从无作奸犯科之举,不仅与官府相安无事,即使当地一些蛇头鼠恶也从不招惹。这次整个堂口突然被灭,实在蹊跷的很,教主听闻之后命我前去查看。
“哥哥明查暗访近一个月,终于探明是官府所为,但官府又似乎不愿被人知道,围攻分堂之时,数百官兵均为便服,我几番打探之下查明带头者是一个叫唐临风的户部郎中。”李仕疑问道:“户部主钱赋,唐临风一个郎中怎能调动数百官兵去杀人。”卓不群慨然道:“起初哥哥也不解,后来才知道,这唐临风的父亲名叫唐鉷,乃当朝御史,兼任京兆尹,权势极大,这些官兵便是他派去的。”
“这唐鉷可是与五行教有仇?”
“当时哥哥也如此想,其实不然。”
“既然官兵便服夜袭,肯定不是公事了,若不是私仇,那这唐家父子作何?”
“不管公事私仇,唐家父子的命本教早晚去取,却是狱中那些兄弟的性命要紧。一日深夜,哥哥带了几十兄弟前去劫狱,没想轻轻松松就将大伙儿救了出来。”李仕微一思索道:“想是长安城天子脚下,盛平日久,官府疏于防范吧!”卓不群暗赞李仕聪明,接着道:“那些被救出的兄弟,在狱中均被严刑拷打,所问的也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我白云峰总坛的地形部署。”
李仕吃了一惊,说道:“难不成他们还要攻打白云峰!”
“白云峰易守难攻,仅有一小路可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峰上有数千教众,十倍之人也未必打的下来。为了弄清这唐鉷的意图,我夜夜去唐府打探,总见唐家父子与一名叫邢载的武官议事,半月下来,终于弄清楚了缘由。”卓不群喝了口水,接着道:“原来是太史局的太史翻阅前朝典籍,无意发现了一桩离奇的记载,说本教白云峰上有一极大的秘密,可殃及国家社稷。太史不知真假,先禀报给了唐鉷,但唐鉷并未上陈皇帝,反而找个缘由,杀了那太史。接着唐鉷就派遣唐临风与邢载剿灭了长安分堂,并希望能从分堂找到一些白云峰的地形图,并毒打拷问那些分堂的教众,可惜却一无所获。”李仕极好奇白云峰这秘密是什么,但卓不群未明示,想了想总算忍住没问。
卓不群接着道:“既已探明前因后果,就当回白云峰向教主复命,临行前哥哥欲将那三人杀了给分堂的兄弟们报仇,要说这唐鉷也笼络了几个武林中人,其中有个名叫孔大的还与我有仇,哥哥虽不惧此人,但若被缠上了,唐府官兵又多,这三人一躲起来再杀可就难了。有一日唐鉷早早将那二人叫来,密议竟要约少林与上清两派攻打我白云峰总坛,且派出一万官兵做后盾。哥哥一听大惊,这两派统领武林,高手众多,且一直与本教不和,若真与官府连手,对本教大大不利。那唐鉷修了两封书信于少林、上清两派掌门,并交由邢载前去游说,此人一离开后我便想务必将其杀了,万不能让他把书信送到少林与上清。哥哥正要跟着离去,那唐鉷突然对唐临风小声耳语,仔细一听,又是一惊!”卓不群叹了口气,李仕道:“那唐鉷定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卓不群点了点头:“不错,这姓唐的想让少林与上清先去攻打白云峰,待与本教两败俱伤之时,再让洛州官府派遣官兵上去,无论敌友,全部杀死,当真是阴毒之极。”李仕想了一想,疑道:“这唐鉷是怕少林、上清发现这白云峰上的秘密吗?”